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弹的是法国电影《无法触碰》的片尾曲“nuamattina”,这音乐在陆漫漫脑子里响了一整晚,她缩在沙发上,不停地想自己的未来。 ()
银行卡上还有一千块钱,一间房也租不起,就等下个月的工资了。她没向罗笑求助,她不喜欢麻烦别人,能自己扛过去的事,就自己悄悄扛了。而且,她的运气不算太差,还能有这么柔软的沙发!
没人拥抱自己的时候,有沙发的拥抱也不错。
人生很无奈,明明阳光正好,突然间山呼海啸,把她卷进了冰凉的深海。
叮……
他的手机响了。
陆漫漫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摸过手机看,都凌晨两点四十了,还有人给他打电|话?
她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怎么还不睡?乖,睡吧……”他低醇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一定是在哄女人!是那个安凌吗?
“想我啊?嗯,知道了,我过两天来看你。”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了些笑意。
一定是女人啊!
陆漫漫坐了起来,抱着膝看他的房门。
他没关门,从这角度正好能看到他躺着的样子,举着手机贴在耳边,薄毯盖在腰上,一条长腿压|在毯子上。
突然,他翻了个身,看向陆漫漫。
陆漫漫来不及倒下去,直直地看着他。三秒之后,她咧嘴一笑,朝他挥了挥手。索性在沙发上站了起来,扭腰摆胯……你看不到,你看不到,你看不到……
她扭了十多下,背上薄薄出了层汗,又跳下沙发,去找水喝。
你看,她的运气真好,这么大的房间,其实就像是她一个人的。在这静夜里,她光|着脚,踩着柔软的地毯,小猫一样从左窜到右。最后端着水杯,直接窜到了他的钢琴前面。不过,她还有点道德,把手指先在身上擦了几下,小心地抚了一下琴键。
这琴,起码几十万吧?
陆漫漫会一样乐器,口哨。用树叶一折,用手指往嘴里一放,能吹世间万曲,曲曲动听。
她仰头,把水喝干净,从花盆里掐了片叶子,在衣服上两抹三抹,折好了往嘴里放笑傲江湖!
江湖很大,她是小鱼。江湖很深,她游得很累。但是,鱼就是鱼,只要有水,就能游去她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
“砰砰……睡不睡?”
他蕴怒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她一慌,把叶子塞进了嘴里……哎玛,好苦!
她捂着嘴,扭头看向他。
他一脸薄怒,抱着双臂站在门口。
“什么?”这人眼睛到底是不是瞎的,怎么知道她在阳台?
她吐出叶子,往他的钢琴上放,恶意地想……恶心死他!谁让他有钱呢?这幼稚的念头闪过了,她又觉得很悲催,她怎么能把气出在纪深爵身上呢?这瞎子,看不到光明,也很可怜啊!
“对不起。”在他凌厉的气场威逼下,她只有道歉。
扭头看他时,他还抱着双臂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站的方向。
“你看得见吗?”她心虚了,背着双手,脚尖轻轻地往他面前踢。
“我有耳朵!大半夜的不睡,你干什么?”他冷着脸,瞳若寒星。
“是你先接电|话的。”陆漫漫闷闷地说道。
他一声冷笑,迈步往前走,“去倒杯酒给我。”
陆漫漫掀了掀眼皮子,乖乖去倒酒。他半夜三更还喝酒,说不定是因为和美人通了电|话,心里躁动呢!
酒柜里有三十几瓶酒,有好几支都打开了。她一眼看到了‘勃艮第’,02年在纽约的拍卖行卖出,那时候单支就要5800美元,现在也不知道涨到多少了……
她抿抿唇,扭头看了他一眼,悄悄地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口,准备等下悄悄享用。
真的只有一小口!她太好奇了,这么贵的酒,到底是什么味道?
“纪总。”她端着酒过去,把酒往他手边递。
他靠在床头,腿上放着那本盲文书,右手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抚动,左手朝她递了过来。
陆漫漫的指尖和他的指尖碰上了,冰凉遇上滚烫,像被电了一下,赶紧缩回了手。
“再加条规矩,半夜不许出声。我容易失眠。”他抬头抿了口红酒,淡然说道。
陆漫漫语结!明明他是被他的小乖乖吵醒的,怎么迁怒于她?
“那,你先支我一半钱,我出去住。”她朝他伸手,小声和他打商量。
“不行。”他眉头拧了拧,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陆漫漫脸绿了。
“参照协议第九条。”他把酒杯放开,专心摸书。
陆漫漫瞪了他一会儿,跑回大箱子边翻协议。
第九条无条件服从雇主。
呸!按这逻辑,他到时候说不给钱怎么办?
陆漫漫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果然,男人没有好东西,有钱的男人更没有好东西!
她也失眠了!一口抿掉杯子里不够塞牙缝的红酒,眼睛又瞟向柜子……这酒的味道真醇,太醇了!喝一大口,一定可以睡得很沉。
她纠结半晌,往后一躺。骨气啊,骨气!
这一晚她没能再入睡,只能顶着熊猫眼坐在会议室。
今天是七个部门的联合会议。林莱正在发言,总结上季度的工作。那里面有一半业绩出自她的手,现在功劳统统落在了别人的头上。
“我们第七部……”于湛年才开头,玻璃门开了。
众人扭头看,斯苍城带着几名助理走了进来。
“斯总。”
众人连忙起身,恭敬地向斯苍城问好。
在纪家,纪桐掌管一切,斯苍城就是她手里的枪,指哪打哪。
从能力上来说,斯苍城很强悍,虽然只是普通大学毕业,但在这十多年里,完全把控住了企业的发展。
“只留各部门负责人,其余人在外面等着。”斯苍城解开外套扣子,冷着脸坐下。
椅子轻轻拖响,各部门的助手纷纷识趣离开。陆漫漫出来的时候,清楚地看到斯苍城盯了她一眼。
这一眼,挺凌厉的!
斯佳妮也出来了,被人众星拱月地围在中间。
“斯小姐,你和韩公子的婚期近了吧?”有人谄媚地问她。
“对啊,下个月了。”斯佳妮笑笑,看向陆漫漫。
众人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陆漫漫对着玻璃门理了理头发,转身就走。
“漫漫没睡好吧?有黑眼圈了,要注意保养呢。”斯佳妮大声说道。
“谢谢挂念。”陆漫漫冷冷地丢了一句。
“她还是这么傲气呢,她那些丑事都传遍了。”身后有人嘀咕。
“对啊,还想勾|引总裁。”那女人尖笑。
陆漫漫转过头,看向那人。俞颖儿!她和这个女人八字不合,自打进公司开始就受这女人的气。但她业绩好,半年就升到了俞颖儿的头上。所以,俞颖儿可能是整个公司最希望看到她趴下的人了。
“俞小姐,你想学吗?”她薄唇轻张,冷笑道。
她眼神很冷,盯着俞颖儿有些扛不住,嘀咕着转过了头。
陆漫漫就是这样,要么不凶,凶起来能撕碎狮子。
会议室里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还有椅子砸动的声音……
这动静惊住了众人,没心思再宫斗,都趴到玻璃上去看。只见于湛年正一手掩着心口,怒视着另两个男人,脸色越来越白。
糟糕,他是不是哮喘发作了?陆漫漫连忙推门闯入,不顾众人的眼色,从于湛年的口袋里拿出药,匆匆给他吃下。
“纪总来了。”门外又是一阵躁动。
大家转头看,只见纪深爵在助理的指引下,正大步走过来。
“前面让开。”四名助理上前来,把众人驱散,推开会议室的门。
陆漫漫转头看,纪深爵长腿正跨进来。俊脸蒙霜,一脸冷峻。乌瞳暗沉沉的,扫到谁,谁都觉得被冻住了。
于湛年喝了一大口水,脸色稍缓,慢沉沉地说道:“正好,纪总和斯总都在,我还是那个意思,想查我的人,不可能。消息不可能是我的人透出去的。这件事我来扛!我的人,一个也不许裁。”
“于湛年,你也是老臣了,这件事事关重大,你怎么扛?”斯苍城眉头拧了拧,低声说道。
“我会找到透露消息的人,我相信,这人就坐在我们中间。”斯苍城环视众人,视线停在斯苍城的脸上。
“呵,哼。”斯苍城抱起手臂,往后一靠。
纪深爵这时才坐下来,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看向陆漫漫。
他的视线擦过陆漫漫,停在于湛年的身上,大家也都看向于湛年。
“吵什么?”纪深爵终于出声了,乌沉沉的眸子垂着,手指在桌上弹圆珠笔。
“配方透露的事,公司已经申请了专利,并且投入生产了。”斯苍城头往他那边凑了点,低声说道。
“查。”纪深爵手指一弹,圆珠笔被他弹了起来,飞出老远,掉到了地上,啪地一声响,让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查到是谁,家里有多少人,就让多少人没有立足之地。”他抱起双臂,沉声说道。
陆漫漫冷眼看他,神情和语气都平常极了,但听上去就是能让人感觉头顶压了座无形的大山。
“纪总,我以人格担保,配方绝不是我们第七部的人透出去的。我们第七部当天参加会议的只有三个人,你们要裁的如果是部门,那就要解决这些员工的安排,他们都是在公司做了七八年的老员工,怎么能说裁就裁?”
“于经理,你也是老员工了,能做这样轻率的保证?”第五部的方术马上就站了起来。
“我能,如果真是我们第七部,整个部门集体辞职。”于湛年迎着他的视线,严肃地说道。
“好,就等你这句话。”方术坐下去,嘴角一撇。
一直听说公司里斗得厉害,陆漫漫今天总算见识到了。她突然意识到,林莱激她去第七部,不仅仅是想羞辱她,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行了,散会。”纪深爵把面前的文件一丢,站了起来,“都陪我吃饭。”
“纪总作东啊。”众人摆着一张张谄媚的笑脸围过去。
陆漫漫才不想和他们一起去,出去吃个盒饭就行。纪深爵有专用电梯,先下去了。她刚走到大厅中间,就接到了电|话。
“陆小姐,纪总让你去他办公室等他。电梯上十楼,再走上去。”
“我还要吃饭呢……”她的声音被手机传出的盲音给盖住了。
真讨厌!
陆漫漫飞奔出去买了个盒饭,再气喘吁吁地冲回来。金主招唤,还是小心伺候的好。这不是工作生活全依赖他这财神爷的吗?还有,她好想知道配方和第七部的未来……
他还没回来,她盘腿往门口一坐,呼啦啦开始吃饭。
物价涨得厉害,十块钱的饭难吃极了。她挑着碗里零星的几块碎肉,居然开始盼起了公司下一回聚餐。下一回一定不只顾着喝酒,得多吃几块肉才行。
叮咚……
电梯到了。
她飞快地抬头,只见一双雪白的高跟鞋先踏出来。
是安凌来了!
“纪小姐……你怎么坐在这里吃饭?”她愕然看着陆漫漫。
陆漫漫看她,一身鹅黄色的缎子长裙,水银一样从月匈口一泄而下,要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哪像她,一身深蓝工作服,活生生穿老了五岁。
“纪总让我等他。”陆漫漫一抹嘴唇,双手撑在地毯上,跳了起来。
“深爵,你让陆小姐等你了吗?”安凌扭头看身后,惊讶地问道。
嗯?陆漫漫往安凌身后看,纪深爵正缓步出来。长眉入鬓,目若深海,波澜不惊地看着前方,没有任何表示。
原来,他们两个中午在一起!
陆漫漫直直地盯着纪深爵,突然间脑子里白光一闪方才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显示姓名,只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对方开门见山让她上来,而她真的听话地上来了……
难道,根本不是纪深爵安排的?
她大囧,她被人给耍了!
“纪总,安小姐。”她一抹嘴唇,弯腰收拾地上的饭盒。盒子里残留着几片大白菜、几块辣椒,有点硬的大米饭已经快见底了。
“陆小姐,中午就吃这个吗?”安凌弯下腰,帮着她收拾报纸和塑料袋,讶然地看着盒子。
陆漫漫用报纸包好盒子,垂着眼睛说道:“如果纪总没吩咐,我就先走了。”
纪深爵慢步过来,手指在门上滑滑动,最后摁到指纹锁上。咔地一声,门开了。
“进来。”他微微转头,眸子微微眯了一下。
是她,还是安凌?陆漫漫没敢动。
“陆小姐也进来吧,我给深爵炖了汤,做了饭,但他已经吃过了。”安凌拉起她的手,温柔地说道。
“不用了,我吃好了。”陆漫漫连忙摇头。
“没关系,你进来。”安凌抿唇,像女主人一样,拉着陆漫漫进去。
陆漫漫很奇怪,如果他们两个感情这么好,为什么纪深爵要和她签结婚协议呢?这不是有一个又温柔又漂亮又大方的好人选吗?她朝纪深爵看,他已经径直去了办公桌后,压根不管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
安凌按她坐在沙发上,打开精致的水蓝色饭盒,给陆漫漫舀了碗汤,笑着说:“深爵总嫌我的汤炖得不好,陆小姐你给我评评理。”
鸽子汤里应该放了虫草,汤汁色泽金黄,香喷喷的,把陆漫漫的胃先生给弄得躁动起来了。她都多少天,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她捏着雪色的瓷勺,犹豫了几秒,抿了一口。
安凌见她吃了,笑着看向纪深爵,“深爵,陆小姐真的好漂亮。”
“是吗。”纪深爵头也不抬,淡淡地说了句,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瓶蓝色的眼药水。
“我来。”安凌连忙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了药瓶,一手轻轻捧住他的脸。
纪深爵配合地往后仰头,轻轻合上眼睛。安凌的脸俯下去,手指温柔地扒开他的眼皮。
陆漫漫坐如针毡,这叫什么事,她坐在这里看人家秀恩爱?
“深爵,你还是一点光都感受不到吗?”安凌蹲下去,手扶在他的膝盖上,小声说:“那年遇袭的事,一点眉目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