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溪的眼泪,从进入病房的那一刻,滑落下来,隐没于黑暗中。
即使隔了整整四年,病房散发着陈旧与腐朽之气,但独属于爹地的味道,依旧那么清晰,那么熟悉。
这味道,无法描述,也不具体,但确确实实存在着,是一个人长期待在一个地方,遗留下来的气息,也是爹地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爹地,女儿不孝,害苦了你。”
手指抚摸着爹地躺过病床,爹地睡过的被子,以及爹地用过的杯子……等等,一切都跟手机里看到的一样,仿佛爹地还活着,但下一秒钟又活生生被人用枕头给捂死了,内心的痛苦和煎熬,无法用语言形容。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也是最有灵性的动物,却也同时是最残忍的动物。
爹地身患绝症,本就没几年可活的了,为什么帝宸诀那个魔鬼还要变态到把爹地活生生害死,难道……就仅仅是觉得她背叛了他,伤了他不可一世的男性尊严了?
她真的很怀疑,这男人是不是集齐了人类最恶的一面,才会冷血恶毒到这种地步!
然而,这是她最不愿意相信的……
安若溪拿出手机,打开自带的手电筒功能,借助着微弱的亮光,像名侦探柯南一般,在病房里四处搜索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找出点什么东西,只是有时候想想觉得不甘心,不甘心爹地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死去,更不甘心爹地是被帝宸诀给害死了,所以……她必须要找到确切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也好让她对帝宸诀的恨,来得更心安理得,更名正言顺一些!
四年过去了,病房几乎没有人踏入,积满了灰尘,被子也散发着一股霉味,想要跨越四年的时间,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几乎是不可能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老天保佑,给我一点指示吧!”
在经过仔细搜索,却依旧没有任何发现之后,安若溪绝望的闭上眼睛,将双手放在胸前,虔诚的向神明祈求道。
诚然,她不相信鬼神之说,但很多时候,她也需要一个依赖,而虚无缥缈的神明,就是一无所有的她,唯一的依赖!
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再一次睁开眼睛,若溪沉住气,继续寻找着。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自己能找到一些东西,那应该是爹地想要告诉她的一些东西。
循着手机的光亮,沿着病床周围,一寸一寸搜寻,她突然被夹在床头缝隙处的几根头发吸引了注意……
“奇怪,这头发……怎么是栗色的,爹地的头发明明是黑色的才对啊?”
安若溪小心翼翼的将那几根头发给扯出来,放在手心,用手机光照着仔细观察。
通常情况下,黑色和栗色差距不是太大,不细心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但安若溪可是安东海的女儿,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这头发一定不是安东海的头发。
那么……会是谁的头发呢?
她记得,当初林芊语给她看的那个视频,里面拿枕头捂死爹地的男人,就是栗色头发。
也就是说在,这头发,既有可能是那男人在加害爹地的过程中,被爹地无意扯下来的……
绝对是重大发现!
“栗色的头发,会是谁呢,找到了这头发的主人,是不是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安若溪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神经莫名紧张起来,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几根栗色头发上面……
她全然没有察觉到,身后竟然有人在靠近。
直到,一道巨大的黑影,借由手机光,投射在了雪白的床单上,毛孔一下子张开,全身的寒毛跟着倒立!
“谁,谁啊?”
若溪身体僵硬,动也不敢动,怯怯的问道。
这大半夜的,又是传说中的鬼楼,身后的巨大黑影,到底是人,还是鬼,她都不敢肯定。
是鬼还好说,有可能是爹地的鬼魂,没准儿还能和爹地交流一番,最可怕的……是人!
“你猜!”
身后,是刻意压低的声音,厚厚重重的,不像是人类,但也绝不是爹地的声音。
这让原本就‘做贼心虚’的安若溪,更加心虚,更加没胆量回头了,牙齿咯咯的,上下打颤。
“我……我猜不到,你是人是鬼啊,是人的话,报上名来,是鬼的话……我,我马上给你烧纸钱,但求你赶快消失,别吓我就好!”
“噗,哈哈,哈哈哈!”
安若溪的话刚一说完,便听到一阵爆笑的声音,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不觉气得咬牙切齿,回过头,狠狠揍了捧腹大笑的男人一拳:“严凯,你这臭小子,大半夜的装神弄鬼,想吓死我啊!”
严凯笑得一脸腹黑,指着安若溪,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看你那样儿,脸都吓白了,可别说是在黑暗营混过四年的人,也太怂了,哎妈,还是人是鬼,笑死我了……”
“行了行了,笑屁啊,别笑了,换你你不怕么!”
安若溪有些丢脸的朝男人喝道。
四年过去了,当初那个斯文腼腆的少年早不见了,变得腹黑又嘴贱,回回都能把安若溪给气得跳脚。
不过呢,她却很信任严凯,毕竟二人是生死之交,严凯手臂上那块被硫酸灼烂的伤疤,值得她感激他一辈子!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二人同时开口,向对方问道。
“这是我爹地当初住过的病房,他也是在这里被帝宸诀派人杀死的,我想找点东西。”
安若溪看着严凯,情绪低落的说道。
“找点东西?找点什么东西?”
严凯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说不上来,我细想了下,总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指引着我,让我来到这里,找点证据也好,其他什么都好,我想……这大概是爹地给我的指示吧!”
安若溪幽幽的说道。
其实,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或许是为了缅怀爹地,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吧,她说不清楚。
“哦,这样啊!”
严凯点点头,沉默了下,表情有些严肃:“你明知道,你爹地就是帝宸诀那禽兽杀死了,但还是想来找点证据,也就是说……你的内心深处,并不相信,或者说你不愿意相信,是帝宸诀害死了你爹地,对吧?”
男人一针见血,犀利的点破了安若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我不知道,也许吧!”
面对的人,是她最信任的严凯,她不想撒谎。
“呵呵,都到这个地步了,你的心居然还向着那个人渣,别忘了,四年前我们是怎么被他一路赶尽杀绝,我们又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我们的命,是欧阳先生换来的,我们忍辱负重了四年,重新回来,不是来找证据为那人渣开脱的,更不是找他谈情说爱,我们是来报仇的,是来替欧阳先生讨一个公道的……欧阳先生被烧成了灰烬,沉到了大海深处,他是为你而死的,你的这些想法,对得起他吗,你能让他安息吗?”
严凯红着眼睛,握紧了拳头,有些激动的朝安若溪吼道。
欧阳漠,是改变了他一生的恩人,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无辜死掉,到头来这个心爱的女人,却还在为害死他的凶手开脱,这是他看不下去,也不允许发生的!
“严凯,你别说了,我知道我对不起欧阳漠,我该死,我……我的确该死!”
沉痛之余,安若溪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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