徐州司刑署的大门外人山人海,如潮水一般,摩肩接踵,挥汗如雨。从天刚刚放亮的时候,许多的人就已经聚集了司刑署的大门口,翘首以待,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群越聚越聚多,几乎站满了整条的街道。虽然司刑署审案是允许民众公开旁听的,但这么多的人如果都挤进司刑的话,非把衙门挤破了不可。所以今天能再入大堂内旁听的名额有限,大多数的人只能止步于大门之外。但只也无法阻挡热情高涨的民众,人们尽力地向前挤去,想尽量的占一个好位置。
针对司刑署门前出现的混乱状况,东海都尉太史慈不得不派出军队维持秩序,疏导人群,防止出现拥挤和踩踏事件。
一个风尘仆仆的布衣士子出现在了郯城的街头,很是好奇地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向一老者揖礼问道:“敢问老丈,今日可是城中的赶集之日?”
老者打瞧了他一眼,听他是外地口音,呵呵笑道:“听公子的口音,不是本地之人,不知今日徐州城里有大事,那也就不奇怪了。”
“敢问老丈,有何大事发生,竟引得观者如潮。”
“公子有所不知,今日司刑署开堂审理州牧夫人杀人一案,早已是轰动徐州,尽人皆知,这围观的人自然就多了。”
那士子奇道:“礼不下庶民,刑不上大夫,既然贵为州牧夫人,为何要付诸公堂?”
老者呵呵一笑道:“公子说的是以前的规矩吧。那自然是的,若是以前,那些高官贵人,别说是杀一个人,就是杀十个百个,那也轮着不着坐牢。自打刘州牧当政以来,公布了新法,说什么就算是王子犯法也一样要砍头,这个法好,咱老百姓也能挺起腰杆了。只要是堂堂正正的做人。就不怕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仗势欺人了。只是苦了蔡夫人,你说她这么好的一个人,贤良有德爱民如子,为啥就如此想不开。要去杀人。哎……”
那士人望着拥挤不堪的司刑署。不禁是一阵出神。
“公子此来徐州,是要投亲还是访友?”老者看那士子一身风尘,问道。
那士子回过神来。道:“听闻刘州牧在徐州开科取士,广纳天下贤才,某不才,也读过几年书,想前来应试,求取个功名。”
老者道:“那公子可是来的不巧,这科举考试每三年才有一次大比,去年刚刚考完,下次大比得两年之后。”
那士子微感诧异,眼神中略带一丝失望之色。
老者看那士子布衣残旧,定是出自寒门贫家,便道:“公子勿忧,以老夫看公子也定是饱读诗书,虽然科举每三年一次大比,但每年都有士子在各郡县初试,考中者即为秀才,只有考中秀才的,方有资格参加大比。公子若有才学,今年先考个秀才,来年再参加大比。”
那士子面带难色,道:“在下盘资有限,若再等两年的话,恐怕……”
老者呵呵笑道:“公子如果能考中秀才,谋份差事那是轻而易举,现在徐州城里百业俱兴,公子能识文断字,何烦无饭可吃。”
那士子拱手称谢:“多谢老丈指点。”不过他暂时也没离开,而是远远地站在街角,默默地注视着司刑署那边。
今天是蔡琰出堂受审的日子,自然也是刘泽情绪最低落的日子。昨天小姨子蔡琴以及甘萍糜兰和三个孩子都从下邳赶了过来,三岁的微儿哭得是泪流满面,一个劲地喊:“爹爹,我要娘,娘去哪儿了?我要娘回来,我要娘回来……”
看到孩子伤心欲绝的模样,七尺男儿的刘泽也不禁是悲从中来,与儿子抱头痛哭。
蔡琴本来脾气就火暴,一见刘泽的面,当场就发飙了:“姊夫,我姊姊对你情深意重,你竟然把她打入了死牢?不就是杀了一个狐狸精吗?有什么了不起,我看不光是该杀,勾引有妇之夫,千刀万剐也难消心头之气!这事怨得了我姊姊吗?姊夫,当年你娶我姊姊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今生只娶她一人足矣,可结果呢,你不但纳了两房姬妾不算,还跟狐媚貂蝉勾搭成奸,你说你对得起我姊姊吗?”
刘泽黯然地道:“琴妹,你不了解,其实貂蝉就是……”
蔡琴冷泠地打断了他:“不就是你当年的一个旧相好吗?那有什么?有本事你当年就娶了她,别再来祸害我姊姊!我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可结果呢?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嘴里甜言蜜语,说什么卿卿我我至死不渝,背地里想都是三妻四妾!我姊姊够对得起你了,你纳了两房妾,她说什么了吗?可你呢,把她的善良当成了懦弱,把她的宽容当成纵容。姊夫,她是你的女人,她也是有底线的!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姊夫,或许你觉得我姊姊做的很过分,但你扪心自问,你就没有一点愧对她的地方?”
刘泽愕然了,蔡琴的话,比他做为一个现代人还说得更为透彻,人永远也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既然同红儿已经成为了过去,再纠结于这段情感已经是丝毫没有意义,或许在古代社会呆得太久了,当三妻四妾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刘泽已经忘却了覆水难收的这个道理,其实在他接受蔡琰的时候,就不应该再留恋旧情。如果他没有沉缅于往事,没有重拾旧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总而言之,是他错了,大错而特错。
“琴妹,我是错了,我对不起你姊姊。”
蔡琴丝毫没有原谅他的意思,冷冰冰的地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说我姊姊的事,你计划怎么处理?”
刘泽面有愧色地道:“如果可能的话,我宁可此刻被关在大牢里的是我,可是,琴妹你知道,徐州的律法……”
“什么狗屁律法?”蔡琴嗓声提高了两度,“我就知道法不加尊者,这律法不是你制定的吗?你说谁有罪他便有罪,你说谁无罪他便无罪,我姊姊有罪没罪,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刘泽苦笑一声,他要想跟蔡琴解释清楚那可不是一句两句话的事。“琴妹,这律法一旦实施,我也是没办法更改的。”
蔡琴冷笑道:“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就不信这律法还能永远一成不变,姊夫你当州牧律法由你来定,难不成换别人来当州牧,也要执行你的律法?简直就是笑话!我看分明是你把自己的脸面看得太重,坏了律法就让你丢了颜面!我姊姊的命重要,还是你的颜面重要,你自己掂量拈量吧!”
刘泽不禁为之一呆,蔡琴的话看似无理,却似乎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蔡琴最后放下了狠话:“姊夫,也许我是最后一天这么叫你了!如果你希望我还能再喊你姊夫,希望微儿还能有娘亲的话,明天怎么做你自己考虑吧!我爹爹已经是一病不起了,我姊姊被你下在大狱,他们俩个之中不管哪个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与你不死不休!”
刘泽一怔道:“岳父大人如何病了?”
“他老人家年事已高,经得住这样的打击吗?”
刘泽默然垂泪,蔡邕不光是他的岳丈,还是他的恩师,他只有两个女儿,尤其对蔡琰,更是珍爱无比,人上了年纪,听不得坏消息,一急一气,立马就病倒了,如果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噩耗绝对让他无法承受。
蔡琴把该说的话都说了,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就要离去。
刘泽急拦道:“琴妹,这么晚了,你要去那儿?”
蔡琴冷哼一声,道:“我到馆驿去住!想想你和那个狐狸精在这个家里苟合,我看着就恶心!”说着,蔡琴重重地一跺脚,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
刘泽苦笑一声,蔡琴都嫁人了,还是这么火暴的脾气,也不知赵云吃得吃不消。刘泽此时心乱如麻,默默地吞咽着那份苦涩。
“夫君,琴儿妹妹就是这脾气,你千万别跟她的计较。”甘萍走到他的身后,软语温存地道。
刘泽轻轻地摇摇头,甘萍永远都是那样的温婉体贴,善解人意,不禁是心中一暖。
糜兰可没她的好脾气,直言不讳地道:“琴妹说的句句在理,夫君,你切不可误了姐姐的性命。”
“你们一路鞍马劳顿,下去歇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刘泽走到门口,席地坐在了檐下的台阶上。
糜兰还想再说什么,甘萍一把将她拉住,低低地道:“让夫君好好想一想吧,夫君是重情义的人,如何能负了姐姐。”糜兰无奈,跟着甘萍退了下去。
刘泽一个人坐在台阶上,默然无语,一直坐到了东方晓白。秋寒露重,露水将他的衣服都打湿了,他依旧坐在那儿,浑然无觉。
一件棉袍披到了他的身上,他反手一握,是甘萍冰凉的柔荑。
“夫君,夜寒露重,小心着凉了。”
“谢谢你,萍儿。是我错了,是我辜负了你们对我的期望,我更对不起琰儿。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没有这个家!”
朝曦中,是刘泽坚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