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个漫长而又令人难忘的修复期后,隆武十年,也是东吴的天纪四年,曹魏的咸宁六年,当然了,司马攸是坚决不肯承认这个被司马炎“篡改过”的年号,依旧使用咸熙,咸熙十七年(总之,当时的纪年是乱得很,王迪已经彻底懵了,他倒是想用公元纪年,但毫无头绪,甚至连自己“来了多久都记忆混乱”了),横扫天下的瘟疫,终于在荆州率先看到终结的曙光。
因为种种条件的制约和限制,虽然王迪做了卓有成效的措施,但架不住其他人的给力,所以,在荆州自行隔离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连益州,也被牵连其中——病毒经曹魏境内流传至雍凉二州,因为隔离导致经济运转困难的季汉不得已和汉中方面缓和关系,结果,经济短暂复苏没有几天就急转直下,随着病毒的不设防,无数人中招,甚至就连南中地区也无法幸免。在疫病与贫困这两种“绝症”的夹击之下,出于对无为而治的领导不满(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无数民众开始揭竿而起,各地纷纷哄抢物资,而这,加剧了混乱的同时,以及病毒的扩散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末日奇葩思想组织,纷纷成立。
王迪对这种局面是很揪心的,当时严峻的局面让他无法直接出手干涉,不然,导致那里的大批难民涌进荆州可就不妙了,这不是添几副碗筷的问题,二次交叉感染啊。
食物链上最后一环的益州尚且如此不堪,北部地区和江东就更不用说了。北部地区,饶是石苞和陈骞的反应足够迅速,立刻摆脱了和庐江地区的纠缠,改为严控,但忍耐不住对荆州地区的渴望,又低估了病毒传播速度(没想到连南郡也无法幸免),结果,在侵扰南郡以及宜都边境,跑到村里打劫的时候,疫病“不幸”在军中感染,即便是仓促撤军,并且还很没有人道的抛弃了多达3000人的病患者,但是,还有数量不明的携带者没有被察觉(并非当事人的刻意隐瞒,他们自身也没有察觉),结果,病毒也很顺利的流传至荆淮一带,再接再厉的一路北上,就连冀州和幽州一带也出现了中招的人,甚至,连入侵的北方各族当中也有人因此倒下。
司马攸焦头烂额的同时,也是感觉有点“幸运”,因为敌人也因此暂缓了强大的攻势,唯一的遗憾就是,目前,雍凉二州的患病率是目前最低的。
江东方面则是完全可以用一片糜烂来形容了。
庐江在战争、疫病的双重夹击下,经济方面一下倒退二十年,原本就只有不足四十万的人口,因战乱、病痛和逃亡而锐减至不足十五万人,这里面还包括丁温勉强拼凑出来的三万多军队(多为新丁,经验丰富的老卒不少都挂了,几乎换了一茬),即便是这样,还做到了四处都是盗贼——社会秩序已经崩溃,对于底层民众而言,要想活着,只能去抢,不然的话,就成为他人眼中的猎物了。
这样一个情况下,丁温还能吊着一口气活下去,一是因为石家和陈家本来就开始了眉来眼去,自然希望有他横亘在这里当一个缓冲带、桥头堡,二是因为疫病不可防不可控,即便想吞下也没有胆量,三是因为盗贼虽多,但多出于求生本能,还没上升到推翻丁温的历史性高度,四是因为孙皓放在这里的宗室集团已经全军覆没了。
他们,并非死于战乱,完全是因为疫病而死(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本就风烛残年,这种大环境,再有特供食物供应也是没用的)。
本来,依着脾性,孙皓是断然无法忍受丁温的继续存在的。
但是,孙秀,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更加恶心的存在,那么,只好让丁温继续苟延残喘了。
作为此次泛滥的“罪魁祸首”(至少是之一),孙秀和邓朗居然还活着。
不光活着,居然还在豫章、鄱阳和庐陵站稳了脚跟。
因为孙秀甩锅了,在邓朗的操作下(毕竟和王迪混了一段时间,宣传舆论战还是会点皮毛的),四处宣扬:一、孙皓得位不正,在孙休有子嗣的前提下,主动串联朝中奸臣欺负孤儿寡母,实乃窃国大盗,不忠;二、孙休在为期间对孙皓算不错了,但是,孙皓呢?上位之后还是成功的干掉了孙休四个儿子中的两个年纪大的,另外两个流放边地(事实),不义;上位后一边大肆利用宗室控制边地,一边又对宗室进行内部分化瓦解,尤其是那些德高望重的爷爷辈、叔叔辈选手痛下杀手(比如自己),不孝;为阻挡自己“匡扶正义”,居然释放不明污秽之物,致使疫病在军中扩散,流传至民间,不仁。
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不推翻他还留着干什么?
邓朗这仓促之间罗织的罪状大多是捕风捉影,但人,还是喜欢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那么多“罪状”里面,孙秀控制区的老百姓,最在乎的就是最后一条:疫病的元凶是孙皓。
本来,他们是把这个责任推卸到了孙秀疯狂盗挖先人坟墓,惹得天怒人怨,这样虽然可以让自己舒服一些,但是,改变不了一个基本事实:不管是主动参与还是被人胁迫,这个遭天谴的活动,大部分控制区的老百姓都参加了,这样说来,岂不是连自己也给骂进去了?那些没参与的到还好,真的参与了,还受益匪浅的怎么说?
所以,邓朗的第四条,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一般的存在,无形中就少了大大的负罪感(其实这种感觉并不是持续存在和表现出来的,但是,对于一些人来说,有它的存在至少可以证明自己还有做人的底线)。
之所以这个甩锅的效果并没有马上体现出来,只是埋下了一颗种子,那是因为出于惯性,很多人即便是屈从于孙秀的压力,但并不敢明着和孙皓为首的中央政府对着干。
成功的把他们推到对方的阵营当中,彻底和孙秀捆绑在一起的“助攻者”恰恰是孙皓自己。
本来活路就比较艰难,之前还能搭个顺风车赚点外快,现在好了,来钱路被切断了不少,还因为战争和疫病,死亡率大大提高了,所以,这三郡不少百姓,都是在一边配合着孙秀喊着口号,一边想着往外跑。
往外跑的话,方向有两个,一个是荆州,一个是扬州的其他区域。
荆州是个好地方啊,虽然那里疫病也很严重,但是,听说医疗条件很好啊,后勤保障也很到位的。所以,很多人一开始是把荆州锁定为第一目标,甚至,很多人心底里已经筹划好了“死也要死在荆州”这样的决心和口号——如果荆州方面有人问的话。
可惜,他们的逃难路径只能选择长沙和桂阳两郡,陶抗和濮阳开,自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有外来人口移民进来自然是好事,但是,这帮人里面肯定有大量的携带者啊,自己本来就焦头烂额(第一阶段实质性的被王迪甩在了救助名单之外,当然,这是策略,王迪要扮演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的角色,就必须让这两地独自承受一段时间),再来一批怎么办?因而内心是抵触的,再加上,就算是要抢人,也不能从孙皓这位领导的手底下抢吧?
所以,濮阳开和陶抗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严防死守,还照搬了王迪颁发的隔离法令。
本来,这个隔离法令的锅是甩在王迪的头上的(这是事实),可是,长沙和桂阳虽然医护大队、后勤大队没有及时跟进,一批不怕死的yu情司(人数不多)尽可能的做到去扭转舆论风向:荆州还是东吴的地盘,整个东吴的最高领导人是皇帝孙皓,这个隔离法令也只是按照最高领袖的指示执行而已。
怀揣半信半疑,民众们只得往东移动——虽然绕道交州和广州也能够进入荆州,但是那里还是陶家的地盘不说,路途遥远,说不定还没到人就挂了。
结果,孙皓对这帮子民,注意,不光是江东,更是江东扬州的子民,采取了关闭大门的冷漠态度:你们都是染疾之人或者潜藏的携带者(北方的大爆发给了江东方面这种警示),所以不能过来,老实在家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