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有多讨厌我

夜色很凉,林要要的声音很淡,有些话其实一旦说出口,就如同主动捅开了那层窗户纸,再也没有遮掩可言。

有时候在一段爱情里面,男女都一样,习惯了用时间当借口,来对已经发生的视而不见,因为都希望随着时间流逝,发生过的渐行渐远,最后消痕不见,可往往事与愿违,发生的,一旦留下了痕迹,这痕迹就会越扩越大,最后,越是压抑着的、想得到的就越加的明显。

林要要不是个傻瓜,她不是没察觉出丁司承刚回国时素叶看着他的神情,她的目光里匿藏着他的身影,虽说遮掩很好,但作为她的好友、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她是有敏感的,而她,在发现其实丁司承的目光也会时不时追随着素叶时,她的心痛如刀绞。

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她最爱的男人。

林要要时常在想,如果素叶真的跟她挑明那天该怎么办?她会不会痛恨素叶?会不会跟素叶断交?这个问题足足想了好一阵子,直到她得出了个确切的答案,那就是:不管素叶怎么对她,哪怕真的就是来跟她说,要要,你把司承让给我吧,我真的很喜欢他,那么她恐怕都无法跟素叶断交。

她情愿素叶过来跟她直接说出这番话,她会失落但不会怨恨素叶,因为她知道,感情这种事没有谁对谁错,有的只有适合不适合。

她希望素叶能够得到幸福,就这么简单。

可是,素叶始终没跟她说,而她也没有像其他小说或电视剧里的那种背地里抢闺蜜男友的女人似的,她始终在跟丁司承保持距离,这是林要要看在眼中的,继而,她在感动的同时也有着对素叶的心疼,她知道暗恋一个人有多么辛苦,也更加得觉得,像是素叶这种的,才真正叫做姐妹。

她也在等,或许丁司承会主动对她和盘托出,分手的时候,她以为丁司承会去找素叶,会挑破这层关系,但是,他没有。

可她明显得看见丁司承的沉默,愈发地沉默。

就算当他们真决定结婚了,她还是会从他脸上看出笑容背后的言不由衷和落寞,她知道,其实他始终爱着素叶。

今天,这样的话其实是林要要早就想说出来的了,只是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勇气,她在自欺欺人,如果可能就这样一辈子。

但是,叶渊打破了一切。

她不痛恨任何人,丁司承也好,叶渊也罢。

事到如今,痛恨到头来折磨的只有自己。

再后来,她也想通了,如果说上天真的要她嫁人的话,那么,在丁司承和叶渊两个男人之间,似乎选择起来也不是那么难了。

叶渊的行径混蛋,丁司承的思想出轨,这两个男人,她嫁给谁似乎都一样了。

丁司承看上去先是有点慌张,但很快地,眸光里是深深的无奈,他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司承,我很感谢这么多年你都陪在我身边,在这里结束总好过婚后的后悔。”林要要的心口很疼,说出来的话也气若游丝。

“要要,我……”丁司承很想跟她解释什么,但又能解释什么?

如果她没有说出那句话,如果她的双眼不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可能还会试图挽留和解释,但现在,要要完完全全揭开了他的外衣,让他的心思赤luo裸地暴露在空气之中。

他感到羞愧,又深深地无奈。

林要要低头,手指轻轻攥紧。

叶渊在旁边有点失去耐性了,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说了句,“走吧。”

林要要抬眼,目光最后在丁司承脸颊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离开了。

夜风袭过。

吹乱了丁司承的发丝。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要要走远,却无力抬手去抓住她那被风扬起的衣角……

进了单元楼,叶渊按下电梯。

在等电梯的时候,林要要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你要娶我?”

叶渊想了想,然后拉过她的手,转头看着她,“因为至少,你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我动了想结婚念头的那一个。”

林要要听了这话后,心底有种莫名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她无法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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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到周五。

计程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后素叶付了钱下了车,今天她的车限号,周五晚上打车难,她特意在外面吃了晚饭后避开了高峰期才打到的车。

刷卡进了小区,恰巧夜风袭来,风中有淡淡的玉兰花香和混合着丁香花的味道,舒缓了一天的疲累。

她放缓了脚步。

这才发现小区里的春树都竞相开放了。

这片小区的高档就在于它的绿化带上,一进小区等同于进到了花园,一年四季有不同的花树可赏。正如现在,望眼有喷泉,喷泉的水光之中是丁香的紫、迎春的鹅黄、玉兰的洁白,还有她叫不出名字的各色春花,攀延在周围及再远点的假山之上。

人车分离的绿化设置最大的好处就是,一条甬道不需要再跟车辆挤位置,居民可最大化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而不是尾气。

素叶一个星期,只有一天是限号的,基本上出门就是开车,回来直达车库,再由车库进电梯回到住所,所以当她置身小区的时候,这才愕然发现原来这里的花都开了。

她恍然,突然觉得好像很久都没有静下心来欣赏一段风景了。

沿途经过一片花树,她不知道这一树的花叫什么,只觉得清香淡雅,花色洁白。夜风拂过时,花瓣大片大片地飘落,于夜空之中,美得醉人。

不经意地,素叶想起了在千灯镇的时候。

那也是一树琼花,飘散开来。

花瓣零落下的年柏彦高大挺拔,他微扬的唇际似乎都染上琼花的姿态,那么令她无法移眼。

年柏彦……

这个名字,这三个字每每想起,就像是刻刀狠狠划过心房,有血洇出,一点一点地扩散开来。

小区里有散步的业主,或推着孩子,或牵着狗。

这样的春夜,似乎人也变得惬意。

至少,他们从素叶身边经过时都形同陌生。

也许他们早就忘了,他们中的一些人曾经拿着烂菜叶子和鸡蛋朝着她追打的一幕了。

是啊,在这座城里,压力加快了遗忘的节奏,没有人会对逝去的东西耿耿于怀。所有人都是在不停地往前走,在走的过程中,那些没用的、毫无价值的甚至是伤害的都可以统统遗忘。

他们不会再去记得她是谁,纵使曾经的他们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进了家门,已经九点多了。

窗外的月色很美,月亮也满得华丽。

银凉如水地透过帘幔洒进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素叶倦怠地窝在了沙发上,听着墙上的钟表在一格一格跳动的声音,愈发地泄露出室内的安静。

是啊,一切都太过安静了。

安静到她近乎能够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周五,原本应该是热闹的,至少,当她从办公室出来时看见的全都是整装待发或约会或泡夜店的姑娘们,她过了熬夜泡夜店的年龄,只跟着林要要去吃了顿晚餐。

她跟林要要聊了很多,却独独不谈年柏彦,林要要也跟她聊了很多,却也独独不谈丁司承。后来,素叶看着要要说,如果你真的决定嫁给叶渊的话,那么婚纱我帮你准备吧。

林要要笑了,她觉得素叶的提议很奇怪。

素叶却跟她提及了那次在行政部试婚纱的事,只是,在年柏彦的名字即将脱口而出时她止住了,半晌后说,那时候我就觉得,婚纱由好朋友准备是件很幸福的事。

林要要的眼睛很亮,凝着她。

素叶拉过她的手,由衷地说了句,这么多年,你还在我身边,真好。

太多人太多事会随着时间流逝,幸亏还有林要要陪着她。

林要要当时也没再多说什么,然后反手抓紧了她的手,轻声跟她说,那我会要最贵的婚纱。

素叶笑了,用力点头。

现在,她置身安静的房里,只能拼命想着过往的快乐才不会孤寂。

年柏彦昨晚没有过来,她后来是几点睡着的就忘了。

今天一整天她也没看见他,许桐也不在公司,她就知道,他应该是一直在外面忙,许桐是必然跟在他身边的。

她听说了新季新品发布一事,纪氏大有跟精石对着干的嫌疑,竟在同一天选择了发布新品,成功抢了精石独占鳌头的机会。

然后最近的精石似乎也开始关注了慈善基金这块,而纪氏也跟进了这个领域。

看样子,纪东岩是跟年柏彦杠上了。

素叶轻叹了一口气,商业上的事是是非非,纷争不断,说不出对错,也无从判定。

她只愿自己是个蜗牛,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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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到什么时候,素叶隐约听到楼下有动静时冷不丁被惊醒,开灯看了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半了。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楼下的声音似乎更大了。

心里一哆,不会是年柏彦回来了吧?

想着,赶紧下了床,赤着脚就出了卧室。

月光爬延在了楼梯上,旋转着蜿蜒而下。

她竖起了耳朵,伸手按了楼下夜灯的开关。

鹅黄色的灯光驱散了凉水般的月色,没人。

但很快的,是拍门声。

连门铃都略去了。

素叶心口一紧,呼吸略感急促,硬着头皮下楼,走到玄关,看了一眼门镜后开了门。

门口,是年柏彦。

他斜靠着门边,高大的身子有点打晃,外套随意地披在肩头,一手撑着墙,见她开了门,他抬眼看着她,一瞬不瞬,目光有点醉意,却更是深邃难懂。

他喝酒了!

这个念头一经过素叶的大脑,警觉性倏然窜起。

年柏彦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儿,然后走了进来,脚步略有不稳地到了客厅,将外套随意扔了一旁,靠坐在了沙发上。

玄关的凉风窜了进来。

素叶这才想到关门。

想了想,从鞋架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走到沙发前,“啪”地扔在了他跟前,“换鞋,我今晚刚收拾的卫生。”

年柏彦慵懒地看了一眼四周,地面光洁得近乎都能当镜子用了,低低笑道,“没叫保洁?”

素叶白了他一眼,“用不着。”

年柏彦借着光亮看着素叶,她的发丝上也染了一抹鹅黄,连同眼角眉梢,看上去很柔和也很温暖。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

她却后退了一步,指着他的皮鞋道,“快点换鞋!”

年柏彦不怒反笑,“给我换。”

“不管。”素叶蛮横。

年柏彦盯着她,“胆儿大了是吧?”

素叶咽了下口水,“替你换鞋是老婆这种身份做的事,我只是你的情人,不负责你的吃喝拉撒。”

“你的意思是,只负责睡?”

素叶咬咬牙,没吱声。

年柏彦竟无奈地笑了笑,没逼她,开始自行换鞋。

许是真有点醉了,他的行动不是很灵活。

素叶刚开始还抱着肩膀站在旁边等他,见他晃晃悠悠的半天也没换好鞋,心里嘀咕着他要么不回来,一回来就给她惹麻烦的微词,上前蹲下神不悦地喝了声,“你别动了。”

笨!

换个鞋还磨磨唧唧的。

年柏彦还真就不动了,乐得清闲看着她为他换鞋。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愈发深邃。

她微微低头的样子如白莲般优美,那一小截颈部白希纤细,就像是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掐断似的,他不是没发觉她下巴愈发地尖细了,在岛上抱着她入睡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清瘦。

他的思绪渐远。

最后定格在一天午后。

那是素叶被刚刚送到小岛的时候,他整理了她挎包里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一份文件。

最开始年柏彦没在意,以为是她客户或精石员工的心理评估报告,很随意地翻看了一眼,岂料,个案的名字写的是素叶。

他不明白报告上的“解体症”是什么意思,命许桐推了所有的工作安排后直接去了丁司承的心理机构。他没有预约,秘书将他拦在了门口。

年柏彦懒得多加废话,只跟秘书淡淡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秘书打了电话,放下电话后就笑容满面地跟他说,丁医生请您稍等五分钟,他很快就忙完。

五分钟,对于别人来说一晃眼就过去。

但对于年柏彦来讲,五分钟形同是过了五年之久,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解体症”这三个字,眉心之间尽是严肃。

有多久不是他去等别人了?

这五分钟只让他愈发地烦躁。

五分钟一过,有人从治疗室里走出来,应该是丁司承的客户,很快地,丁司承也走了出来,见到他后轻叹了一口气,说了句,年先生,请进吧。

年柏彦是直接将报告放在丁司承的办公桌上的,一句废话没有,“她的心理报告怎么回事?”

丁司承许是没料到他会上门问这件事,愣了一下,问他,报告怎么会在你手里?

年柏彦当然不会浪费时间来解释自己怎么得到的报告,翻开报告,指着最后下诊断的地方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丁司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同年柏彦解释说,素叶的情况很特殊,她的记忆里像是多出了一些人和事,同时的也像是少了一些人和事,他为她做过一次催眠治疗,但治疗的情况甚微。所以,就连他到现在都无法确切她的状况。

年柏彦觉得奇怪,既然不能确定,那么何来的解体症?

丁司承跟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什么是解体症,又说,素叶的很多情况有点跟这种状况相似,但他还不能确定,所以,只能在病情上归类成解体,他要为素叶做进一步的观察才行。

“你提到她的记忆问题,意味着什么?”年柏彦问。

丁司承想了想,“在临床经验中,这类情况其实也不算罕见,但我在怀疑另一个原因,我觉得素叶的情况很像是,被人篡改了记忆。”

年柏彦当时怔楞了一下,面容僵直。

“当然,这种结论是不可能写在报告里的,你要知道,一旦有记忆被篡改的个案发生,这将是一场心理咨询行业的灭顶之灾,这种事情传了出去,再也不会有人去相信心理咨询师,做我们这个行业的,最重要的就是个案要对咨询师绝对的信任。”丁司承忧心忡忡。

年柏彦这才真正明白丁司承做结论的迟疑和最终下的决定。

然后他又提出让丁司承尽快对素叶做出治疗。

其实他对丁司承没有好感,更谈不上信任,丁司承对素叶什么心思他心知肚明,但就目前来说,丁司承是素叶的导师,又是最了解素叶的,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愿意让丁司承介入来治疗素叶。

岂料,丁司承一脸的为难,他跟他说,这得素叶完全配合才行,再者更重要的是,素叶的记忆就像是个潘多拉盒子,一旦打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加不好的事,所以,他不敢轻易打开。

年柏彦不解,不明白他口中所谓不好的事是什么意思。

“可能你不大了解,人的大脑都有自我保护的机制,它控制着记忆的遗忘频率,实则就是自我保护的体现。素叶应该是遗忘了一些事,而这些事是保护机制不允许她想起来的,但潜意识中会释放这些事的影子,在影响着她。你想想看,既然是不允许被想起的记忆,那么说明这段记忆一定是痛苦的,所以我怕……”

年柏彦明白了丁司承的意思。

但同时的,他也担心这种情况会困扰着素叶。

丁司承却摇头,说,“目前应该还是在素叶能控制的范围内,至少我可以保证她现在是健康的,她只是记忆出现了问题,而不是心理状况有问题,你要知道,作为她的导师,我会对她的状况负责,但作为这个行业的发言人,我也有权维护行业的秘密。所以,你可以忽略这些结论。”他的手指点了点报告的页尾。

年柏彦多少放心了。

他承认自己的行为卑鄙。

丁司承只是用了外人有可能看到的结论来维护行业的地位,而他,则利用了丁司承的笔迹来强迫素叶就范。

他清楚知道,依照素叶的专业背景,很清楚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患上解体症的,但报告已出,她为了不自毁权威肯定会不得不答应他的要求。

也许她会直接找丁司承询问,但没有关系,他也很清楚明白,丁司承只会跟素叶作出解释,对外,他是绝对不会澄清事实。

这就是人性。

看着眼前的女人,年柏彦略有迷惑,她的小脑袋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记忆被篡改?

这几个字在外界听上去匪夷所思,但是对于年柏彦来说……

他的瞳仁缩了缩,等素叶起身的时候,他又恢复了一贯的神情。

起身,高大的身子有点站不稳。

素叶无奈,上前搀扶。

奈何醉酒后的他还挺重的,她个子原本就小,被他那么一压更站不稳了,就这样,两人双双倒在了沙发上。

她被年柏彦压了个瓷实。

周身尽是他身上的气息和淡淡的酒气。

“喂,你——”

年柏彦却伸手,修长的手指覆上了她的眉骨,温柔摩挲着,凝着她轻轻“嘘”了一声。

她闭嘴,警觉地瞪着他。

“,嗯?”年柏彦低低地在她头顶落下气息,嗓音低沉,如同过耳的大提琴似的醇厚。

素叶的心被不争气地掀了一下,咬了咬唇,“年柏彦,我要睡觉了,很困。”

她应该理直气壮地回答他的问题,但不知怎的就说不出口,虽说一想起他在小岛上做的那些事她就恨。

也许是夜太深了。

又也许是,他醉了。

她承认自己是刀子嘴豆腐心。

年柏彦似乎也没想等着她的回答,粗粝的拇指沿着她的眉梢下移,英俊的脸压下,近到几乎贴上她的,薄唇似有似无地扫过她的鼻骨,然后温柔轻触她的唇瓣,低低道,“可是,就算你再怎么讨厌我,你,都是我的……”

话毕,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没有她想象中的残冷狂暴,醉酒后的他意外地轻柔,一寸寸地碰触着她的唇齿,you惑着令她为他开启了贝齿,他的吻,由刚开始的浅尝则止到渐渐地深入,最后,愈发地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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