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强词夺理!”朱贝儿从小接受的是最正常的教育,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面前发生凶杀案还无动于衷?
云飞扬连连冷笑,将手枪塞回口袋,他拍着身上的灰尘,开口问道:“那你想怎么样?将我带到警署治罪吗?”
“你!”看着他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朱贝儿气不打一出来,“反正你这是在犯法,在公然挑衅法律!”她顿了顿,脸色颓败:“去自首吧。”
“哈?”云飞扬怒极反笑,“自首?你让我去自首?你知不知道我杀掉的人,是害死你爹地的罪魁祸首,你居然让我去警察局自首?”
他真想一把掐死眼前这个一根筋的女人,她究竟知不知道,在一切没有准备好之前,他以三合会龙头的身份进入警察局的后果是什么?“你想看着香港发生暴力袭击吗?恩?”食指紧捏住她的下颚,云飞扬冰冷的视线,狠狠的扎入朱贝儿眼眸深处:“堂堂三合会龙头老大去警察局自首,笑话!天大的笑话!”
“可你不是!你明明是……”话消失在唇齿,心底呼之欲出的答案,这一刻,竟让朱贝儿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真的是卧底吗?
“是什么?”心底的怒火突然消失,云飞扬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深邃的眼眸中溢满了浅浅的笑意,“说啊,我是什么?恩?”
“你!”朱贝儿看着他这副无赖的模样就来气,懊恼的撇开头,气呼呼的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该死的!为什么她总会在他面前被牵着鼻子走?
“乖,别生气,”云飞扬轻轻揉了揉她柔顺的短发,笑得人比花娇,眉眼素净,“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就该知道,我不可能在没有做好充足准备以前,离开三合会,我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曝光。”
“为什么?难道你还想继续做黑社会?还想继续做犯法的事情吗?”朱贝儿不可置信的惊呼道,既然他是卧底,只要将身份揭穿,他就可以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可以远离掉黑暗的世界,他还在犹豫什么?
“你以为三合会的人会允许我进入警察局?小妞,动动脑子,三合会能够在香港屹立几十年不倒,它的根基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稳固,况且,三合会倒了,香港的经济会发生如几年前美国金融危机一样的大动乱!多少人会因此失业?就算我想要恢复正常人的身份,也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曝光,至少,你要给我充足的时间,去做准备,将动荡降到最低。”或许是最后一层纸被揭穿,云飞扬褪去了平日里的邪魅、狂傲,眉宇间尽是款款的深情,与温柔。
朱贝儿看着他深情款款的眸子,一时间失去了言语,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他,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怎么,迷上我了?”云飞扬低沉的话语在她的耳畔炸响。
“谁……谁说的!”朱贝儿涨红了一张脸,口是心非的反驳道。
“我说的,”他笑了笑,手指掰开她身侧紧握的拳头,十指紧扣,“或许我们该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他怎么办?”朱贝儿指了指已经失去生息的尸体,忐忑不安的问道。
“你放心,我会派人来处理的。”云飞扬牵着她一步一步走出村屋,天际,阳光明媚,斑驳的日光洒落在他们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极其浅淡的光晕,恍若新生。
坐在跑车里,云飞扬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怎样也不肯松开,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掌,以最亲密的姿势,十指紧扣。
心有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朱贝儿红着脸,余光偷偷瞄着云飞扬,看着他高挑、立体的
侧脸,心里情绪万千,蜂拥的悸动,一点一点从心尖荡开,顺着四肢百骸在血液里穿梭。
真的有一个人,静静的看着他,就能够感觉到幸福的味道。
“看够了吗?”云飞扬突然开口,眼中溢满了丝丝笑意。
这个傻丫头,以为她的偷窥自己没有发现?那么灼热的视线,他想装作无动于衷都难。
拇指摩擦着她柔嫩的手背,嘴角扬起一抹甜蜜得似能晃花人眼球的笑,朱贝儿心头徒然升起一抹心悸,她难为情的撇开头,手臂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掌心抽出,嘴里倔强的说道:“谁看你了?少自作多情。”
口是心非的家伙……
云飞扬好笑的摇了摇头,跑车从南丫岛开向尖沙咀,在一处早已破败无人居住的公寓下停了下来。
“这是哪儿?”朱贝儿摇下车窗,看着外面陌生的风景,这座公寓位于尖沙咀的老街,是八十年代的建筑,房屋陈旧,街道上少有行人,几乎都是八九层搂高的公寓,贴着的瓷砖明显掉了颜色,楼下的店铺紧闭,只一家小卖部,坐着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奶奶,正在听着收音机。
幽静的街道上,报纸随意翻飞在空中,没有车声,没有人气,就像是被这座光怪陆离的都市隔绝在外的一个净地。
云飞扬率先下车,他站在公寓楼下,眺望着上端,神色竟有片刻的恍惚:“我家。”
家?
这是朱贝儿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这是他的家吗?
下车后,跟在云飞扬身后,两人踏上公寓的楼梯,木质的楼梯踩在上面有吱嘎吱嘎的碎响,木板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塌陷,蜘蛛网布满了房檐,楼道深幽寂静,像极了鬼片里阴森恐怖的场景。
朱贝儿害怕的抱着胳膊,云飞扬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眸中滑过一丝无奈,这个笨女人,害怕就不会开口吗?偏偏装出一副倔强的模样,让他心微微的疼了起来。
伸出手,大力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了过来,朱贝儿口中惊呼一声,下一秒,已然被他紧固在怀中,“别动,害怕的话就靠着我。”
朱贝儿红了脸,双手紧紧揪住他的风衣外套,嘴里却不甘心的反驳道:“谁害怕了?”
将她的别扭看在眼中,云飞扬只戏虐的笑了笑,拥着她走上顶楼,长长的走廊,没有灯光,只是尽头的露天窗户外有微弱的阳光折射进来,成为了这漆黑世界唯一的光亮,云飞扬走到一间被铁门锁得紧紧的屋子外,移开屋外布满蜘蛛网的小花盆,从盆底取出钥匙,熟练的打开门闩,推门进去。
简单的两室一厅,所有的家具都被白布蒙上,地板光洁得一尘不染,根本看不出已经多年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朱贝儿掀开沙发上的白布,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确定不脏后,才坐下。
云飞扬跑进卧室里,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出来时,他手里多了一个铁盒子。
“这是什么?”朱贝儿疑惑的问道。
他笑而不语,挨着她坐下,将铁盒子放倒茶几上,打开盖子,只见里面放着许多黑白的照片,是年幼的他与一个温柔的妇人。
“这是你妈咪?”朱贝儿惊奇的看着照片,十多年前,香港还未开始流行起彩照,通常家境并不好的人,都会选择较为便宜的黑白底片,没有精致的相框,只是简单的冲洗出来,边角隐隐泛黄。
“恩。”云飞扬怀念的看着这一叠泛黄的旧照片。
桀骜不驯的他,
哇哇啼哭的他,
被妈咪抱在怀里张牙舞爪的他,
那是他加入三合会以前的曾经。
“为什么没有你爹地的照片?”朱贝儿疑惑的问道,翻来覆去,她始终没有看到任何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
云飞扬眼眸一沉,脸廓冷冽如冰,眉宇间一抹冷色,寒霜遍布,“我没有父亲。”
“……对不起。”朱贝儿以为自己触碰到了他的伤心事,抱歉的开口。
“傻瓜,乱想什么呢?”云飞扬抬起手,大力将她的短发揉成一团,“我从小没有见过父亲,据说,他在妈咪怀孕时,就离开了我们。”
他的童年里,从来就没有父亲的存在。
妈咪绝口不提那个男人,可他小时候却时常见到母亲独自一个人落泪的场景,年幼时,母子俩相依为命,在旧社会的香港,温柔、独身的女人受到的是无数人的白眼与嘲弄,他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慢慢的,开始变得乖张、叛逆。
“我原以为只要将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通通打倒,我就可以保护好妈咪,”云飞扬淡漠的开口,眼中一片凉薄,手指紧紧握住膝盖,手背上青筋暴起,“可是我错了,我的叛逆,换来的是妈咪惨死在黑社会火拼之中,我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妈咪倒在血泊中,对着我说要做个好人的那一幕,我还恶劣对吧?害死了唯一的亲人,还加入黑社会,现在甚至成为了三合会的龙头老大……”
距离好人的那条路,越走越远。
旁人眼中,他是锦绣前程裹身的年轻总裁,浑身贴金,是手握香港整个地下势力的黑道龙头,狠戾残酷,可谁又知道,他的愿望只是做一个好人。
嘴角扬起的弧度,不知何时染上了苦涩的味道,心沉甸甸的,云飞扬摊开手,恍惚的看着掌心纵横交错的一条条纹路,“这双手不知道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像我这样的人,或许一辈子都难走上正路吧。”
“谁说的!”或许是被他此刻落寞的情绪感染,朱贝儿矢口否认,杏眼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她定定的看着他,坚定的说道:“别人怎么说我不管!可是至少,你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你看,只要你能够收集到三合会犯法的证据,我们一起将这个作奸犯科的社团连根拔起,你就可以重头来过!”
“你说得容易,你以为一个三合会是这么简单可以拔掉的?”云飞扬自嘲一笑。
“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朱贝儿就是不喜欢他这副落寞的模样,云飞扬该是狂傲的,该是桀骜不驯的,甚至是冷血无情的!他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脸因为怒火,憋得涨红,“只要努力了,没有什么事是无法做到的!就算三合会势力再强又怎么样?犯法的人,绝对会受到制裁!绝对会!”
她说得那么坚定,整个人似乎散发着让人移不开眼光芒,宛如正义的使者。
云飞扬痴痴的看着她,忽然,伸手将她紧紧抱住,他的身体不可察觉的颤抖着,似在害怕,又似激动,“谢谢。”
谢谢你告诉我,我还可以重头再来。
谢谢你告诉我,我的人生还有重造的机会。
谢谢你,在我绝望之时,给我带来生路。
朱贝儿或许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她的一番话,对云飞扬来说是何等的重要,就像是孤身一人走在钢丝上,下方是万丈深渊,可突然有人牵着他的手,与他同路而行。
这样的她,叫他怎能不爱?
贝儿……
我爱你,你可知道?
话语消失在心窝,一遍一遍吟唱着,吻悄然落下,他大力猎取着她的香甜,像是要将她吃进肚子,融入骨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