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迟把汪掌珠接回家里,汪掌珠叫佣人帮自己热了杯牛奶,她喝下之后,连衣服都沒脱就躺在了床上,沒几分钟就睡熟了,这一天一夜,她身体上真是困乏了。
苏晏迟把车子送进车库,就看见妞妞哭着跑出來,说妈妈不理她了,他急忙抱起孩子哄了一阵子,直到看着妞妞睡了午觉,他才过來看沉睡着的汪掌珠。
汪掌珠整个人逆光躺在那里,下午的阳光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模模糊糊的光晕,苏晏迟突然觉得有点发慌,因为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有点发虚,仿佛并不真实。
他急忙往前走了几步,见汪掌珠连衣服都沒有脱就躺下了,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轻轻走过來坐到她的床边。汪掌珠这些日子瘦得厉害,原本脸颊上有的一点肉早就不见了,整个脸庞小了一圈,长长的睫毛下覆盖着淡淡的青影。
想着从前的汪掌珠,胖乎乎的一张苹果脸,一笑两个酒窝忽隐忽现,再看现在这个脸色苍白,神色疲惫的汪掌珠,苏晏迟心里一疼。
他伸手想帮汪掌珠脱了外衣服,让她睡得舒服一些,刚一动手,就看见她脖颈处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刚刚回來时汪掌珠一时用手遮掩着,他还真沒注意到,此时猛然看到,他手上的青筋跳动着,突突地,动了动终究沒有抬起來。
苏晏迟呆呆的坐在床边许久,看着汪掌珠的眼神由最初的疼惜宠爱慢慢转变为落寞忧伤,他慢慢的站起身,到外间找到一包烟,他平时根本不吸烟,点上一只,呛得直咳,直到咳出了泪花。
苏晏迟对汪掌珠的感情是复杂的,当初救下她是巧合,跟她结婚是权宜之计,之后他就出了国,他们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只有这一年。
而在这一年里,对他來讲,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加起來的总和超过他过去二十六年的分量,生命那些无法承载之重向他排山倒海般压來时,如果不是身边有个这个女人在一直苦苦的支持他,他早就向命运投降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样可爱又善良的女孩子谁能不喜欢!
周晚衡说的对,他对汪掌珠的感情在一点点的发生质变,可是人生的机缘是注定的,比如许一鸣,即使从小跟汪掌珠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是终究沒有缘分跟她做夫妻;比如自己,即使早在五年前就同汪掌珠结了婚,终究沒有机会看清自己的心,沒机会跟她两情相悦,情意相通,直到今日她还只是把他看成她的朋友,亲人。
汪掌珠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才起床,因为觉睡足了,人也看着精神些,她洗澡时发现身上的那些痕迹还在,懊恼的咒骂了楚焕东几句,无奈的找了件复古高领的衬衫穿上。
葛澄薇接近中午时打來电话,说下午他们这些人要聚一下,庆祝许一鸣的爸爸顺利出院,也提前祝贺许一鸣即将正式接任公司董事长。
这些天只顾着自己死活,都沒有时间过问许一鸣情况的汪掌珠有些汗颜,她仔细的给自己化了个妆,遮了一下苍白的脸色,然后就和苏晏迟一起出门早早到了昆仑饭店。
他们认为自己來的挺早,可到的时候发现葛澄薇和许一鸣,秦然都已经到了,只差佟家宝和邱梓铭了。
葛澄薇看见他们夫妻进來,热情的招呼着,及肩的波浪卷在她肩头妩媚的飘荡着,阳光下能看出几根挑染的酒红色,雪纺面料的裙子是欧洲的名牌,腕上缠绕着施洛华的水晶手链,奢华又率性,眉眼间散发着逼人的风情韵味。
许一鸣看见他们进來也站起身,站在葛澄薇身边,清俊的脸,英挺的鼻梁,明亮的眼睛对着他们微笑,汪掌珠以前并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这样的他,让她想起春日里浅浅的阳光,流金般的洒下來,和煦而温暖。
她只对着许一鸣咧嘴笑了一下,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自从知道葛澄薇暗恋着许一鸣后,她心里就有了一种奇异的变化,尤其是自己现在和楚焕东的关系,让她觉得自己和许一鸣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许一鸣从汪掌珠一进屋,就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汪掌珠好似又瘦了,即使化着靓丽的妆容,还是看起來比往日憔悴了很多,纤细得不盈一握,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些日子以來,汪掌珠看上去一切都好,到楚天集团工作了,有着让人羡慕的位置,高额的薪水,可是在这些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谁能知道她过的到底如何,那么阴狠冷酷的楚焕东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看着汪掌珠脸上浓浓的妆容,许一鸣心里一阵生疼,这个小丫头已经学会了坚强伪装,已经学会将痛苦强行封印,独自舔舐。
他心中又是难受又是自责,只觉得自己能够给予汪掌珠的太有限了,他恨不能一下就能抹去她心中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除去堆在她心头的忧愁,让她重拾旧日的笑颜。
汪掌珠坐在那里,毫无來由的觉得紧张,许一鸣其实并沒有盯着看她,可是她却觉得他的眼光无处不在,间杂着还有苏晏迟不着痕迹对他们的暗暗打量,虽然葛澄薇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在那里和大家胡乱说笑,可是她知道他们几人之间已经不再像表面看着那么平静,平静之下有着波涛汹涌。
幸好,这个时候佟家宝和邱梓铭來了,两个人还各自带了个女伴,四个人莲花妙舌巧簧于包厢里,场面立刻热闹起來,紧张的汪掌珠微微松了一口气。
大家开始介绍,单身汉佟家宝带來的是女伴,有妇之夫邱梓铭带來的是女性好朋友,弄了半天,桌上的四名女性,只有汪掌珠是苏晏迟名正言顺的老婆。
两杯酒下肚,场面开始有些混乱,邱梓铭扬言大家多日沒聚,今天一定要喝个尽兴,红酒撤下,换上白酒。
苏晏迟急忙维护自己的老婆,说汪掌珠昨晚又发烧了,不能多喝了,在座众人都知道汪掌珠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今天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于是都放过了她,但她可以放过,苏晏迟就要多喝,苏晏迟很有担当的应承下來。
葛澄薇见邱梓铭开始给众人倒酒,不担心自己,倒是悄声问身边的许一鸣,“你这些日子不是胃疼吗?”
“沒事,我的胃很好,再说了,今天大家是为我庆祝來了,我必须多喝。”许一鸣笑得十分爽郎,因为之前喝过一点酒,眼睛精亮,有意无意的看了汪掌珠一眼,像是浮着一点幽深的光,显然是不领葛澄薇的情。
大家拼起酒來,都成了当局者迷,又说又喝酒,都好像嫌一张嘴不够用似的,只有喝着白水的汪掌珠看得清楚,葛澄薇言谈间看着许一鸣的眼神带着毋须言表的眷恋,她是众所周知的强势女子,可在自己恋慕的男子面前,敛去刁蛮任性,不过是个女人。
葛澄薇很是有些酒量,看着身边鬓发如裁,朗眉星目,年少有为的许一鸣,她越发的不能自拔,她其实比谁都清楚许一鸣根本沒有可能爱上自己,即使汪掌珠嫁人生女了,她依然半点把握都沒有。
这些年來葛澄薇对汪掌珠的维护,只因许一鸣维护着汪掌珠,她只想着,能和他一起为同一件事或喜或忧也是很好的。
许一鸣喝着酒,抬头就望进一片柔情,他只若未懂,垂了眼睑,闲着沒事般剥着眼前的大虾,汪掌珠最爱吃大虾,但却最讨厌剥虾壳,许一鸣眼前的小碟里已经摆了好些剥好的虾,只是再也无法理所当然的送到那个爱吃虾的小姑娘面前了。
秦然不是傻子,原來他就感觉到了葛澄薇心里有人,这些日子來他早就看出了葛澄薇喜欢的是谁,如果许一鸣也喜欢葛澄薇,他到是可以开诚布公的跟许一鸣谈谈,或者來个公平竞争,可是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许一鸣对葛澄薇那是半点意思都沒有,葛澄薇明显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就算卯足了力气想跟许一鸣争争,人家都不给他机会。
看着葛澄薇温柔的眼神总是投注在许一鸣身上,秦然气得半死,端起酒杯一口喝光,杯子用力放回桌面,凶恶低吼:“好酒。”
桌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再不明所以也能感觉到他生气了,都识趣的不去惹这位大少爷,只有葛澄薇瞪了他一眼,“别借酒装疯啊,如果你再这样跟自己过不去,下次我可不带你玩了。”
秦然正低头想再喝一杯酒,听葛澄薇这不紧不慢的声音,一口酒沒下去,呛在喉头,咳嗽了半天,惹得大家好一阵笑。
苏晏迟本來酒量就一般,替汪掌珠喝了两杯,整张脸粉嫩粉嫩地,搭着汪掌珠的肩膀,笑晏晏的看着别人的热闹,偶尔侧头望向汪掌珠时,黑眸亮亮的,迷死人不偿命般。
汪掌珠沒有喝酒,脑袋却如同浆糊一般,她不知道月老到底要怎么样安排这些人的姻缘际遇,她身边就坐着这么几个人,怎么就乱成一锅粥。
月老让他们每个人心上都沉淀了一个名字,让别人无法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