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小末仙,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和赵定三位大大的打赏。)
正文:
平原君府这次宴会并没能延续多长时间,出了“白萱自表”这场戏,几乎所有人都是在尴尬中苦苦挨完的下半程。所以进了申时大宴一毕,众人顿时一阵轻松,赶忙争先恐后的逃出了府去。府门前不大时工夫便是人走街空,比秋风扫落叶还干净。
白萱的事顶多也就让大家有些尴尬罢了,只要都不刻意去提,那就跟没发生一样,毕竟就算赵胜记恨大家险些让他当众出丑,但法不责众之下他也拿这么多人没办法,顶多也就是与他叔叔赵正结下些梁子,跟大家并没什么直接关系。不过赵胜通过集缁缕将北三郡交由富商权贵经营却是大家都极度关注的事,所以虽然没人好意思在平原君府门前逗留,但离开没多远路程,便有人急不可耐的三五成群聚在了一起,要么商量如何争取更多的土地,要么密议怎么打败竞争对手,总之铜臭瞬间弥漫开来,人人都是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这些情况自然早在赵胜预料之中,但他现在却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送走了贵客们便急冲冲的返回了后宅,不大时工夫到了乔端院外,看到一脸警惕堵在院门外的苏齐重重地向他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连忙跨入院门直奔正厅而去。
“平原君!”
“孟尝君!快快,先坐下再细说。”
那位秘密来客正是已经许久没有了音讯的齐国孟尝君田文,赵胜进门时他正在乔端陪伴之下坐在几后不停的唉声叹气,本来就有些黑瘦五短的身躯更显颓靡,此时看到赵胜进门,立刻强自提起精神迎了上去。而一旁的乔端则向赵胜暗暗点了点头便默然退出了厅门。
田文突然到了邯郸,其实不必说,赵胜也已经清楚齐国哪里出了什么事,当下礼节全免,匆忙拉住田文的衣袖一同坐在了席上。田文见他如此表现,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一路奔逃的苦楚,不免又是一阵黯然,刚刚长叹了口气,就听赵胜关切地问道:
“孟尝君何时到的邯郸?齐国那里……”
这问题问得田文脸上又加了一层黑色,皱着眉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半晌才道:
“唉,别提了。田文今日刚到邯郸便派人前来拜府,没曾想平原君正在设宴……魏冉密晤田地的事平原君怕是早就知道了,魏冉这个老混蛋着实歹毒,丝毫不顾往日情谊,竟撺掇田地害我,唉……”
田地正是当今齐王的名讳,赵胜见田文直接称呼上了“田地”,心知他们叔伯兄弟之间这辈子的仇算是彻底解不开了。不过如此也好,秦齐现在正在图谋赵国,田文虽然逃离了齐国,却依然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如今因为与自己当初密室相谋的“情谊”投奔了赵国,倒也算齐王无意中帮了赵国的大忙。于是赵胜轻轻拍了拍田文的胳膊,小声安慰道:
“孟尝君能平安来赵,如此才是大幸。停上一停赵胜设宴为孟尝君压惊,其余的事咱们可以慢慢再说。”
“田文多谢平原君盛意。”
田文自五岁开始就已在父亲面前表现出了绝顶的聪明,如今都四十岁出头了,早已经历了不知多少风风雨雨,还能听不出赵胜让他赶紧说正事的意思?略略谢了一句便急忙切入话题道,
“齐国那里的情形实在让人可恼。田文自从离魏回了临淄,田地摄于三晋压力倒也不敢如何。只是田文离开齐国那些时日,亲近的大臣宗室早已被田地拆了个七零八落,难堪匹敌,田文若想重聚力量绝非一时半会儿的事儿。本来虽是相互猜忌,倒也相安无事,谁曾想魏冉那个老东西会去临淄呢。
唉,魏冉此人性情田文深知,绝对是个说的出做得到的人。若是换成别人暗中去临淄,以田文手下……咳咳,田文必然有暇发觉予以应对。可去的是魏冉,却实在让田文措手不及,后来田文逃出临淄才得知,魏冉刚到临淄便撺掇田地对我速下杀手。田地本来还有所顾忌,如今有了秦国撑腰,当日夜里便暗中派兵围了田文府邸,又让人潜入府中四下点火,紧接着便趁乱攻进了府去。
他们这一手出的实在突然,要不是田文手下门客冯驩几个人忠义相助,田文如今只怕早就成泉下之鬼……唉,我如今军权未复,田地他们又是各处同时下手,田文强援几乎全没,只能逃出齐国投奔平原君来了。”
田文属于那种真性情,当年出使秦国返回齐国的路上,曾经因为被人耻笑长的矮小丑陋,几乎杀光了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虽然已经是十足十的小人,但却是个真小人,绝不会为了贬低齐王就把自己抬到道义的制高点。
赵胜耐住性子听完田文的抱怨,已然知道齐国那里远比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严重,如今齐王的掣肘已经完全解除,那么更会与秦国全力向韩魏各国施压,这样一来蔺相如他们的行动就更难办了,相应的来说连横攻赵的危险便更大了几分。
赵胜暗暗的捏了捏拳头,忙俯身问道:“孟尝君来赵国之前,可曾打探到齐国后续将如何施为。”
田文一听这话,两边嘴角一翘,黑黑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笑意:“田文来赵国是要讨口饭吃的,若是没有些见面礼哪还有脸来见平原君?齐国那边苏秦已经重新做了相邦,田地如今已派田触率军前抵马陵,并遣使向魏王施压;另外遣派田达暗中前往饶安,一边练兵一边合燕国之兵准备攻赵。田地如今得意洋洋,连东帝的冠冕朝服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韩魏楚向他屈服之后攻赵称帝。嘿嘿……平原君准备如何应对?”
赵胜盯着田文的笑容看了片刻,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虽然与田文接触不多,却知道田文是个什么人。田文虽然说要“送见面礼”,但这见面礼成色却要打九分折扣,不管是苏秦做相邦还是田触去马陵、田达去饶安,其实即便田文不说,赵国也早就探听到了。田文明白人说糊涂话,很明显是要先看看赵胜准备怎么安顿自己再把真正值钱的情报拿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叫着劲儿的相互对视了片刻,赵胜微一低头思忖才笑道:“秦齐连横图谋赵国,其实关键还在韩魏楚宋各国,而最关键处又是魏国。魏王对孟尝君崇敬有加,芒上卿又已经做了相邦佐贰,若是孟尝君能替赵胜受累赴魏,魏国必定会向赵。”
“呃……”
田文一听赵胜要让他去魏国,不觉低头捋了捋胡子,这才猛地一抬眼笑道,
“魏王与平原君乃是翁婿至亲,不需说必然也是向赵的,田文即便去,怕也只是捞些便宜功劳,似乎有些对不住平原君。田文虽是不才,不过若是以门客之身留在平原君身边出些对齐的谋划还是没问题的。”
赵胜不动声色的笑道:“孟尝君若是有留赵之意,赵胜今日就去密奏赵王,请以孟尝君代赵胜为相。”
田文一直笑微微地盯着赵胜的双眼,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岂敢岂敢,平原君实在抬举田文了。嗯……好,田文愿奉命赴魏,只是不知平原君准备让田文如何施为?”
赵胜笑道:“孟尝君刚刚离开齐国,齐国那里的情形最是清楚,魏王就算想躲着别人,也必然要见孟尝君。另外赵胜此前已向韩国发去了密函,我赵国乐毅将军坐拥五万大军驻守宛城,相帮韩魏防秦。如此差不多了吧?”
“五万人?嗯……”
赵胜根本没提让田文怎么做,但田文听到乐毅五万大军师双眼里头已经完全是笑意,点点头道,
“差不多了。那之后又如何?”
赵胜笑道:“范痤虽然坐上了相位,但在魏国朝堂上根基浅薄,替代魏章又引起宗室不满。孟尝君与魏章、芒卯私谊非浅,和赵胜亦是同船过命的交情,与范痤相比如何?”
“哈哈哈哈……”
孟尝君盯着赵胜看了半晌,接着便是一阵仰头大笑,满是戏谑的说道,
“原先田文还当平原君是君子,如今么……哼哼哼哼,刚才田文听说白铎的闺女在平原君大宴上大是露脸,不但没让平原君丢掉面子,反而还名声更著,原先我倒是见过她两面,确是个伶牙俐齿的俊俏丫头。只可惜她一心思慕君子,谁想最后却落了个遇人不淑的下场,呵呵,实在可惜了。”
这已经是在打赵胜的脸了,但赵胜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笑吟吟的说道:“公私非一,孟尝君以为呢?”
“妄言了,妄言了,平原君还请恕罪,呵呵呵呵……嗯,赴魏是大事,田文不敢耽搁,明日一早就起程。另外齐国那边田文还探听到一些消息,或许对平原君有些用处……”
田文摆着手轻轻巧巧的将话头遮了过去,话题一转,正儿八经的向赵胜送上了“见面礼”。
…………
平原君府大宴的影响不小,正如赵胜预料,第二天就有人开始往司寇署送起了钱财,这一下子不可收拾,司寇署顿时乱成了一片,属下群僚全员而动,收钱的收钱,解释政策的解释政策,忙得那叫一个开交,到最后连大司寇剧辛也不得不亲自上阵了。
司寇署忙司寇署的事,平原君府里头赵胜也和先前一样天天忙的焦头烂额,除了诸般杂事,云中那边也已经发回了情报,说是楼烦王于三月十七日亲率不下五万军队再次寇边,赵军按前计困守不出,倒是没造成什么像样的损失。不过令赵胜担心的那件事还是来了,这五万寇边的胡人杂牌军里头依然没有匈奴人。赵胜也只能令牛翦他们耐住性子继续磨下去。
王宫里头,赵王虽然并不大关心政务,但对赵胜伸手向权贵富商们要钱的事却是无比关心的,毕竟这些钱是为了北征的事,而北征能否顺利进行关乎的不仅仅是他的颜面。所以大宴一结束,紧接着就有人把宴席上的情况禀报进了宫去。
赵王何听到赵胜出的那个主意引来了全面的支持,心里头顿时五味杂陈,要说不高兴那是假的,但在高兴之外却总有些不是滋味的感觉,然而还没等他把这些滋味品咋明白,禀报的人接着的一番话却立刻惊得他一巴掌恨恨地拍在了御案上。
“什么?你再说一遍!”
“诺诺。”
那名大夫见赵何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心里一哆嗦,连忙道,
“那位白姑娘本来只是暗中随兄赴宴,谁想,谁想却被人给揭出来了。”
赵王听到这里彻底恼了,连连在御案上啪啪的拍了好几下怒道:“谁如此大胆!”
“这,这……”那大夫只是据实禀报,本来还想拿这事儿当笑话取悦赵何,哪曾想赵何听了之后会是这样一种态度?战战兢兢的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觉得得罪大王不如得罪赵正,连忙低头像蚊子哼哼似地禀道,“是,是,是成,成武君。”
“成武君?!”
赵何狠狠地在几上砸了一拳,猛然间长跪而起,勃然怒道,
“他还有一点做叔父的样子吗!你……你快去传旨!让成武君现在就来见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