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府的大型宴会准备得非常丰盛。虽然仍旧下着雨,有些不便。但这丝毫都没有阻碍接到邀请者的到来。
谁不想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给当今天子留下一个好印象呢。远在长安的时候,圣听高远难以如愿。如今就在眼前,不要说是天上下雨,就算是下刀子也要来呀。
数十辆油篷马车从四面八方而至,挤满整条街道。虽然只是遵从赵王意思挑选的豪门贵族,但人数也已经不少了。
提前来到王府被安排好的宾客们,等待着御驾的到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些异常兴奋。毕竟,这次不光是会见到皇帝。而且,据说那位大名鼎鼎的帝国年轻丞相也同时赴宴呢!
王府庞大宴会厅中,怀着各种情绪的人在纷纷议论。处在他们这样地位的人,都是消息来源广泛,而且不同程度得到过赵王府的授意。从长安来的,不仅仅是出巡的大队人马,还有朝廷即将实行的许多国政大计。
其中的赋税改制,大汉律法修改等这些方面的内容,都是关系到每个人切身利益的大事。在没有真正地昭告天下之前,一些人出于某种目的而不怀好意的传播,免不了捕风捉影,互相猜疑。
“诸位,这次可一定要好好地问问那位年轻侯爷啊!如果真的是像传言那样,为了让那些普通百姓受益而大肆增加我们这些人的税收……那是绝对不行的事!我们绝不能答应。”
说话的是一位身穿锦绣丝绸袍服的老者,身为赵地商贾豪门领头人,当众提出大家都关心的事,责无旁贷。而聚集在他身边的几位,也是纷纷出声附和。
“是啊、是啊,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想当初,为了平灭匈奴之祸,这燕赵之间的富商豪门都出钱出力,为朝廷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可不能卸磨杀驴啊!”
“我早就说过的嘛!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呵呵!你们都等着瞧吧,若他执意如此,往后还有的是麻烦事儿呢!”
“这件事还需要咱们王爷拿主意啊!待会儿圣驾来到,酒席宴上,咱们可别忘了提醒王爷……。”
这边乱纷纷的议论着这些事。另一边那几位分封在赵地各处的赵王子侄辈却彼此对视,静默不言。虽然来到邯郸后,每个人表面上恭恭敬敬,但如果有人能够窥探得他们内心所想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赵王彭祖这个老不死的……为什么还不死啊!?”
这才是他们共同的心愿呢!只是这句话,虽然每天每个人都要在心里念叨几遍,却没有人敢公开表达出一点儿意思。也只有他们这些王室子弟才真正的知道,那个老妖怪心狠手辣起来,到底有多可怕!
至于朝廷派遣的郡县长官,却不在赵王的宴请宾客之内,他们还没有这种资格。
王府大殿之外,雨势未停,所有的楼台殿阁都笼罩在烟雨中。不管是怀着怎样情绪的人,都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今日的夜宴,一定会有不同寻常之事发生。
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皇帝的车驾来到了。早就在府门外恭候多时的赵王亲自领路,迎接进了这宴会大厅的后面内殿。
说起来虽然是有幸赴天子宴席。但实际上,大多数人是没有资格和皇帝在一个宴会厅的。即便是如此,也已经是一种难得的荣幸。
皇帝陛下驾临赵王府,马上加强了警戒。不仅赵王府的人马全部出动,护驾的羽林军也把整个府邸包围了起来。
皇帝今天的气色还不错。在内殿,赵王彭祖精神矍铄,亲自给天子安排好坐席,菜肴精致,自不必说。皇帝微笑安座,自然有跟随在身边的总管太监检查无碍之后,所有人才在下方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赵王彭祖陪坐皇帝左下角,他的目光微不可查的掠过已经坐在他正对面的元召脸上,眼中精光一闪,又迅速的消失不见。他果然来了!既然已经踏进了赵王府,就别想再活着出去了。
能够入内殿宴席的人并不多。皇帝在正中酒案,赵王左,元召右。往下就是太中大夫左内史倪宽,然后是侍御史吾丘寿王。而在稍远的靠近门口位置,是卫青的座位。他身为随行将军,肩负护驾安全重责,今日却是滴酒不可沾。
皇帝首先举起酒盏,以敬自己这些重要的臣子。他已经很少饮酒,只不过是略微沾唇示意而已。内殿这几人起身谢酒,然后都一饮而尽。早有人传出话去,陛下敬酒,所有宴会厅之上的人便都山呼海啸,以谢君恩。
这些该有的形式是必不可少的。这就算是和皇帝喝过酒了,回去之后,每个人的家族自然都与有荣焉。
赵王作为主人,随后起身把盏,为皇帝贺,为江山社稷贺,为四海来朝贺!除了皇帝之外,其余人这杯酒也是必须要喝的。一时之间,内外的所有人又是一轮道贺之声。
所有该有的礼节都过去之后,参加宴会之人终于都放松下来,不管待会儿会有怎样重要的事要办,保持轻松热烈的气氛还是很有必要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帝陛下该说的客套话也都说过之后。赵王彭祖终于笑着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沾了酒意,增添几分红润。看上去却怎么也不像是年已古稀之人。
“元侯,来、来、来……今日本王敬你的这杯酒,你是无论如何也要喝的!千里而来,不成敬意。呵呵!”
自从来到赵王府后,元召一直不动声色的默默看着眼前的热闹场面,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所想。也许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他总感觉到这个看上去面目慈和的老家伙,身上有许多莫名其妙的妖气。
不过,即便是再对他心存厌恶,在这样的场合下,却也是不得不虚与委蛇。
“呵呵!王爷客气了。酒中心意,元召心领,却是难当此盛情!”
赵王似乎是没有料到元召会这么不给面子。他的脸色微微一僵,端着满满一大盏酒的手,却没有丝毫收回来的意思。他皮笑肉不笑的又说了一句。
“元侯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怎么……难道我的酒中有毒不成?!”
听到他这样说,包括皇帝在内的几个人都抬头望了过来。倪宽微不可查与紧挨着坐的吾丘寿王目光一对,然后轻轻咳嗽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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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我等身为臣子的追随陛下行程千里,既然到了赵王府中,王爷好意款待之情,怎好轻易推却呢?不过就是一杯酒嘛……丞相海量,谁人不知?难道也会胆怯不成?哈哈!”
卫青也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见元召脸上淡淡的笑容不减,知道他自会应付。他便又重新看向殿角的雨打飞檐。如果不是为了皇帝的安全,他却是没有心思在这里坐着。
只不过,还没有等到元召再说什么呢,却听到皇帝刘彻似乎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元卿,你就不要再推脱了。赵王兄偌大年纪,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这样吧,这一盏,就算是朕赐给你的!”
皇帝都这样讲了,那还能说什么呢!元召伸手接过,感受到黄金酒盏在手中的重量,他一饮而尽,然后拱手致谢。
赵王彭祖仰天大笑,似乎是对元召这么给面子十分高兴。却无人察觉,即便是他这么多年的修身养性,见这个最忌惮的仇人终于入了他的圈套,心中激动万分。却唯恐露出破绽,所以才借着大笑的机会加以掩饰而已。
同时心情激荡的座中还有一人。那就是从头至尾都参与策划此事的侍御史吾丘寿王。元召喝完酒之后就坐在他隔座的位置。吾丘寿王暗自计算着时间,心中剧烈的跳动着,计划既然已经开始,接下来的进展将会非常重要。事关成败,在一个时辰之内必见分晓!而他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吾丘寿王不动声色的暗中给一直站在赵王身后中年道者使了个眼色。摩风子微微眯了眯眼睛,低声在赵王耳边说了句什么。赵王彭祖重新离席,站起身来,恭敬的对皇帝说道。
“陛下,我在赵地听闻陛下近来圣躬微恙,十分忧心。今日在此特献上灵丹妙药,希望能够为陛下的身体健康略尽微薄之力。”
说完之后,他一回身从摩风子手中接过托着的小白玉瓷罐,双手奉上。皇帝那日早已经听他详细解说过这种丹药的灵妙奇效,心中还是有几份期望的。现在见赵王果然献上,不由得甚是喜悦。
总管太监接过来放到酒案上,打开细看时,只见在白玉小罐中,却是两颗色呈淡红的药丸。
“陛下,此药乃是用东海仙方炼制。我就是长期服用此物而才能够延年益寿,老当益壮啊!这种灵药的药引十分来之不易,并且需要在炼制完成后不超过两个时辰内服用,才有奇效……因此,却不敢让陛下久留在此,请圣驾回转行宫,速速服用之后安心休息,方得妙处!”
皇帝大悦。正要起身之际,却又听得赵王说道。
“至于元侯……且请稍待片刻。赵地大商豪客们仰慕已久,今日来此,正要请教大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