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卒的到来并没有扭转大军的溃败之势,因为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是跟随运送补给的辎重部队一起出的城,但是中途嫌辎重部队走的太慢,于是和上峰打过招呼,独自先行一步。
辎重部队尚在千里之外,到这里至少还需要三四天的时间。
也幸亏只有他一个人来到,而不是和辎重部队一起到来,否则以眼下的局势,反而会成为大军的负担累赘。
戚哟哟派出一小队人马,把战况去告知辎重部队,让他们小心行事。
而后大军下了主城官道,顺着州城官道向西北方向逃窜,直奔抚州州城。
叛军已然识破大军意图,竟凶狠地脱掉甲胄轻装追击,速度猛然提升一大截。
因为是在夜晚,视野受限,情报反馈比白天慢了许多,所以当大军得知叛军舍掉一切,轻装追击时,叛军已经把距离拉近到十几里。
十几里的距离,看上去挺远的,可是对于骑兵来说,尤其是轻装骑兵,根本不叫距离,大军但有懈怠,就会被追上。
只可惜,大军即便没有懈怠,最终也还是在天色破晓时被追上了。
伤残人员实在太多,速度早已达到极限,再怎么提速也不可能是轻装叛军的对手,除非舍弃这些伤员,学壁虎断尾逃命。
但这显然是个极其残忍且艰难的抉择,戚哟哟做不到这般冷血残酷。
戚哟哟迅速做出应对,指挥四万雁城军殿后掩护,为大军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抚州城已经近在眼前。
一边是乘胜追击的勇战之师,一边是溃败逃亡的疲惫之军,后者在人数上还存在几倍差距,双方甫一交手,胜负即已分晓,好在是且战且退,拖延住叛军进攻即可,否则这四万人恐怕会被叛军瞬间吞掉。
“她为什么不用我们的人?是瞧不起我们,把我们当废物了吗?”弘烨华见戚哟哟来回调度的都是雁城的兵,竟然还心生不满起来,觉得被戚哟哟小瞧了。
确切点说,这一路上戚哟哟对他们的无视,触碰到了他们虚伪的面子。
他们每个人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所有人都宠着、捧着、奉承着他们,故而被戚哟哟完全无视,让他们有种被人遗弃的感觉,好似从九天之上跌进了臭水沟,从万众瞩目到万人嫌弃。
确实是万人嫌弃,至少雁城的兵没人愿意给他们好脸色,要不是他们身份显赫,早就被群起而攻。
而他们的部下对他们显然也颇有微词,不过全都敢怒不敢言。
这种被所有人排斥的怪异气氛他们八人早就感受到了,只不过心里不愿相信和接受罢了。
“行了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八人当中年纪最小的燕尚武撇嘴讥笑道。
其今年十九岁,生得剑眉星目,清秀帅气。
不过这差不多一个月的烈日行军,把他白皙的脸庞晒得通红,已经脱了好几层皮,同时脱去的还有稚嫩,使其清秀的容貌变得刚毅成熟。
他是七十二座中央城双鹰城城主燕响的长孙。
“小子,你阴阳怪气什么意思?”弘烨华闻言顿时不悦。
“现在让你带着你的人去殿后你会去吗?”燕尚武冷笑问道。
“”弘烨华当即哑口,强撑脸面哼了声,把头转向一旁不再理会燕尚武。
“其实”吕思源神色黯然道,“当我们那天夜里擅自行动时,我们就已经不属于这支军队了。至少,在关键时刻、关键位置,统帅不会让我们上,因为他不确定我们是否会坚决服从命令,一个时刻可能违背命令的兵,有时候甚至比敌人还可怕。很可悲,我们已经不再被信任。”
相比于其他几人,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点从他之前懊悔地痛哭流涕、捶首自责就能看出来。
“切!”
“不信任就不信任,反正老子又不会留在雁城。”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她有什么资格指挥老子,若真被她镇住了,说出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有人不屑一顾。
不管他们是幡然悔悟还是冥顽不灵,戚哟哟都没有调用他们的意思,因为正如吕思源所说,一个不听命令的兵,有时候比敌人还可怕。
像殿后这种等同于把全军后背交托出去的艰巨重任,戚哟哟哪敢将之交给一群二世祖,万一这群目无纪律的二世祖突然撂挑子不干,那全军的后背就会瞬间暴露在敌人的屠刀下。
所以,便是让雁城的后勤部队上,她也不会考虑二世祖们。
“反贼将领,听好了!”
叛军大军中突然有人破空长啸,声音响彻云霄,压下两军的呼和喊杀声,传出好几里地。
单凭这一声长啸,就让人不敢小觑他的修为。
“速速交出到雁城来镀金的公子哥,我军得人即退,决不食言,否则就算你们躲进抚州城,也难逃一死。”
声音传遍三军,自然也穿进了二世祖们的耳朵里。
他们全都神色大变,打死也想不到叛军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听其意思,这支叛军压根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该死的混蛋!”
“叛军想绑架我们,然后向我们家里索要赎金!”
脑瓜子好使的,一下就反应过来,既愤怒又恐慌。
若他们真被叛军俘虏了,这个污点将会伴随他们一辈子,他们的仕途恐怕会再难看到光明。
所以他们愤怒无比,觉得想出这个阴损主意的人该千刀万剐。
但是他们同时又惊慌。
怕被俘虏,更怕戚哟哟为了大局把他们交出去。
让他们更加心慌的是,戚哟哟竟然没有一口回绝,难道是在权衡利弊吗?
“干!这娘们不会真把我们交出去吧?”弘烨华惊慌失措道。
“放心,她不敢。我们八人背后权势滔天,她若是敢把我们交出去,她承受得起激怒我们的后果吗?”蔚年不以为意地冷笑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几方阵营响起一道震耳喊声“好,我们答应,但你方需退兵十里以示诚意。”
“靠!”二世祖听完这个声音眼珠子惊掉一地,尽管他们一听就知道这极可能是缓兵之计,可他们还是难以抑制的心慌,寻思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驾!”空高朗猛踢一脚马腹,一马当先往前狂奔而去,心想只要冲进抚州城就安全了。
其他几人反应过来也都争先朝抚州城冲去,生怕跑慢了被戚哟哟抓去交给敌军。
叛军显然不会中这么低劣的伎俩,回一声“休想”后发起更凶狠的攻势。
“抚州城守速速开启城门!”
“吾乃帝国重军,速速开城门让我们进城!”
“人都死光了吗?!”
“再不开城门,休怪我等破城而入,到时候你们可就不再是帝国良民,而是和叛军一伙的刁民,统统将尔等贬入奴籍!”
二世祖率领他们的部下率先到达抚州城城下,可是抚州城城门紧闭,城墙上也看不到半个身影,故而在城下呼和喊叫起来。
然而城内自始至终没有应答,好似是死城一座。
“这群该死的刁民!”空高朗气急大骂,“竟然敢装死充楞,故意不开城门,不让我们进城,想要害死我们。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他知道抚州城内有人,因为这座州城是他负责收复的,他还率领部队在城里住了两日。
“来人,把城门撞开!”蔚年命令道。
可是一路逃亡,破门利器早就丢到路旁,哪有什么破城之法,只能上来数十位修为较为高深的人以蛮力破门,但显然不可能破开。
一座州城的城门若这么轻易就能破开,岂不是形同虚设。
一群人折腾半天,急得满头大汗,也没破开城门,骂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城内也无人应声,直气得几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炸了肝肺。
“怎么回事?!”戚哟哟终于率众逃到城下,见城门紧闭不开,喝声问道。
殿后的四万雁城军伤亡惨重,留下一路尸体,目测战损一万多人。
好不容易和叛军拉开距离,但也仅仅是暂时拉开,叛军无需半盏茶的时间就能追上来。
所以,时间紧迫。
“城内刁民和叛军是一伙的,拒开城门,不准我们进城。”空高朗愤怒地应声道。
“如果我没记错,抚州城是你负责收复的。”戚哟哟目光落在空高朗身上,声音冰冷地问道。
“没错,是我收复的,我只清剿了叛军,总不能把全城百姓一并屠了吧?”空高朗反问道。
戚哟哟没应他话,目光收回,看向紧闭的城门,下令道“破门!”
“让我来!”肖冲翻身下马。
“肖将军,先让我试试。你星辰境,莫要不小心违背了圣人令,招来杀身之祸。”张小卒上前说道。
“行,你先试试。”肖冲笑道,心里温暖,没想到张小卒在这种时候还能为他考虑。
“小子,你行不行啊?依我看还是别耽误时间,让肖将军来吧。”空高朗上下扫量一眼张小卒,皱眉不悦道。
他有幸见过肖冲的实力,那日傅玉成领兵冲撞雁城,肖冲抱着八角诛仙重弩射击傅玉成身边星辰高手的震撼情景他至今记忆犹新,故而知道肖冲的修为。
他就是那日躲在远处看戏,后差点被黑甲铁骑吓破胆的中年男子。
张小卒不予理会空高朗的轻视,直接自马背上纵身跃到门前,大声喝道“门后的人速速让开,否则若是伤了你们,休怪我没有事先提醒。城楼上的人也不要躲了,我看得见你们。”
说完也不等对面回答,双脚一跨,马步扎开,三色之力聚向双拳,右拳猛然轰出。
砰!
拳头轰在城门上,巨大的撞击声震得人们耳朵嗡嗡作响。
然,城门坚固无比,只是微微震颤。
“哼,不自量力。还不快点让开,让肖将军来破门。”空高朗讥笑道。
“也未必需要!”张小卒应声道。
音落,右拳再次轰出。
砰!
威力比刚才重了些,但是似乎依然无法对城门造成破坏。
可是声响未落,张小卒左拳紧接着轰出,而后右拳,如此往复,一拳比一拳快,一拳比一拳重。
砰砰砰
声响巨大且急促,如山岳击鼓。
肖冲目光震颤,发现张小卒的拳头竟然让他感到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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