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陈美珍没有再对方烨说一句话,就连吃晚饭的时候,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这种冷淡的态度,使方烨心里很难受,却是什么也做不了。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维持多久,只能小心翼翼地待在她的身边,不引起她任何的反感和厌恶,祈求时间再多停留一些。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美珍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怎么也不愿意上床,坚持要在客厅里多看一会儿电视。
方烨已经察觉到她在渐渐地疏远自己,看着她浑身不自在的样子,皱了皱眉,回到卧室抱起一个枕头,再从衣柜里拿出一张毛毯,很自然地走到客厅,柔声说道:“小蚕,很晚了,快去睡吧!我今晚睡客厅!”
陈美珍看着他抱着枕头和毯子,惊怔了一下,难道被他发现自己不愿意和他一起睡?
由于那天晚上郑家铭的强暴,使她产生了阴影,十分害怕夜晚,必须要握着方烨的手才能入睡,病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好转。现在她恢复了记忆,因为心里还保留着那份对林志威的爱,本能的想要拒绝与方烨同床,没想到表现这么明显,让他一眼就看穿了。
陈美珍一时无言以对,甚至不敢再抬头看他的眼神,起身走向卧室,背对着方烨,迟疑地道了一声晚安,然后快速地锁上房门。
方烨呆呆地望着卧室的房门,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滑落到地上,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小蚕,不,她是陈美珍!正在刻意地疏远我,她要离开了!回到谁的身边?郑家铭还是林志威?
不一会儿,方烨苦笑了一声,拾起枕头和毛毯,躺倒在只容一个人睡沙发上,连翻身都不能。他只能委屈自己,就像委屈自己去接受现实一样,那两个强悍的男人轻易的主宰着别人的命运,而自己没有任何的实力与他们斗。
幸福正在从手里流失,连空气也抓不住,就像被谁剥夺了呼吸的权利,方烨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无尽的黑暗侵蚀着他的心,剧烈颤抖的手指用力抓在胸口上,却丝毫减轻不了心脏一阵紧过一阵的抽疼。
爱一个人会很痛苦,所以要让自己痛到麻木,就不会再感到痛苦了!
睡一觉就没事了!
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小蚕不会离开,她不会离开!
方烨闭上眼睛,不断地暗示自己,希望可以恢复平静。
陈美珍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和林志威在一起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影像反而愈发清晰起来,所有的点点滴滴好像在抗议主人的遗忘一样,一下子全跳了出来。
“志威,你现在睡了吗?还会想我吗?没有你讲的笑话,我睡不着啊!”陈美珍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偏头望向窗外的月色,仿佛看到了林志威轻松调侃时的笑颜。
他总是能在她最不开心的时候,用幽默的口吻,丰富的学识逗她笑。虽然他没有进入过正规的学校上学,但是他学了各种各样的知识,还接受了军事化的教育,以及一些地狱式的训练,付出比常人多几十倍的努力,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成为洪兴帮的顶梁支柱。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陈美珍摸着眼角的泪水,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哭了?
清楚记得13岁那年她被一群坏人绑架,林志威为了救她被毒蛇咬伤,躺在医院命悬一线的时候,她守在他的身边,哭得一塌糊涂,他却说只要她答应不再哭鼻子,他就不会死。她用力地点头发誓永远不会哭,结果他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活了下来。
从此以后,她没有再哭,甚至忘记了眼泪的存在,即使他后来几次浑身是血的回来,昏倒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有哭一声,因为害怕自己一旦哭了,他就会死一样。
多么天真幼稚的想法,以至于现在要将近九年的泪水全部都流出来,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暴露无遗,却听不见林志威安慰的声音,哪怕是嘲笑也好。陈美珍死死地抓住被子,猛地盖过自己的脑袋,放声大哭起来。
现在的心情只能用后悔莫及来形容,为什么当时没有相信志威的话?为什么不接受自己是陈美珍?失去记忆的自己,为什么要否定自己梦里那真实的感觉?如今,还能乞求志威的原谅,回到他的身边吗?
不能!不可能了!自从出了车祸,失去记忆,变成另一个女人,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无法再面对志威,逝去的爱不再回来,身心都已经肮脏不堪的自己,要让他如何去接受?
这一切都是郑家铭造成的,如果不是他改变了自己的容貌,不是他给了自己南宫小蚕的身份,自己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自己也有错,明明记忆里有着对志威的思念,却没有相信自己,还想着抹杀掉这些记忆。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自己既不是真正的南宫小蚕,也不能做回陈美珍,留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意义吗?
陈美珍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把被子抱得更紧了,歇斯底里的泪水不断地涌出来。
心,痛得快要碎掉了。
还有谁,还有谁可以帮帮我?
陈美珍在心底里呐喊,下一瞬间,她想到了还在客厅里的方烨。
方烨听到了陈美珍抽泣的声音,心里顿时一阵慌乱,急忙走到卧室的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陈美珍猛地扑进了他的怀中,使他瞬间僵直了身体。
“方烨,我好痛苦!让我忘记过去!求求你,让我忘记过去!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好,求求你,让我忘掉,把所有的往事都忘掉!通通忘掉!”陈美珍语无伦次地说道,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自己不配再得到志威的爱,那一段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要让我再记起,我会发疯的,真的会疯掉!
方烨犹豫了一下,还是紧紧地回抱着她,安抚般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道:“乖,别哭了!什么都不要想了,我会让你慢慢忘记,学会忘记!”
这一刻,方烨终于感觉到他们的心贴近了一些。紧些,再贴紧一些!永远都不要和她分开!以后会发生什么,现在已经无暇去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