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若溪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本就沉默的病房,此刻更加的沉默。
沉默之中,还带着说不上来的压抑,彼此的呼吸轻轻浅浅,宛若不真实的幻境。
若溪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切就是个幻境啊,多么希望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么多不幸,在她一睁开眼睛的时候,都没有发生过。
帝宸诀还是那个深爱她的帝宸诀,她甚至都希望,肚子里的孩子从来就没有到来过,也就没有这么多悲剧了。
然而,她的所有假设都是不能成立的。
因为……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她真的不敢确认,帝宸诀是否爱过她?
“不管我们之间的结局如何,我只想知道这个答案,帝宸诀……你爱过我吗,打从心底里的爱我?”
安若溪见帝宸诀眼眸冰冷,薄唇抿紧,似乎不想回答的样子,按捺不住的再一次追问男人。
其实,根本就不用过多的去从男人口中确认那个答案,光从他的反应,他对她造成的这些伤害便可知道,他怎么可能真的爱过她呢?
这世上,没有哪一种爱,是会狠得下心去伤害的,除非……那根本就不叫爱!
帝宸诀目光深远,一直逃避着安若溪的眼睛,他在听到女人不断的想向他确认这个问题时,终于无法再逃避了,缓缓的对上了女人探寻的目光。
两双眼睛汇合,四目相对,如电光火石一般,好像能直达对方的心底深处。
有时候,爱与不爱,光是一个眼神就够了……
“你……“
安若溪与帝宸诀的眸子纠缠着,微微一愣,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她熟悉的,深爱她的,也是她深爱的男人。
帝宸诀眸子再冷,但眸底对安若溪浓烈的爱,满满的疼惜是藏不住的,这样的眼神,不单单是‘深情’二字能够形容,不是面对自己的挚爱,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神的。
然而,男人说出口的话,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割得人鲜血淋漓,他薄唇动了动,说道:“你明知道的答案,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问?”
如同是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打在了安若溪的脸颊上,瞬间打碎了她满脸的期待,她咬着嘴唇,颤抖道:“你就当我太蠢,我理解不到你所谓的答案,所以我一定要你亲口告诉我,咱们在一起也有些时日了,从当年为了钱**于你,到毫无保留的爱上你,再到现在被你一脚踢出去,我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我需要告诉自己,我究竟是爱上了一个怎样的人,所以……请你,求你,就当是发发好心,告诉我吧,就算是让我死心也好啊!“
到了这个时候,什么尊严,什么骄傲,什么倔强,都他妈见鬼去吧,她要的只是一个交代……这段纠结的感情的交代!
她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拖着残破的身子,哭哭啼啼的纠缠着这个变心的渣男要答案显得太卑微,太可怜,但是没办法,她控制不住,她不想她这段恋情轰轰烈烈的开始,却又不明不白的结束。
即使她要离开,她也想求个明白!
“你若非要我亲口告诉你,那么你就听好了,我帝宸诀,从来没有爱过你,或许我以为我爱过你,但慢慢的当我得到你的时候,我发现我并不爱你,我只是想占有你而已,占有不等于爱,我爱的……是林芊语,这个事实,其实你比我更早看出来,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
帝宸诀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安若溪,说着无情的话。
不,他的这番话,都不能用无情来形容,而是带刺的鞭子,一鞭一鞭的抽在安若溪的心上。
安若溪以为自己承受能力已经够强了,但在亲耳听到帝宸诀这番话时,才知道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她抵抗压力的能力,或者说承受伤害的能力,只能用不堪一击来形容。
心头所有美好的幻象瞬间破灭成了泡影,眼泪一股一股的往外喷涌,整个人直接崩溃了,可怜巴巴的望着男人:“你……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爱的只是林芊语?”
“我何曾骗过你,我又有什么理由骗你,早在四年前,我就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你却还是对我抱有幻想,一直与我纠缠不清,慢慢的连我自己都糊涂了,还为我真的爱你,直到芊语怀上了我的孩子,我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与我对她的感情比起来,是那么的不值一提,所以我才希望你能识相的打掉孩子,成全我和芊语……谁知道你却那么的没有眼力劲,非要生下这个本不该存在的孩子,扰乱我和芊语的感情,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一道阴影,阻碍我爱情,阻碍我事业的阴影,我受够了,现在我只想甩掉你!“
帝宸诀一向少言寡语,此刻却是长篇大论的,毫不停歇的,不断的数落着安若溪,不断的鄙夷着他对安若溪的感情,不断的否定着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那些美好时光。
可是他的眼神,却是温柔的,充满深情的,让人不禁觉得,他的这些话,好像是反话一般。
他说的不爱,代表的是深爱。
他说的想甩掉你,其实是想一辈子拥有你。
可是,安若溪不会读心术,她无法从男人的眼神里探测到他的真实想法,她只知道男人说的这些话,是真的伤到她了,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还要伤她。
她用手掌蒙住自己的脸,任由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来,不断的摇头:“不……不要说了,够了,不要说了,我知道了,你的答案,我都知道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就算再坚强,也无法承受自己深爱的男人,如此伤害自己。
她信仰的,为之可以付出生命的爱情,到头来,却好像狗屎一般,被别人由衷的嫌弃。
安若溪啊安若溪,你活得真可悲啊,投身到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真可怜啊!
“……“
帝宸诀冷然的站在病床前,犹如一尊雕塑一般,英俊完美的五官轮廓,被森森的寒意笼罩着,那寒意之下,是一颗颤抖不已的灵魂。
一个人究竟可以狠到怎样的程度,才能如此伤害自己所爱之人?
看到她哭泣的样子,看到她受伤的样子,看到她恨透他的样子,他何曾不痛苦,何曾不受伤。
只是,事已至此,他没有其他选择。
要想永远永远的拥有她,永远永远和她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分开,他便只能选择暂时的伤害。
暂时的伤害,换来的是永久的幸福,他希望有朝一日,安若溪能够明白他这番良苦用心,也能够原谅他。
不过……看起来,他今天伤她这样深,不管是为了如何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想她原谅他,几乎是不可能吧?
无论以后他们是怎样的解决,他都全盘接受,因为这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呜呜,呜呜!“
安若溪将头埋在被窝里,发出凄惨的悲泣。
这样的哭泣,是四年以来的第一次,像个受伤的小孩一般,嚎啕大哭,完全不计形象。
此刻的她,难道不是一个小孩儿吗?
她失去了她最最心爱的玩具,而且再也找不回来了,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成了泡影,她除了痛哭之外,没有别的宣泄办法!
若溪用尽了所有力气哭泣着,哭到胸腔疼痛,哭到面部僵硬,哭到嗓子嘶哑,哭到没有眼泪可以掉下来……她还天真的幻想着,自己哭得特别特别伤心的时候,帝宸诀会因为心疼而安慰她,拍拍她的头,拍拍她的肩膀,轻轻抱住她,温柔的对她说:傻瓜,我是逗你玩儿呢,我怎么可能不爱你,我爱惨了你啊!“
任何一个在自己深爱的男人面前哭泣的女人,并不是她们真的有多脆弱,真的有多想哭,她更希望的是利用自己的眼泪,赢回男人的心。
然而,女人蠢也蠢在这个地方。
试问,一个已经变了心的男人,就算你哭死在那里,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所谓呢?
帝宸诀不想再给安若溪幻想的空间,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心,让自己变得冷漠一点,再冷漠一点,说道:“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后天星期一早上八点,我在民政局等你,我们去办理离婚手续。”
“……”
安若溪似乎充耳不闻,只是不断的哭泣着,只能用嚎啕大哭来形容。
老实讲,就连她自己也讨厌这个样子的自己。
“我走了,确切的说,不用等到后天,你现在就已经自由了。”
帝宸诀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等!“
安若溪猛的从被窝里钻出来,梨花带雨,充满仇恨的瞪视着男人。
“还有事?“
帝宸诀微微拧眉,显得特别的冷酷陌生。
“想和我结婚的是你,想和我离婚的也是你,凭什么每一次决定权都在你手里,你想和我结束关系,问过我的意思吗?“
安若溪难得强势的冲男人咆哮道。
尽管她不止一次想逃离帝宸诀,但真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想离开他。
即使做他笼子里的一只囚鸟,她也能找到她想要的那种幸福。
现在笼子打开了,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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