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雅怡张了张嘴,又很快地闭上,转而伸出了手搭在了许宣的手心,一笔一划地画了起来。等到宋雅怡写完,许宣的脸色骤变,目光下意识地就要去寻那缪先生,不过就在这时,仓库的门却突然打开了,柳峻抱着一块毛料走了出来。
因为要赌石的关系,那位缪先生已经安排人搬来了两台解石机。柳峻在选好毛料出来之后,就取过粉笔开始在毛料上划线,没过几分钟,酒井一郎也出来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人开始专注地解石。
宋雅怡的注意力从缪先生的身上转移到了这两块毛料上,柳峻和酒井一郎两人选的毛料都是老场口的,柳峻的那块毛料是老帕敢黑乌砂,整块毛料不足十公斤,看起来像是一个大煤球,整块毛料上布带蜞蟒纹从中央伸出,到两头吃紧,而且在蟒纹之上竟然布满了浓烈的乔面松花,这样表现的毛料,不只是柳峻看了心动,就连宋雅怡到感到吃惊。
宋雅怡在赌石行混迹了一年多,也算知道不少东西。现在缅甸的老帕敢黑乌砂已经全部开采完毕,目前市场上所见的乌沙多产自麻蒙,柳峻手中的这块料子产自老帕敢不说,以这块毛料如此惊艳的表现,如果放在翡翠公盘上,绝对是众人争抢的对象。
至于酒井一郎手里的那块料子,宋雅怡才看了几眼,就不忍直视。那块毛料呈椭圆形,比足球还要大上几分,从外表看,这应该是老后江的料子,上面也确实带有蟒纹和松花,黑皮粗砂,看起来的确是一块不错的料子。
不过在赌石圈子混得久的人都知道,不是有蟒纹有松花的料子就一定能够切涨,事实上有时候无松花的料子,反而比有松花的毛料靠谱。实在是因为松花这种东西品种多样变幻多端,摸的石头少的人根本无从判断松花的种类。有的新手受到松花的影响,被引进了误区,以为只要有蟒纹松花就能切涨,结果到头来恰恰就是被松花给害了。
宋雅怡见过坑人的霉松花,癫点松花,也见识过出高绿的谷壳松花和毛针松花,但是像酒井一郎手中的那块毛料上的松花还真没有见过。在他的那块毛料上,有丝丝状的松花,也有点点松花,那些丝状松花形状如同头发,而点点松花看起来斑斑点点像星星,分布在整块毛料皮坑上,与蟒纹交缠,看起来有些像柏枝松花,但是宋雅怡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柏枝。
赌石圈有一句话叫做:表如其里,里如其表。说的就是通过毛料的表现可以判断石头内部的翡翠情况。现在这块石头上出现了丝状松花和点松花,丝状松花和点松花都是色死的预兆,本来丝状松花若是反弹得好,还有可能使一个戒全绿,但是现在有了点点松花,石头在内部结不起色,根本不可能连成一片,那就只能有一种结果,色死。
看到这样明显的毛料表现,宋雅怡根本不需要等石头解开,就已经知道答案了,柳峻的那块毛料,带蜞必有色,而且乔面松花出高种地翡翠,这就意味着柳峻手中的毛料肯定能出翡翠,而且出高翠的几率非常大。反观酒井一郎的那块料子,基本上可以判断是花牌料无疑,毫无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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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神仙难断寸玉,宋雅怡在没有接触到那两块毛料之前,也不敢贸然就说酒井一郎输了,赌石最精髓的部分,就在这个赌字上,在最后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任何奇迹都有可能会发生,谁也不会知道输的那个是谁。
柳峻是第一个切开料子的,第一刀切下去,毛料就见了绿,而且是水头十足的冰种黄阳绿。一看到那个切面,柳峻的脸上就露出了惊喜之色,他本来估摸着就是个糯种或者蛋清种,没有想到最后出来的是冰种,看到这块料子的表象,柳峻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嘴角微翘,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片绿不叫切涨,得是线绿才成,说不定是靠皮绿。”其他人还没有说话,服部正野就在一旁酸溜溜地开始说风凉话。
这话一出口,宋雅怡几人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赌石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切石的时候遇到毒舌的人,对于解石的人来说是晦气。赌石的人都极为信迷信,最怕的就是乌鸦嘴。服部正野说这话,引得周围站着的宋雅怡等人强烈反感,姜小沁更是回过头去朝着他怒目而视,恨不得将这小日本鬼子那碎嘴给缝住。
“难怪叫小日本,都是一群伪君子,装得跟个牛气轰天的样子,结果还不是个土鳖货!既然没有本事就不要找人来赌,邀赌的是他们,居然连这点风度都没有,没得叫人恶心!”姜小沁对日本人可没有什么好脸色,毫不客气地用云南方言骂道,恨不得上去扇那服部正野两大耳刮子。
宋雅怡有些无奈,不用想也知道姜小沁骂的是什么,摸了摸炸毛的小猫的头,淡淡笑道:“稍安勿躁。”
姜小沁冷哼一声,继续看场上两人解石。
酒井一郎自然也看到了柳峻切出来的切面露出了冰种黄阳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打开解石机,将他手中的毛料朝着砂轮推了过去。
见那酒井一郎第一刀切的就是那片点松花,宋雅怡禁不住垂下眼睑,强自按捺住内心中想要咆哮呐喊的冲动:酒大哥,你是来赌石的吗?你确定你不是来搞笑的?
原本宋雅怡还以为这酒井一郎在赌石上有什么杀手锏,看到他选中这块毛料的时候就有些失望,现在看到他解石,就更加无语。这人自诩为日本珠宝古玩行的第一高人,居然连切石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成为第一高人的,难不成日本人都是这样的货色?
酒井一郎切下去的第一刀,跌落了一片半寸厚的石皮,里面光滑一片都是白棉,一点绿都没有。服部冈本父子原本紧张地盯着酒井一郎的那台解石机,看到露出来的石头切面那白花花的一片,顿时就失望无比。
“哎,涨了涨了,又涨了!”这是姜小沁惊呼出声,指着柳峻的那块毛料嚷嚷了起来。
宋雅怡几人顺着她的视线瞧去,果然看到柳峻手中的那块毛料又切出来了另外一个面,那个面露出来的同样也是颜色均匀质地通透的冰种黄阳绿,前后两个面都切了出来,虽然都不足巴掌大,但是足以证明这块翡翠吃肉很深,已经将整块料子都渗透进去了。
又切涨了,而且这样看来,柳峻的那块料子是肯定切涨了,而且是大涨。那块毛料虽然不大,但是要掏出三四斤冰种翡翠还是没有问题的,酒井一郎那边顿时慌乱无比,手中的毛料都抓不稳差点切偏了。
“噗嗤——”姜小沁在一旁忍不住就笑起来,“酒井先生,您不用着急,我们有耐心等到您将这块毛料一片片切完。”
酒井一郎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服部冈本父子也恼怒地朝着姜小沁瞪了过来,姜小沁可不怕他们,毫不客气地回瞪了过去。怎么?只准你们说别人的不好,就不能我给你们膈应几句?
酒井一郎将整块毛料切出了四个面,最后才切到最有可能出绿的蟒纹那一片,结果切完了之后依然是白花花的一片。酒井一郎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片,整个人都魔怔了一般,看着手中的那块毛料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不可能,松花蟒带都有,这块毛料怎么可能会切垮?”
随即他二话不说,将手中的那块毛料朝着砂轮推了过去,从中央将毛料拦腰斩断,跟小日本切腹似的。可惜即便是这样的狠法,那块毛料也并没有像酒井一郎所想的那样出绿。
酒井一郎对这块毛料彻底死心,瞪着那块毛料半晌,忽然朝着柳峻怒道:“肯定是你做了手脚,不然为什么同样的毛料表现,都是松花蟒纹,你的就能切出高翠,我的连绿都没有?”
酒井一郎这摆明了是想耍赖了,柳峻的眉毛一皱,也顾不得解手中的那块毛料了,放下手中的毛料就要和酒井一郎争论。这个时候宋雅怡开口了,她笑道:“就算是同样的表现,在不同品种的毛料上都会有所不同,更何况你们两位选的毛料场口不同,蟒纹松花的种类也各不相同。酒井先生,并不是所有的蟒纹松花都能切涨的,就像霉松花里面会有藓吃绿,癫点松花里面会有傻眼,这些松花都是赌垮的征兆,松花这个东西最难把握,必须要靠眼力和经验才能够识别的。”
宋雅怡这番解释本是好心,可是酒井一郎并不领情,瞪视了宋雅怡一眼,那眼神里闪过嗜血一般的红色。看到酒井一郎神色不对,许宣的眼睛微微眯起,一双鹰眼中阴戾之光。
“哼,赌得起输不起,真是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