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樾这段日子过得很不好,她从小到大没有试过被人软禁,被人当作金丝雀,所能行动的范围只有一个房间的空间,起初她日日哀嚎,夜夜难免,可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当听沈庭说,云飞扬被H42害得昏迷,要紧急治疗后,洪樾忽然间乖了,就像是对自己的命运毫不在乎了一样,给她吃什么,她就吃,不哭了,也不闹了。
可曾经的那双美丽动人的眸子,却是一片死寂颓败,似被什么打败般,再不见光芒。
此刻,她正蜷缩在被子里,身体像小狗一样缩成一团,厚重的棉被包裹着她明显消瘦不少的身躯,一头本该光泽亮丽的波浪卷发,此时凌乱的压在身下,看上去一如它的主人般,失去了生机。
沈庭推开门进来,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隐隐可以看到床铺上有一团凸起的东西在惴惴发抖。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被云飞扬给弄成这样了?沈庭再一次对云飞扬折磨人的手段有了深刻的认识,曾经的洪樾是个实打实的千金小姐,有些任性,有些坦率,有些冲动,她的青春似乎就只是为了向云飞扬张肆放。
可再看看她现在,小脸瘦得凹陷下去,即使是睡着眉头也依旧紧锁,自从云飞扬处置了姜涛后,再少有人提及他囚禁洪樾这件事,众人聪明的选择了明哲保生,而他们的牺牲品,就是曾经被当作整个三合会小公主的洪樾!
王纯雪一踏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恶心的味道,有些像许多种呕吐物堆砌在一起发出的刺鼻熏味,她掩住口鼻,捅了捅沈庭的胳膊,下巴又朝床上那人挪了挪,示意沈庭自己过去。
将房间的灯打开,光线亮起的霎那,洪樾躲在被子里的身体明显颤抖了好几下,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洪樾?”沈庭小心翼翼的想要扯掉她身上的被子,只是洪樾拽得很近,他又怕太用力,会拉疼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拿这被子没办法,只能回头求助的看向王纯雪,后者将视线移开,摆明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能够看到沈庭在女人身上吃瘪,这可是少见的事。
“洪樾,我是沈庭,你先出来。”沈庭不耐的只能撒手,蹲在床沿,冲着棉被露出的一条缝隙,耐心的说道。
一阵窸窸窣窣后,似有人从被子里钻出来的声音,王纯雪的好奇心真被提了起来,她扭头一看,随即一脸错愕,这个人真的是洪青城的女儿?是整个三合会的掌上明珠?开什么玩笑!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说是从哪个难民窟里逃出来的或许还有人相信。
宛如海藻般密集的长发几乎遮住了她的整张脸,下颚削尖,瘦得衣衫外曝露出来的锁骨看上去有些骇人,她的脸色极其惨白,是那种病态的白。
沈庭也是一惊,他的手刚想要拨开发丝,谁料,洪樾忽然像发了疯似的,拼命挣扎,床头上的手铐被扯得哐哐巨响!
“你还是先把手铐给她解开吧,我怀疑她这儿,”王纯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
一个正常
人,被软禁个十几天或许只会变化少许,可洪樾呢?为云飞扬下药,惹得朱贝儿离开,自己被囚禁,更害得云飞扬深夜送去急诊,连日来的担惊受怕,牵肠挂肚,几乎要让她的情绪崩溃了!沈庭没有钥匙,他只能侧身让王纯雪过来:“我知道你这几年跟着周老学了不少东西,你来把这手铐弄开。”
王纯雪悻悻的撅着嘴,不甘不愿的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根细长的钢丝,在手铐的锁芯里捣鼓了几十秒,手铐咔擦一声落到地上。
“Ok,报告首长,圆满完成任务!”她俏皮的在沈庭面前行了个军礼,那场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一个黑社会前堂口的义女,一个和现任龙头有秘密往来的女人呢,竟会学着军人的动作,真的挺讽刺的。
沈庭无语的瞪了她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被解救出来的洪樾,情绪明显平复了少许,至少她已经半坐在床榻上不再挣扎了。
“洪樾?洪樾!?”沈庭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惊讶的发现,这女人丝毫反应也没有,就像是个没有插上电源的洋娃娃。
“你那太温柔了,换我来!”王纯雪掰了掰手腕,一副即将上战场厮杀的模样,靠近洪樾,一声河东狮吼,从这干净的房间中直冲而出。
“洪樾--云飞扬要见你。”
下楼的保镖是吓得差点手中的走火,差点害死他身旁站岗的同伴。
“刚才那声音……需不需要进去看看?”一个保镖明显经验不足,吞吞吐吐的问道。
另一个经验老到的大汉,不屑的轻哼一声:“看什么看?有沈少在里面,还怕出意外?”
那保镖一想也觉得对,便将刚才的巨大分贝给忽略掉了。
王纯雪这声怒吼,没把洪樾给震聋,反而把一旁的沈庭弄得耳膜微疼:“你就不能稍微温柔点?人的耳朵不能受到太大的刺激知不知道?”
“没办法啊,你那些软的不行,我也只有用硬的了。”王纯雪一脸无辜,就在她和沈庭斗嘴的时候,她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衣袖在被人小心的扯动着。
“喏,交给你了。”似乎感觉到自己功成圆满,王纯雪将这个棘手的山芋丢给了沈庭,自己坐到一旁空置的沙发上,托着腮帮,看着后方的两人。
沈庭蹲在床沿,心里有些矛盾,他是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
许久,这一室的尴尬气氛还是被人打破,只是打破它的却是洪樾!
她极缓的抬起头,先是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的妖娆女人,随后轻声问道:“他……他的身体还好吗?”
这几日来,她无时无刻都在向上天祷告,希望苍天能护他平安,如果早知道最后的结果会弄成这样,当初在酒会中,她就不应该为了一时的邪念,接过姜涛递来的H42,烈性春药。
可这世上最难买的就是早知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沈庭微微一怔,摇头道:“他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我倒是觉得你的问题比
他更严重。”身体搀着洪樾靠在竖起来的枕垫上,甚至贴心的为她盖上被子,这让一旁的王纯雪好生羡慕,她双手做喇叭状,暧昧的问道:“欸!沈庭,什么时候你也对我这么温柔啊?”
“你少在那儿胡言乱语的,要不然等飞扬回来了,我让他赶你出去。”沈庭冷着脸,警告道,只可惜这警告对王纯雪没用,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同时还不忘做个鬼脸:“小气吧啦的家伙。”
沈庭重新将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洪樾身上,“你先去浴室清洁一下,我和她在楼下等着你。”
或许是解除了手铐,洪樾明显的心情有所好转,没有失去过自由的人,永远不会懂,这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
当沈庭和王纯雪走到门口,一只脚都踏出去了,洪樾才艰难的启唇。
“怎么了?”沈庭面露温笑转头问道。
“他……我能去见见他吗?”洪樾低垂着头,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落寞,仿佛这几天抹掉了她身上所有的锐利,就像块毫无凹凸的平滑石头。
沈庭沉默了两秒,才摇头道:“抱歉,没有飞扬的命令,我不能私自带你离开这里。”
他可不敢去触碰云飞扬的怒火!
洪樾凄惨一笑,现在就连想要见他,都已经是件难如登天的事了吗?
离开房间,沈庭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整个人似乎轻松了不少。
“看起来你倒是挺怕她的。”王纯雪趴在二楼楼梯间的护栏上,精致的妆容,妖冶妩媚的笑,让她看上去像个性感尤物。
“哎,”沈庭没有否认,他长叹了一口气,“所以说啊,女人天生就是这么麻烦。”
“哟,看上去少爷您对女人的了解还真不浅啊,”王纯雪软若无骨的身体贴到了沈庭的身上,远远看去,两人好似亲密无间的情侣,正在做着什么暧昧的动作,可实际上,王纯雪的重心却是在左脚,看似她倒在沈庭的怀中,实际上也就是贴着而已,性感的红唇朝着沈庭的耳垂轻轻吐出一口气:“沈少,介不介意告诉我,刚才那女人说的生病,要去见见飞扬,是怎么回事啊?你对外不是说飞扬只是一时晕倒,并无大碍吗?”
沈庭就知道瞒不过这个女人,他苦恼的皱起眉头,原原本本将云飞扬和朱贝儿那点事,包括洪樾给云飞扬下药,害得朱贝儿逃走,以及后来云飞扬的疯狂,通通告诉了王纯雪。
要说沈庭心里还有什么人能信任的话,一是云飞扬,二便是王纯雪。
这个女人为云飞扬真的付出了太多,多到连他这个旁观者,有时候对会替她不值。
听完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王纯雪不知何时已经从沈庭的怀里直起身体,整个人趴在栏杆上,漆黑的大厅,不见电光,只隐隐可以窥见,她那双愈发冷冽的妩媚瞳眸,像是蒙上了一层寒冰。
飞扬,你果真是喜欢上朱有为的女儿了吗?
王纯雪痛苦的闭上眼,这一刻,她只觉得冷,刺骨的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