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伙人站在布告栏外就开始斗嘴,前来查看县试榜文的学子也慢慢有些注意到他们,当听到卢嘉鸿这一番话的时候,不少衣着贫寒的士子脸上都有愤愤不平之色,只是见卢嘉鸿等人穿着锦衣显然都是富贵人家,大家不敢开口而已。
刘锡命观察到这一幕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刷脸的好机会。
他当即朝四周拱手道:“诸位同学,在下正源乡刘锡命,这位乃是本府卢同知的公子,卢公子方才说我等寒门士子若想中试都得攀个高枝才行,刘某人偏不信这个邪,岂不闻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
“我大萌之所以以文取士,为的就是打破贵贱之别,倘若人人都要阿谀权贵,这世间的正气却叫谁来传承,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岂容此等嚣嚣狂悖之人张狂,还请诸位做个见证,刘某便与这位卢公子打个赌,到时候看看谁能高中。”
“说的好”
“好一个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
周围一帮围观的学子本已经有些群情激奋,见有人愿意出头,一干人等都不嫌事大,纷纷鼓掌叫好。
卢嘉鸿没想到刘锡命竟然会趁机作秀,见围观的这帮寒门子弟都有些义愤填膺,他也不敢犯了众怒,急忙打圆场道:“大家切勿听此人挑唆,卢某方才所说并非针对大家,至于这人的赌约,我卢某人认下了,到时也请大家做个见证。”
“既然是赌约,那便不可没有赌注,不知卢公子想要用什么来赌?”
刘锡命见卢嘉鸿上套,心头暗笑,有这个赌约在,自己怎么也能在一帮学子心中留下一个印象,往后若是势成,这些自然可以转化为助力。
见刘锡命主动提出赌注,卢嘉鸿想到刚才刘锡命侮辱他的话,冷笑说道:“不若这样,县试出榜的那天,输的人便要在这布告栏前学十声犬吠,还要当众承认自己是条狗,如何?”
“哈哈哈”
周围一阵哄笑声传来。
刘锡命仔细看了看卢嘉鸿的神色,见他满脸胜券在握的表情,心里有些犯起嘀咕,这王八蛋不会真的走了门路吧。
不行,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不妥,不妥,我等读的都是圣贤之书,如此做法岂不是有辱斯文,刘某有个提议,到时候输的人请所有应试学子在太白楼豪饮一顿如何?”
太白楼是府城中最有档次的酒楼,在这里大吃一顿恐怕所费不少,卢家虽然也是官宦人家,但是这么大的开支也让卢嘉鸿有些犹豫。
“刘兄的这个提议不错”
“对对对,如此一来即可不辱斯文,又能让县中学子互相讨教、请益长短,确实是个好主意。”
……
围观的一帮学子听到刘锡命的提议一下子来了精神,按照卢嘉鸿的提议不过是将落榜之人羞辱一番,于他们自身利益无关,但是刘锡命这个提议却能让所有在场之人白吃白喝一场,大家立刻有些群情高涨,纷纷出言撺掇起卢嘉鸿来。
“怎么,卢公子可是不敢了?看来卢家也算不得什么富贵人家嘛,竟然连一个太白楼都请吃不起,哈哈哈。”,刘锡命见卢嘉鸿脸上有些犹豫,加把劲挑衅道。
“呸,有何不敢的”,卢嘉鸿果然被刘锡命挑衅的脸色一变,想到自己的后手,马上咬牙切齿地应承了下来。
刘锡命心中一乐,马上朝周围拱手问道:“既然卢公子已经应承下来,可有哪位仁兄愿意站出来做个见证的?”
“我来”、“我来”
人群中立刻有三个人站了出来。
当先一个身高五尺三寸、面容清瘦的青年拱手朝刘锡命和卢嘉鸿道:“在下杜良骥,南充县人士,愿意替两位见证。”
“在下赵向阳”,“在下李德”,另外两人也纷纷拱手致意。
刘锡命笑了笑回了个礼,转头看向卢嘉鸿:“卢公子,见证人也有了,那咱们这事可就说定了。”
“哼”,卢嘉鸿朝杜良骥三人拱了拱手,转头冲刘锡命轻蔑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倒是担心你一个破落户到时候掏不掏得出银子来。”
谢文乐嘿嘿一笑接话道:“不劳卢公子操心,这个谢家自然会担保。”
卢嘉鸿看向谢文乐的眼神一凝,谢家果然就是这个破落户背后的靠山,他娘的,总有一天要连你们一起收拾。
见周围人群开始渐渐散去,卢嘉鸿甩了刘锡命等人一个白眼径直就走,等到路过刘锡命的时候他突然低声讥讽道:“小爷告诉你,这一科的案首小爷要定了,反而是你,你要是能中榜,我这个卢字倒着写,哈哈哈。”
卢嘉鸿一边狂笑一边嘚瑟地扇着扇子远去,刘锡命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这小子还真的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马上转头问起同样皱着眉头的谢文乐道:“文乐兄,看他的这副德行,似乎已经胜券在握,县衙里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谢文乐搓了搓下巴,也有些疑惑地说道:“新来的这位章知县和我爹有些不睦,但是往常听我爹说这人也还是有些正气,想来应该不会如此下作吧,你且放心,回头我去打探一二。”
被谢文乐这么一说,刘锡命一下子想起于永凯之前给他汇报的章高轩和谢成周争权的事情来,若真是如此的话,这位章县令为了取得更多的支持,和卢正豪这个顺庆府同知勾连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谢成周说章高轩有些正气,嘿嘿,刘锡命心中冷笑,萌末这帮文人的操行他可不大信得过。
这件事必须得提早防范,刘锡命在心中打定主意,和卢嘉鸿的赌约事小,要是被卢嘉鸿这贱皮子从中使坏断了自己的路子,那才真的坏了自己的大事。
马上就要到崇祯八年了,距离刘锡命知道的满清入关时间已经不远,这中间的每一天都异常宝贵,好在自己也不是没有其他手段,看来最近要再多去巡按察院走动走动了。
刘锡命只顾着想东想西,却没注意到布告栏前又出现一个他的老熟人。
黄家布庄的掌柜黄弘益此刻正直瞪瞪地看着刘锡命远去的身影,双目几近喷火,这时一个面容跟他有七八分相似的锦袍青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冲他说道:“爹,县试日子定了,咱们先回吧。”
黄弘益紧绷着脸点点头,待到走出县衙门口的大街时,他挥了挥手招呼跟着自己的小厮到跟前耳语几句。
这小厮听得连连点头,等到黄弘益说完后马上一溜小跑朝城东跑去。
“如今榜文也看了,咱们不如去吃酒吧,太白楼我可是许久没有去过了。”,谢文乐才走出没多远就一脸奸笑地想拖刘锡命去酒楼。
刘锡命有些犯难,家里面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要是在外面待久了,只怕难免出些变故。
“今日便算了吧,既然县试日期已定,我正好去拜访一趟老师,将作保等事敲定下来,咱们往后再聚如何?”
谢文乐闻言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突然焉了下去,刘锡命瞧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失笑,低声提醒他道:“世伯又不知道你我去了哪里,你自己去便是了,到时我自会替你圆场。”
府城中就有骡马市场,但是卖的都是矮小的川马,刘锡命等人只能挑了五十来匹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凑合,加上淘换的五十套马具,这一下子又是一千五百两银子没了。
一行人准备妥当后立刻动身朝礼乐乡而去,虽然胯下骑的都是劣马,但是架不住亲卫们俱是一身红色交领战裙、头戴黑色网巾,刘锡命和许卫两人走在中间仿佛将军出行一般,看起来好不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