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庆走进来,却没有太靠近。
“你要见我?”
苏听白躺在手术床上,根本动弹不得。他只能这样仰望着他,记忆里的父亲和眼前的中年男子已经无法重合到一起。心里,竟然是空落落的。
“司徒,是我弟弟?”
苏听白敛眉收神,没有客套和寒暄。
“……”苏家庆沉默着没说话。
“好。”苏听白轻笑着点点头,“那么……我换种问法,你要我的心脏,是给司徒吗?”
苏家庆迟疑了片刻,终于应了,“是。”
“……”
那一刻,苏听白感觉自己幸好躺着,否则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虚弱状态来。这个人,是他的父亲,给了他生命,却在此刻要拿了他的命!
“你走吧!”
苏听白疲惫的闭上眼,没有再多的话想说。他要见苏家庆,只不过是最后想要确认一下,他的亲生父亲是不是足够狠!连他的命都可以不要!虎毒还不食子呢!
可是,看来是他想多了。或许在这个人的心里,和不爱的人有的孩子,那也并不是孩子……
苏家庆拧眉,看了眼床上的大儿子,他是他不爱的女人生的孩子……苏听白的出生其实意味着他对一段感情的背叛!因为这个,他曾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如今,两个儿子要他选择,他自然偏向于司徒。
苏听白对他来说,似乎只是景城苏七爷,是个和他没有太大关系的人,而这个人的心脏,可以挽救他儿子的命!
没有再多做停留,苏家庆转过身,出了感应门。苏听白听到远走的脚步声,慢慢合上了双眼,眼皮底下一阵潮湿。除了小丫头,这是第二个能让他瞬间湿了双眼的瞬间!
“死心了?”
刚才那人又出现了,站在他身前冷嘲热讽的。
“见了又怎么样?见了还不是让自己不好受?苏七爷,你在苏家有多厉害,那也是在你们苏家。只可惜,你身边最亲人的人,却未必将你当一回事!你现在躺在这里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苏听白猛的睁开双眼瞪着他,“你说什么?”
“说什么?需要说的太明白吗?”那人讥诮的笑着,“好,我不妨提醒你……像你这样一个警惕性这么高、本身又有点防身术在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抓了?那天晚上……过的好吗?”
那天晚上?苏听白脑子里一个激灵,他说的是他和小丫头那个晚上?
“哼……”那人冷笑,“干什么做出这种表情来?好像很不明白似的。那晚上,难道不觉得有什么反常的事发生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苏听白立即想到了。那晚上,最反常的就是小丫头!她一向那么抗拒他,连他稍微靠近都会退避三舍,可是,那天晚上,却是她主动的!
“啧啧啧!”
那人连声咂嘴叹息,“所以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多厉害的男人,在女人面前,都会变得不堪一击!苏听白,你现在躺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住口!”
苏听白头疼欲裂,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住口?”那人放声大笑,“哈哈……苏听白,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我会听你的吗?你这一套,还是留给你那些手下吧!只可惜,你的手下以为你美人在怀,谁敢来打扰你?啧啧啧,你就在这里安心的等死吧!”
“话说,你因为女人落入这样的下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苏总,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第一次被你跑了,这次,你还是跳了进来。”
说着,转身出了感应门。
苏听白奋力挣扎,可是全身被绑住根本动弹不了。此刻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那人的话!再想想小丫头那晚的反常……她真的是故意的吗?为的就是将她绑来这里?
刚才那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那次在非洲,小丫头也是……所以最后她才会把自己抛下?
“不……不可能!”
苏听白眼底赤红,额上青筋暴起,没法想象如果这些都是事实,他会怎么样。
苏家庆和萧寒刚刚坐下,门口就传来了一阵骚动,有人拦着,但是可以听见司徒叫嚣的声音。“你们拦着我干什么?快放我进去!听见没有?”
见他这样吵闹,苏家庆急了,指指萧寒,“你去把行冽带进来,他这样激动,会发病的!”
“好。”
萧寒也着急,慌忙走出去,将司徒带了进来。司徒挣扎着,抬头瞪他,“舅舅,够了!为什么连你也这样?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拜托你,不要让我像讨厌这个人一样、讨厌你!”
说着,单手指向苏家庆。
苏家庆顿住,神色尴尬,“行冽,爸爸是为了你……”
“为了我?”司徒摇头,蹙眉冷笑,“你口口声声为了我,那么能不能请先问一下我的意见?我知道,我要死了!可是……我不需要你们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他斥责着,异常的义正言辞。
萧寒听了不忍,别开视线。
“舅舅,你说话啊!”司徒看着他,“是你是不是?我知道你在药里面放了东西……我以为你只是想让我念北和我。我没有想到,会害了大哥!”
萧寒猛的回过头来,“大哥?你竟然叫他大哥?”
“难道不是吗?”司徒皱着眉,神情很痛苦,“不管你们承认还是不承认,告诉还是不告诉我,都改变不了他是我大哥的事实!我和他身上留着一半一样的血啊!”
萧寒好笑的点头,“好!你真是好样的,从小到大,连父母都没有叫过,这声大哥却是叫的顺嘴的很!”
“那是因为父母对不起我,可是大哥……他没有对不起我!”
司徒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我求求你们,放了他。我就是现在立刻马上死掉,也不想用自己哥哥的命来救自己!那样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行冽!”
萧寒扬声打断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那个人,只是姓苏,他和你没有任何兄弟之情!”
“不……”司徒果断的摇头,“兄弟事实是改不了、抹杀不掉的。我就快要死了,只想看到身边的人都幸福,这样不行吗?这么小小的要求,你们能不能满足我?”
“哼!”
萧寒不屑的摇头嗤笑,“你把他当兄弟,可是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就在隔壁睡着,可是……他在隔壁抱着你的未婚妻在干什么?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这样!”
“不是!”司徒摇头否认,“舅舅,为什么要歪曲事实?念北是他的妻子、是我的大嫂,我若是真的动了念北,那才叫禽兽不如!他们本来就是一对,药是我给他们吃的!他们本来就该在一起!让我死吧,好吗?让我痛痛快快、毫无内疚的死吧!”
‘啪’!
萧寒扬起手,狠狠给了司徒一巴掌。这一巴掌让所有人都怔住了,萧寒和司徒感情一向好,司徒对他这个舅舅,既向兄长、又像父亲,这是他们头一次闹的这么僵!
“……”司徒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萧寒无比痛心,浓眉紧蹙,“行冽!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不要再张口闭口说死!我不会让你死!你怎么这么傻啊!苏听白抢走了本来属于你的一切!如果不是他和他那个不要脸的母亲,现在苏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叹息着,很是难受。
“如果不是他和他母亲,你不会从小受到那种苦难,现在也不会经受这种折磨!他苏听白也不能趾高气昂!是你的、全是你的!包括钟念北,她也应该是你的!”
“舅舅……”
司徒无奈的摇着头,他觉得他太偏执了,已经完全钻到了死胡同里。
“别说了!快回去休息!”
他还想再说什么,这次是苏家庆打断了他。“你身体不好,若是不愿意再参与到这些事里来,我和你舅舅都随你……以后,你只要安心的养身体,剩下的,我和你舅舅都会帮你做好。”
“你……你们!”
司徒深感绝望,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要这样?知道多说无益,司徒也不愿意多浪费口水。看了眼苏家庆和萧寒,愤然转身离开了。既然直接劝说没有用,那么他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只剩下苏家庆和萧寒,两人沉默了许久。
“好了,你先回去吧!”
苏家庆拍拍萧寒的肩膀,“这边有我,行冽这边是不行了……早知道这孩子这样优柔寡断、心肠软,一开始就不该让他参与到这件事里来,还是你去办吧!”
“……”
萧寒沉声叹息,抬眼等着苏家庆,“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想救行冽!至于你,苏家庆,你这辈子干过好事吗?你背叛爱人、抛弃发妻,现在又算计自己的儿子,活该行冽认苏听白都不认你!”
说完,甩开苏家庆,疾步走出了大门。
站在院子里,萧寒深吸了口气。“啊。”
心中郁结难受,很多事情,行冽不愿意做,那么还是只有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