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周宁远很睿智,或者说是他足够了解周宁儒,当天就有一小队人潜进山里,身上带着武器,沿着汽车坠下的地方一寸寸展开地毯式的搜索,大有将这连绵的山区整个翻一遍的架势。
夜幕来临,群山环绕下的天空美丽的让人心惊,胡叔和胡婶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相约躲外面散步去了,如果不是周宁远必须躺在床上养腿伤,陆梦真想拽他一起席地而坐,欣赏这样难得一见的纯粹夜景。
周宁远靠在床头,看出她的遗憾,心下微微一抽,有了主意,拍着身侧的床位对陆梦说,“你上来。”
“我还不困,”陆梦误解了他的意思,犹自傻傻的说,“再说了我睡相不好怕压着你的腿,这床还是留给你自己睡,我睡地铺就好了!”
周宁远直接笑出了声,将她拉到床上,“你想多了,我是让你看星星!”
被他这么一说,陆梦倒是有些不自在了,伸手在他古铜色的小臂拧了一把,周宁远好脾气的笑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右手则推开了木窗,美丽的夜空霎时落入眼中。
山里的夜格外安静,安静的甚至是有些吓人的,极目所眺方圆十数百里之地看不到一点亮光,除了天上的星星,以及屋里一盏油灯微弱的光芒,然恰恰也是因为如此,更显得浩渺的夜空壮阔无边。
陆梦盯着夜空看的入了痴,周宁远则看着她入了迷!
从前是他不觉得,经历了这般生死,如果真要说收获了什么,倒是把自己的心意看透了,从前他以为自己爱舒沫然,却从未想过牺牲自己的性命救她,而今,当他被困车中腿被夹住而无法动弹之时,他唯一想到的是要让陆梦活着,哪怕他死,也要力保她能活着!细细想来,若为了一女子连死都不再惧怕,不可谓不是深爱。
而他,原来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陆梦看得这样重!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情颇好的弯起唇角,馨香软玉在怀,好似腿上的疼痛也没那么难捱了,陆梦抬眸撞见他偷偷乐呵的模样,好奇的在他胸前捶了一记,“笑什么?”
周宁远只是摇头,长臂将她搂的更紧,“只是突然觉得幸福!”
幸福?
陆梦仰头看他,困惑的眨着眼睛,周宁远看着她,笑而不语,良久,只是伸手将她紧紧扣进怀里,重复道,“嗯,是幸福!”
陆梦并不能完全领会他话里的意思,然见他心情好,也不打算再追问,安静的伏在他怀里,不想破坏这样难得的安宁。
月光皎洁,时光静好。
胡叔和胡婶远远在屋外看着两人相拥的画面,会心的相视而笑,胡婶握拳在胡叔背后敲了下,眼睛里隐隐含着泪花,胡叔又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伸手在她肩膀安抚的轻拍几下,胡婶抹着眼泪笑,“虽然这么些年了,我这心里啊,总觉得对不住你!”
“不说这个,”胡叔似也不大愿意提起那些伤心往事,埋头就朝侧屋走。
胡婶看着他不复矫健的背影,忍不住又是眼泪滚滚,她虽然是乡下出来的粗人,心里可也明白着呢,老头子心里啊还是忘不了他那个没缘的女朋友!
怪她,怪她啊!
屋里。
陆梦听到声音也知道是胡婶他们回来了,她拍了周宁远一下,示意他松手让她起来,周宁远不紧不慢的勾了勾唇角,偏头朝外面望了眼,一看胡叔和胡婶又相继朝侧屋走了,更没有了放手的意思,陆梦挣了几下,实在挣不开,也只好随了他
去!
“胡叔和胡婶虽然日子过的清苦,倒是也安谧!”
周宁远看她一眼,“他们这样的就是将就,不是什么爱情!”
“你又知道了?”陆梦反驳。
周宁远笑,在陆梦狐疑的目光下,右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红色的布袋,“是什么,”陆梦好奇的问,周宁远直接把布袋递给她,“你自己看。”
在他透笑的目光里,陆梦把布袋打开,里面竟然还套着一个红色的袋子,一直连续打开了四个袋子,终于在打开第五个布袋的时候,陆梦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一张照片,确切的说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是拍在夏天,一池亭亭玉立的荷花,身材高挑的女子绑着两条马尾站在池边,一袭白色的棉布长裙,阳光明媚,女子五官细致,而那唇角抿起的一丝婉约浅笑,少女含羞胜花,当真是惊艳了时光!
“这……”
陆梦大吃一惊,费解的抬眸去看周宁远。
周宁远显得很平静,似乎一切本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右手搭在陆梦肩膀,他徐徐说道,“同为男人,我佩服胡叔对胡婶的守护,但终究无法赞同他的做法,他既对女友念念不忘,又为何轻言放弃,既然已经隐居深山,又何必表现的痴情不悔,岂不虚伪!”
呃……
对于他这一番惊世骇俗的理论,陆梦表示……需要缓一缓。
“怎么说胡叔也救了我们的性命,你确定这么说他真的好?”
周宁远耸肩,“一码归一码,他救了我们我当然感谢,至于他的行为我看不惯当然可以说。”
“那你倒是说说,换了你会怎么做?”陆梦不想费劲和他争论,索性这么问着。
周宁远突然沉默了,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好半晌,突然将她紧紧扣在怀里,目光坚定,徐徐说道,“如果是我,天涯海角,刀山火海,只要我爱,她就是我的!”
陆梦就伏在他怀里,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和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下砸在她心里,她突然有种说不上来震动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又很快被极度的嘲讽所替代,是啊,他周宁远就是这样的人,因为爱舒沫然,就可以无限度的包容她!
她不说话。
周宁远又将她从怀里拉出来,瞥见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当即心疼的捧起她的脸,“怎么了?”
陆梦摇头,“没事。”
周宁远不放心,又看了她好一会,陆梦很快调整了情绪,甚至还冲他笑了笑,“我觉得渴了,去倒水喝,你喝吗?”
她起身,又被周宁远一把拽进怀里,他少有的握着她的肩膀,力道不小而表情严肃,“听我说,我们现在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好好记住我现在说的话,如果遇到危险,我拖住他们,你不要回头飞快的跑,他们的目标是我,应该不会为难你,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安全回到南城,如果我侥幸不死,等我回来,我们再轰轰烈烈办一场盛世婚礼!”
陆梦呆了三秒,旋即用力摇头,“不行!”
如果真的如周宁远所说,周宁儒是为了夺宁远公司而不择手段,一旦周宁远被逮住,他腿上还有伤,焉有任何活路!
“听话!”
“不行!”陆梦直接推开他站起来,“不行就是不行,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我去倒水喝,你先休息!”
她一刻不停转身就走,周宁远着急伸手也抓了个空,看着蜷起的
指尖,他低笑着,无奈摇头,果真是个固执的小女人,现在的情况,谁又敢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又或者,根本不用等到明天,周宁儒找来的那些雇佣兵或许晚上就找到这里。
届时……
他又当如何保全陆梦?
……
陆梦一口气跑到外面,站在空旷的草地,心情激荡起伏着难以平静,她想痛骂自己一顿,明明知道周宁远心里只有一个舒沫然,她却终究没办法丢下他独自逃跑,甚至……还被他的甜言蜜语蛊惑,认为他或许也是有那么一点爱自己的!
真的很可笑是不是?
她用力拍着脸颊让自己冷静,至少现在,绝不可以胡思乱想,她该担心的是怎么安全的走出这片大山,不行,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她应该找胡婶他们问一问,有没有隐蔽的山路可以下山,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倒不如想办法先下山,可是……周宁远的腿怎么办?
尽管夜风阴凉,终究吹不散陆梦心头不断高涨的燥意,她随手扒拉了把长发,正想进厨房去倒水,将将转身,冷不丁就有一声巨大的声响在山里炸开,又反复回荡!
脚步蓦地一顿,她并不敢十分确定听到的是不是枪声。
屋里已经传出周宁远着急的喊声,“陆梦,你,快答应我一声!”
“我没事,”陆梦听到了,赶紧撒腿朝屋里跑。
周宁远拖着残败的右腿要下床,半个身体已经挂在外面,她吓的赶紧跑上前去扶他,被周宁远牢牢反握住手,他的力道很大,手指还隐隐颤抖,“你,没事?”
“嗯,我没事,倒是你,明明知道自己的腿还不能动,做什么急着下床,不想要你这条腿了是不是,”陆梦重新扶他躺好,周宁远则始终握紧了她的手,“我听到枪声。”
“我也听到了,”陆梦和他对视,两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你说,会不会是周宁儒,”陆梦压低了声音问。
周宁远默默点头,“应该是了。”
话音刚落下,门外有脚步声匆匆靠近,胡叔和胡婶一前一后跑进来,两人显然也是听到了枪声,胡婶脱口就说,“没吓着你们吧。”
陆梦和周宁远对视一眼,轻轻点头,“是有点被吓到了。”
胡婶大喇喇的摆手,并不见多担心的样子,说道,“不打紧,山里时常有猎人来捕野物,等你们习惯就好了!”
“这样啊,”陆梦感觉周宁远突然用力握了下她的手,她微微一愣,便对胡婶说,“你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还真是被吓到了呢!”
胡婶也笑,“那行,你们休息,我和老头子也要去睡了!”
她说完话转身就朝外面走,走出了好几步才发现胡叔没动,又转过来拽了他一把,“走了,老头子!”
胡叔猛然回神,又深深的看了周宁远一眼,步伐迟缓的转身,最后是被胡婶拽走了。
目送两人走远。
陆梦忙问周宁远,“你在怀疑什么?”
周宁远摇头,声音有些沉,“刚刚的枪声,不像是气枪发出来的声音,应该是实弹!”
换言之,的确有人在搜山,从佩了枪来看,八成的几率就是周宁儒派来捉他们的人了,枪声虽然还很远,指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搜到这里,想到这些,周宁远两道剑眉越拧越紧,突然握紧陆梦的手,用不容置喙的声音命令!
“记住我的话,我会想办法拖住你们,你就拼命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