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掌撑弓,左手摘弦,端身如干,直臂如枝,盖俊目光死死锁定百步外的羌胡大人物,胸凸背偃,长啸一声,箭去如闪电,羌胡大人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箭矢刺破眼球,透脑而过。
盖俊放下弓,嘴角微微一撇,心道:“白痴!居然在头上插羽毛,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首领吗。”
蓦然寒光乍现,没入踏云前胸。盖俊霍然色变。踏云没有像中箭的同类那样飞扑倒地,而是强行止住奔势,放缓步伐。
盖俊速度骤减,亲卫们也跟着减速,后面涌上来的汉军骑士操纵坐骑转向,整支骑队犹如河水分流,井然有序的从两旁经过,马术之娴熟、精湛,不让胡族。
踏云摇摇晃晃着伏跪雪地,潇潇哀鸣,似在让主人下来。
整支箭只有箭羽还留在外面,盖俊知道踏云没救了,伸出手抚摸着它长长的脸颊,涕泪俱下。盖俊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流泪的人,前世今生相加屈指可数。
可是……
快十二年了!朝夕相处!
踏云用头去蹭主人,泪水从大眼睛里滚滚而过,虚弱的哀叫几声便再无声响。
“啊啊啊啊啊……”盖俊用手敲击铁盔,狠狠的敲,猛然拔起身体,摘下铁盔狠狠摔在地上,眼珠也不知是被泪浸红,还是气赤,转身走向拉着备马的庞德,“让人找个地方把踏云葬了。记住位置。”
“诺。”
盖俊按住马身一跃而上,语气平静的对卞秉道:“公枢吹号,告诉所有人,把这些贱种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我要让他们给踏云陪葬!……”
“呜……呜呜……呜呜呜呜……”
杀入敌阵还吹冲锋号,那就是不死不休,汉家儿郎气势更胜,所过之处,血浪滔天,死尸枕籍。羌胡头皮发麻,本就有逃命之心的他们立时土崩瓦解,亡命的逃向西方。
“杀……”盖俊面部狰狞,眼珠直欲脱眶而出,弓弦连响,将背身而逃的羌胡射落马下。
盖俊部无数个小箭头纷纷合并,以千人为单位,组成四支大箭阵型,追着羌胡砍。羌胡狼奔豸突,几乎完全丧失了勇气,即使有少数人返身欲战,也会被无数的汉军轻易杀死,踏碎肉身。
看着三三两两的羌胡慌张的从旁而过,李文侯嗤笑道:“我猜得怎样?这些废物!开战还没有一刻钟吧?我敢打赌,董腹便伤亡肯定在一千以下。”
北宫伯玉怒气冲冲道:“这帮丢人的东西!丢尽了羌人的脸!”
李文侯笑道:“经过此败,边章、韩遂必然会重重惩罚他们,这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北宫伯玉不屑道:“要来何用?我只用五千儿郎就能打败这些废物。”
李文侯摇头道:“他们虽然被汉人磨去野性,从狼便成了狗。不过不要紧,他们到底是狼,只要经过训练,让其恢复野性,凭空多出数万堪战之士,何乐而不为?”
“隆隆隆……”
和前面三三两两逃跑的羌胡不同,这次是成千上万人共奔,场面极为壮观。当这些人距离仅数十步时,李文侯和北宫伯玉相视而笑,吹响号角,加入到逃跑的队伍。
听到斥候的回报,宋建眉头紧皱久久不得舒展,宋建是陇西、金城一带盗徒、马匪首领,他三十余岁,身量中上,外貌俊秀,看上去就像一个士人,与人们印象中五大三粗的匪徒形象极不相符。
右扶风本地羌胡欺软怕硬,不堪大用,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挡不住董腹便不出意外,但李文侯和北宫伯玉手下可是湟中义从羌,大汉国凉州三大胡族部队湟中羌、屠各族、卢水胡,以战斗力论,他们当之无愧排名魁首,当年追随段颎出生入死,功勋卓著,董腹便就那么点人马,没有理由这么快被打败啊。
“这两个蛮子在搞什么鬼?难道是……双方矛盾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宋建不是傻瓜,傻瓜能整合上万匪徒?北宫伯玉、李文侯和边章、韩遂之间的矛盾他看得出来,然而他虽然有着不小的野心,却贵在有自知之明,自己兵马少,名声更是狼藉,当不了这个首领,所以他懒得关心争权夺利的事,只要不伤害到他的切身利益就行。
“渠帅……”小头领轻轻唤道。
宋建轻轻笑道:“既然北宫、李二首领都在逃跑,咱们就算有杀敌之心,也无能为力啊。吹号,告诉兄弟们快撤……”
“好嘞。”
“呜呜……呜呜呜……”
韩遂看着汹涌浪潮般狂奔的骑军,怒气冲冲吼道:“北宫伯玉、李文侯!……”
部将麹胜阴测测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我说,不如趁此机会除掉二人。”麹胜年约三旬,孔武高大,密须方脸,乃是麹义堂弟。
韩遂看了麴胜一眼,缓缓对边章道:“大兄,同董腹便打上一场还是马上撤退?”
边章叹道:“走吧。据说董腹便有两万骑,就算报告有误,至少也有万骑。若是以前,杀了他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可如今我们损失不起。”
“李文侯、北宫伯玉……”韩遂咬牙切齿的念叨着这两个名字。
“轰隆隆……”
数万只马蹄踏在雪地,震耳欲聋,仿佛天雷滚滚落下。
行军中想要突然提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何况是井然有序的提速。万余汉家儿郎一手拽缰,一手持刀,喊杀声铺天盖地,追上边、韩部猛冲猛打。
董卓先前开两石强弓数十次,臂力不济,这次只好换一张一石半弓,此弓虽较前者为弱,亦是杀敌利器,尤其是在董卓这等神射手手中,堪称例不虚发。
远远地,董卓看到边章、韩遂大旗,兴奋的吼道:“韩文约,你的脑袋我要了。哈哈。”战场杂音极大,一个人的声音传不了多远,但董卓有手下,数百数千人齐声暴吼,足以传入韩遂的耳朵里。
韩遂不屑地撇撇嘴,懒得回应。两人一个是金城人,一个是陇西人,临郡,又皆知名,且董卓以前还是他老师张奂旧部,颇为熟悉,不过却谈不上什么交情。
韩遂不愿出声,落在后面的部将杨秋忍不住了,边逃边叫道:“董腹便,莫狂傲,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董卓弯弓疾射,由于杨秋距离在百步之外,没有射到,咬牙切齿道:“杨秋,你以为跟了韩文约就可以目中无人?你就是一条狗!”
杨秋回头骂道:“你娘的才是狗!一只老肥狗!”
董卓一下子怔住了,他纵横西凉数十年,谁敢当着他面骂他?最多背后诅咒几声。呵呵,好啊,看来我离开凉州好几年,有人似乎不记得我的手段了。
董卓还未表示,倒把樊稠惹毛了,他举矛接连格杀数人,瞪着猩红的眼睛喝道:“杨秋小儿,你个贱种,好威风、好煞气!来,你过来,和老子斗一斗!”
樊稠曾带着数名门客击溃上百马匪,是凉州著名勇士,杨秋自负勇武,也不得不甘拜下风,却不愿示弱,硬着头皮道:“今日多有不便,总有机会取你狗命。”
樊稠气急反笑,奈何马力终有限度,追之不上,只好杀旁人泄愤。
汉军追出上百里,斩俘两万,可谓大胜。
盖俊还要追击,被董卓、周慎联手拦下,两人是将军,盖俊不能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