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扬紧抿着唇线,一副沉思的模样。
“这位先生,如果不知道病因,就算我对心理病患者有再多的了解,也不可能做出合理的诊断。”医生不耐烦的皱起眉头,“请你配合。”
他的态度一反常态的强硬起来,倒有些和云飞扬争锋相对的意思。
云飞扬晦涩的视线落在朱贝儿身上,许久,他才缓慢开口:“几天前,意大利发生剧烈枪战,她目睹了现场的一切,这几天,我只看见她的冷静,疏忽了心理方面,导致今天午餐时,她在见到番茄酱时,出现了呕吐的症状。”
言简意赅的一番话,轻易的将实情盖过,却又简明的阐述了要点。
医生一脸了然,点了点头,“我需要为她进行深度催眠,进入她的潜意识,让她的神经放松,只有她信任我,我才能慢慢的将她心里的阴影取掉。”
心理病,这是国外常见的病症,一般工作压力极大的人,都会患上这种病,药物治疗只能治标,必须经过对话的交流,慢慢让人放松下来,一点一点缓慢为病患纾解压力。
“她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够恢复正常?”云飞扬关心的是她什么时候能够平安,他暗暗恼怒,气着自己这几天对她的关心不够。
她是那么善良、正义的人,怎么可能在见到许多人因她惨死后,无动于衷呢?
“我无法向你做出保证,心理病的治疗过程快则十天半个月,慢的话,一两年也不稀奇。”医生老实的给出了答案。
“一两年?”云飞扬眸光一冷,“也就是说,一两年里,所有和枪战有关的东西她通通不能见到?”
“最好不要,这只会引起她的反弹。”
“你别和我耍花招,我只给你七天,七天之后,她好不了,你也活不了,懂了吗?”云飞扬冷冷的说道。
七天,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期限。
“还有,你所说的什么催眠,我也要在场。”他可不放心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她单独处在同一间屋子里。
强权下,根本没有医生拒绝的权力,趁着朱贝儿正在沉睡中,此时她的神经应该是处于最放松的状态,清场后,整个病房只留下他和云飞扬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病床边。
“开始吧。”云飞扬漠然开口。
医生深吸口气,将脑子里的杂念抛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柔声说道:“我叫王志,是来帮助你离开痛苦的人,你可以相信我,你现在很累了,你想要睡觉,你不想去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你想安稳的做一个梦,梦里有……”
他轻柔的话语,营造出宁静的氛围,将朱贝儿一点一点拖入他所营造的梦境中。
梦里,没有难过,没有痛苦。
云飞扬看着她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心底也跟着松了口气。
看来这医生还有点真本事。
他靠在墙壁上,视线牢牢锁定着她,看着她在睡梦中露出恬静、乖巧的笑靥,他的心也随着平静下来。
一连三天的深度催眠,朱贝儿觉得自己好像在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云飞扬,没有路易斯,没有那些让她痛苦的回忆,她像是回到了妈咪的怀抱,心灵一片安宁、祥和,她听见有人在和她说话,可对方在说什么,她听不清,她想一直这么睡下去,远离掉那些纷纷扰扰的折磨。
“她的情况怎么样?”医
生推开隔壁屋的大门,刚进去,云飞扬就开口问道。
他一身休闲的灰色风衣,配搭一条黑色长裤,整个人精致得像是时尚杂志封面里走出来的男模特,一双犀利的眼,落在医生身上。
“情况很好,可以进入下一个疗程了。”
“那就好。”闻言,云飞扬也是松了口气。
“可以试着让她开始接触与事故相关的一些东西,比如红色的液体,比如一些不太血腥的照片,最开始不要一下子让她见到太多,循序渐进,当然,还可以带她去她以前觉得快乐的地方,旧地重游,能够让她的神经彻底放松,治疗起来会事半功倍。”
“我知道了。”运费眼沉声应下,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医生:“这是你的酬劳。”
“嘶!”一看上面的数目,医生险些被那一圈圈的零给吓傻了。
十万?一百万?不!足足有一千万!
“这……这……”他瞠目结舌的看着支票,一千万啊,他哪怕是十年也挣不了这么多。
云飞扬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眼,食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极有旋律的敲打着:“这只是最初的诊治费,如果她能够恢复正常,我会加倍支付你酬劳。”
钱,他多的是,如果能用金钱来换她的平安,他宁肯散尽全部财产。
有了酬劳,医生愈发用心为朱贝儿治病。
催眠中,他询问着朱贝儿心底觉得最快乐,最幸福的地方是哪儿,得到的答案是家。
家?
云飞扬自嘲一笑,她的家,被他亲手毁了,她的爹地被他亲手杀了,虽然他不想的,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他要怎样才能给她一个家?
月光依稀的打在他的身上,这一夜,云飞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静静的呆了一宿,身影透着丝丝落寞。
第二天,小晴天。
朱贝儿从沉睡中醒来,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在哪儿,她恍惚的想起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前所未有的安宁。
“你醒了?”一道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她转过头,就看见云飞扬峻拔的身躯立在窗纱边,浓郁的眉梢带着淡淡的疲惫,现在的他看上去比起平时来阴沉了许多,好像有什么心事。
“你……”她刚要开口,却冷不防被他下一句话给震住:“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
“去哪儿?”她可以离开这里了吗?心头一喜,朱贝儿眼中浮现了明亮的色彩,像是被注入生命的钻石,熠熠生辉,那璀璨的光芒,让云飞扬胸口一痛。
她就这么不想呆在他身边吗?
有些难堪的移开视线,“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他快步离开房间,这个病房,他现在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他不想见到她欢喜的样子。
为什么,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朱贝儿很快换好衣服,粉色的加绒运动套装,一头柔顺的齐肩短发,衬着她绝美的容颜,清纯靓丽,仿佛凝聚了这世间所有的美好,让人移不开眼。
云飞扬静静站在屋外,等到她出来,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单手搂住她的细腰,两人并肩乘坐电梯,从地下室出发,直到被带进车里,朱贝儿才疑惑的开口:“我们要去哪儿?”
汽车在山路上急速的奔驶着,风景犹如走马灯花般倒退
。
云飞扬搂着她腰间的手猛地一紧,唇缝里缓缓吐出两个字:“回家。”
“回家?”朱贝儿错愕的瞪大眼睛,“什么家?”
“你以前住过的地方,难道你不想回去看看吗?”只要能够让她不再被那一场枪战折磨,他不介意带她旧地重游一番。
朱贝儿根本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好心?
对上她怀疑的视线,云飞扬心底苦涩的笑了,可脸上却不露分毫,依旧是那副邪魅、狂傲的表情:“如果你不想回去,我现在就让司机掉头。”
“谁说的!我要回去!”朱贝儿急忙开口,回家,她有多久没有回去了?只要一想到,待会儿能够回去,她的身体就止不住欢喜的颤抖起来,脸上浮现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一路上,她不断询问着还有多久,还有多久,那么的迫不及待,像是刚刚从牢笼里放出来的小鬼头,她不知,她每一次的询问,每一次的期待,都像是一把把刀子,生生的剜着云飞扬的心,将他的五脏六腑通通绞碎。
汽车在铜锣湾一个小区前停下,这里是一处随处可见的小区,花园里有漫步的行人,老老少少,有年轻的夫妻,下车后,顺着幽静的小道往小区里走,一路上,朱贝儿都挂着一脸轻松喜悦的笑,时不时朝着身旁经过的路人微笑点头。
一栋跃层公寓坐落在小区的北面,高墙外长满了青苔,一闪泥巴木门,被朱贝儿轻轻推开,云飞扬拥着她走进公寓,公寓外有一方花园。
朱贝儿的脚步一顿,眼眶蓦地红了,她指着左侧的已经空了的狗屋,哽咽的开口:“我以前养过一只泰迪犬,它就住在这儿。”
“进去吧。”云飞扬没有接话,只是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擦擦眼泪,朱贝儿从门口的花盆下取出一把生锈的钥匙,开锁时,她的手臂不自觉的颤抖起来,钥匙叮当一声落在台阶上,她故作平静的说:“你看,我多没用,居然连钥匙也握不住。”
没有体会过的人,永远不会懂,你越是期待一种东西,当你即将得到时,那种快乐与害怕并存的感觉。
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云飞扬心头一紧,先一步弯腰将钥匙捡起来,冷静的插入锁孔,哐当一声将铁门推开,他侧目看向朱贝儿,嘴角勾起一抹极致温暖的笑,那笑发自内心,暖若三月春阳,不似平常的邪魅与嘲弄,带着数不清的情意,将他冷硬的脸廓也刹那间放柔了许多。
朱贝儿失神的看着他,耳畔仿佛有百花盛开的声音,心扑通扑通加快,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欢迎回来。”云飞扬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简短的四个字,却让朱贝儿眼眶里迟迟不肯掉落的眼珠,簌地砸落在地上。
她听过无数的甜言蜜语,可那些通通加起来,也比不上他此时此刻这四个字。
这是她听过最动人,最温暖的情话。
泪眼颇挲中,幸福从嘴角一路染上眉梢,她勾起一抹甜蜜的笑,笑着眼泪一并落下,“我回来了。”
此时此刻,她就像是在外颠沛流离许久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家。
而他就是苦苦等待在家里的那个人。
四目相对,第一次,朱贝儿真真切切的在他的脸上,属于温柔的情绪。
那是对她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极致的温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