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眼角飞快地一跳,心尖上划过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带牵着夜清歌的那只手也加大了力道。
夜清歌闷哼了一声,微微侧头去看他,发现他神色紧绷,下颚的线条似乎随時都可能断裂。
她也不安起来,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声音很轻地问:“怎么了?”
“没事。”席司曜平静地答了一声,又说:“我去接个电话,你先上飞机等我。”
“我在这里等你吧……”夜清歌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席司曜淡淡笑了一下,拍拍她的手,“别乱想,唐越的电话,应该是公司里的事。”
他说完,拿着手机走到了一边,接起——
机场本来就嘈杂,他又站得离她有些远,夜清歌只看到他神色有些严肃,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心里,却像是潮水在翻涌,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金博士带来的消息不是不好,是很不好,几乎让席司曜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
夜清歌脸上的字必须去掉,否则的话,時间一到,她脸上的皮肤就会溃烂。
溃烂……
这样的词从不曾出现在席司曜的生命之中,此刻听到,只觉得背脊上蹿起一阵寒气?
金博士顿了顿,也有些于心不忍,“阿曜,我知道这样的结果你很难接受,但是你必须尽快做决定,否则这件事,瞒不了多久。”
哪怕他一直假装夜清歌脸上什么都没有,等時间一到,夜清歌脸上的皮肤开始溃烂,到時候他善意的谎言不攻自破。
席司曜破天荒地有些紧张,那一刻还没到来,他就已经这样,如果……
他只是说如果,如果那一刻真的到来了,他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那么夜清歌呢?
那样的画面别说真的发生了,席司曜是想都不敢想?
心脏剧烈地收缩了几下,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的声音带着一股阴鸷,问:“还有多少時间?”
金博士知道他问的是离皮肤溃烂还有多长時间,深深吸了口气,他说了一个保守的数字,“三十七天。”
“我知道了。”席司曜的声音恢复平静,好似他听到的结果并不是这样,而是好的,淡声说:“金博士,麻烦你准备好一切,到時候我会带她过来直接动手术。”
“好。”
挂了电话,他转身,一眼就看到了还等在那里的夜清歌,她摘下了墨镜,大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美眸中波光流转,漂亮的炫目。
看到他转身看着自己,夜清歌便牵了牵嘴角,微微一笑,主动朝着他走来,“走吧。”
她什么都没问,好像真的相信了他说的话,真的相信刚刚那个电话是唐越打来的,说的内容是关于公司的。
可是席司曜却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这样的她好陌生。
他的小妻子从来不是个城府深心机重的女人,但是她也会隐忍,会掩藏,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将自己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摊开。
但是现在,他却好像突然看不懂她了,不知道她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不知道她是否猜到了什么。
你有过那种感受么?
脸夜说宝。——就好像读书的時候,你一直信心满满,觉得自己期末能拿满分,然后开考的時候,老师忽然说,考试内容变了,那一瞬间,就是这种心情。
一直掌握在手心的事情,突然失了控。
直到飞机起飞,席司曜觉得自己的心还是忽上忽下,一刻都不能安宁。
倒是身边的人,乖乖地靠在他的怀里,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他忍不住低头去亲她,却被夜清歌躲开,然后她扯了扯他的手臂,等他微微低头,她就覆在他的耳边,低声地说:“到家之前,不准再亲我。”
她说得极小声,娇软的语调,害羞的脸蛋微微地红,怎么看怎么想吃掉她?
更甚至,她还朝着他的颈项,轻轻呵了一口气,分明是在挑逗?
席司曜一把抓过她摁在怀里,那声音哑的跟什么似的,“你在挑战我的极限?”
“没有啊。”夜清歌分外无辜,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好像在说:是你自己太色,想歪了,关我什么事啊。
“……”席司曜挨了一记自己讨来的闷棍,可是他从夜清歌的眼里还读到了一种信息——
你要是现在敢碰我,回到花城之后你就等着吃素吧?
席大少爷忍了又忍,忍了再忍,最后忍无可忍,攫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吻了一通算是解解馋,最后还是讪讪地放开,将她牢牢抱在怀里,不准她动半分。
夜清歌虽然被他那一通霸道的吻几乎吻得窒息,末了却在他怀里止不住地笑。
席大少爷几近抓狂的样子让她分外愉悦,可是只有她知道自己,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证明一切都还好好的,在驱逐自己内心的不安。
——
到了花城,来接机的人一大群,兰姨,唐越,于双勤,当然还有两个宝宝。vemf。
其实前后加起来,总过也就十来天没有见到宝宝们,可是夜清歌却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没有看到自己的心头肉了。
兰姨知道她一下飞机最想看到的,最想抱的肯定是孩子,所以看到她的第一時间,兰姨就抱着席夜白朝着她走去,“少夫人,抱抱小少爷吧。”
夜清歌看着兰姨含笑的神情,眼眶渐渐地就有些模糊了,她伸手,几乎是颤抖的,接过了席夜白。
“宝宝……”她哽咽着,在宝宝的脸上亲了又亲,老大向来比较安静,此刻却好像感应了母亲激动的心情,也手舞足蹈起来,抓着夜清歌的头发不松手。
席司曜怕他抓疼夜清歌,连忙上去将他的小手掰开来,语带宠爱地低斥:“怎么也这么皮了。”
夜清歌却是在笑,“没关系的,不疼。”
席司曜看她一眼,然后又看于双勤,后者连忙把孩子送过去,夫妻俩一人抱着一个,一家四口围在一起,两个宝宝依依呀呀地在说话,画面美好得让人心头柔软。
其他三个人站在旁边笑着看着,尤其是兰姨,脸上会心的笑容是发自肺腑的。
唐越看着也觉得开心,只是他明白,少爷这些天虽然对公司的事情不闻不问,可是并不代表他会就此放手。
那是他们席家的公司,抢走公司的人还是他的仇人,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把公司拱手让给仇人?
就算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再重要,这口气,席司曜绝对是不能忍下去的。
更何况,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男人?
兰姨虽然不怎么了解公司的事,但是最近几天从唐越嘴里也听说了一些,她只是觉得,能让少爷和少夫人还有小少爷们多幸福一刻都是好的。
人在豪门,身不由己。
那些磨难,那些黑暗,是少爷和少夫人必须经历的。
只有他们真正地走过去,熬过去了,幸福之神才会真正来临,不会在他们头顶转了几圈又离开。
席司曜和夜清歌两人的心底也是各自百转千回,只是此刻幸福太过甜蜜,太过真实,他们谁也不想去思考别的事情。
就这样先幸福着吧,就这样先自欺欺人着吧,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去想。
——
幸好来時唐越有先见之明,开了宽敞的商务车,一行人都坐在一辆车里,前后都跟着车子,里面坐着保镖,浩浩荡荡地回家去了。
唐越听着后车座的欢声笑语,得意道:“少爷,你应该奖励我,来得時候兰姨他们都说不用开这么大的车子来,要不是我坚持,现在哪能坐一起说话啊。”
席司曜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那样子像是在努力地思考到底奖励他什么好。
唐越激动啊,脑海中冒出那个小护士的劲爆身材,就等着席司曜说:唐越,就奖励你三天假期吧?
可是,他家少爷眉头皱了几皱,忽而说:“既然你要奖励,那我奖励你坐几天我的位置,帮我在公司上班工作,体会一下当老板的滋味?”
唐越眨巴眨巴眼睛,迟疑地问:“少爷,你说真的?”
“真的。”
唐越:“……”
我的大少爷啊?你知不知道,你在公司已经被架空了,还当老板呢?哼?
席司曜却是眯着眼睛低低地笑,怎么办,他的左右手好像不够聪明啊。
被架空不好么?被架空就不用工作了啊,上班時间也可以出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多好啊?
你不是要假期么?我给你了,能不能反应过来,就是你的智商问题了。
夜清歌微微抿唇,斜睨了某人一眼。
兰姨也明白席司曜的意思,一边逗宝宝,一边直偷笑。
于双勤反应慢半拍,等理清席司曜话里的意思時,兰姨早就笑得内伤了。
她从后座探身上来,一把拍在唐越的肩头,“你还没明白我哥的意思么?”
唐越转过去,一脸的苦大仇深,牙根痒痒,“大小姐,您能拍轻一点么?”
哥的骨头都要被你拍散架了啊?这个车子在走s形你没看出来么?
于双勤讪讪地坐了回去,单手托着下巴,无聊至极的样子,忍不住就去逗老二,随口问:“哥,宝宝叫什么啊?”
“问你嫂子。”席司曜回答的利索又干脆,眼神淡淡看向夜清歌,眼底却是意味深长。
于双勤当然不会错过这么暧昧的眼神,笑嘻嘻地凑到夜清歌身边,“嫂子,你手里的宝宝叫席夜白,那哥手里的宝宝叫什么啊?”
她敢肯定,席司曜手里的宝宝,一定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所以席司曜才叫她问夜清歌。
夜清歌脸色微微地红,却是极其镇定,说了三个字:“席君遇。”
“席君遇?”于双勤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与君初相遇的意思么?”
夜清歌点头,然后就垂下视线一直看自己怀里的宝宝,唇角却是微微地上翘,似是心情极好。
于双勤一直嘀咕着席君遇的名字,突然又转头问席司曜,“哥,席君遇有含义,那席夜白也有含义的吧?兰姨说席夜白的名字你取的,什么含义啊?”
席司曜头都懒得抬,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没什么含义。”
什么含义我的小新娘懂就好了,你个小丫头片子要懂来干什么?
于双勤撇嘴,转头看兰姨。
兰姨在她开口之前连忙摆手,“双勤小姐,你别问我,我不知道。”说完,她抿着嘴偷笑。
于双勤自然是看出来兰姨知道含义却不肯告诉自己,她哼了一声,愤愤地瞪着席司曜,却被后者一个冷眼一扫,连忙收回了视线。
用手肘碰了碰夜清歌,她却只是对着她一笑,什么都没说。
于双勤那个抓狂啊,怎么办怎么办,好像自己的智商也要成为硬伤了?啊啊啊啊啊,抓狂?
正在这時,她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拿出来就接了起来,那边传来磁姓低沉,却让她熟悉到落泪的声音,“勤勤,我到花城了。”
于双勤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整张脸惨白一片,嘴唇微微地张着,却是颤抖个不停。
捏着手机的那只手,用了很大很大的力道,像是要将手机捏碎。
车子的大人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宝宝们依依呀呀地在说话,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于双勤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压抑到极致的哭声从话筒里清晰地传了过去,电话那端的人,声音愈发低沉,却是带着满满的心疼,“宝贝不要哭,我来接你了。”
是啊,不要哭,他来了,于双勤你不要哭。
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抬手摸了摸自己被父亲扇了一巴掌的脸颊,心底忽然而至一股暖流。
他来了,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席司曜从后视镜看了唐越一眼,后者心领神会,缓缓地停下车子,然后下车去。
前后跟着的车子也都停了下来,唐越走到后面的车子,对司机说了几句,然后回来打开于双勤那一侧的车门,“于小姐,你坐后面的车吧,想去哪里和司机说就可以了。”
于双勤单手遮住眼睛,还在哭,多日来积压在心头委屈喷薄而出。
夜清歌将手里的孩子递给兰姨,靠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安慰,“自己选择的路,不论走得多么辛苦,都不要放弃,既然他来了,那么说明你的付出是值得的。”
于双勤哭着点头,“我知道的,我知道……”
“去吧,他在等你。”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反对你们,也不要放弃。
因为你爱着的那个人,就是另一个你自己,放弃自己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经历过的人才懂。
而夜清歌,太懂。
——
回到家里,两个孩子回到父母的怀抱很是兴奋,一直闹个不停,吃饭都吃不安生。
兰姨前前后后地忙着,却也十分开心。
晚饭过后两个宝宝还是精力十分旺盛,夜清歌实在是没办法了,手都抱酸了,就将孩子放在了婴儿车里,转头对席司曜说:“去散散步?”
席司曜点头,“好。”
两人一人推着一个婴儿车,肩并肩走在静谧的小道上,夕阳已经落下,满天都是红霞,染红了彼此的脸庞,夜清歌转头看着身边的人,越看越觉得好看,淡淡地笑了起来。
席司曜早就感觉到她注视的目光了,直到此刻她轻声笑着,他才转过头去,也看着她,声音低低地问:“笑什么?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不是。”夜清歌摇摇头,忽而又点点头,轻快地说,“是啊,沾了东西。”
席司曜挑眉,“什么东西?”
她朝着他招手,示意他俯身,以便让她可以帮他擦掉沾着的东西,席司曜一本正经,听话地俯身,却在夜清歌踮脚去亲他的時候,他忽然转头,以唇迎接她的吻。
夜清歌惊了下,抽身想往后退,他眉眼含笑,抬手搂住她的腰,两人的身体瞬间紧贴。
“唔……”毕竟是在外面,她象征姓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任由自己瘫软在他的身上,被他肆意挑弄舌尖。
两个宝宝在各自的婴儿车里手舞足蹈,扭过头看着对方,一边伸手想要去抓对方,一边咿呀地说着话,像是在交流什么。
他们的父母就在他们身后,彼此紧紧相拥,那么地热切。
——
转眼已经是回到花城的第三天了,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夜清歌很奇怪,为什么卡卡没有来找自己,打电话过去也都是关机,后来听说,卡卡被金思城带出国了。
她不知道金思城和席司曜是不是认识,晚上临睡的時候问他:“金家的二少爷金思城,你认识么?”
席司曜刚从浴室出来,手里还拿着毛巾正准备擦头发,听到她突然问起金思城,眉心微微一蹙,几不可察。
他没说什么,只是在一边坐下,给自己擦头发。
夜清歌坐在床上看了他几秒钟,见他没有转过来回答的趋势,只好下床来到他身后,拿过他手里的毛巾,轻轻地给他擦拭着半干的头发,“听说卡卡被他带出国了,如果没什么事,卡卡不会不给我电话的。”
她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是席司曜却久久没有答话。
她觉得奇怪,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去看他,却发现他眉头紧皱,像是内心在挣扎什么。
“怎么了?”
席司曜被她这一声问惊得如梦初醒,眼神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居然不敢再看第二眼。
刚刚夜清歌在楼下和兰姨哄孩子睡觉,他就先进房间洗澡,刚脱了衣服手机就有电话进来,是金博士打来的——
他说:阿曜,如果可以,你最好拍一张照片发过来给我,也许能有别的办法去掉她脸上的东西。
席司曜沉默许久,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好。”
可是……
如果要拍一张她脸上出现字的照片,那么他们就要欢爱一场,还要在她意乱情迷的時候。
更甚至,他要再一次看到那副画面,看到霍行知的名字出现在她的脸上。
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么?
——身下躺着承欢的明明是自己的女人,可是看着那个字,他却有种错觉,好似她已经被别人烙上了烙印,其实并不完全属于他?
所以的骄傲自信在那个字面前,剥落破碎。
“你……怎么了?”夜清歌迟疑地又问了一遍,被他的眼神所震惊。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眼神?明明是看着自己,却像是透过自己在看遥不可及的未来。
遥不可及……
她的心头狠狠地一紧,像是无形之中有只手揪紧了她的心脏,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下一秒,她却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啊——”她惊叫了一声,手里的毛巾落地,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最后却只抓到席司曜的浴袍。
他将她往床上放倒的時候,她因为害怕而更加用力,浴袍的前襟哗啦一下就被扯开了,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
夜清歌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灯却在这時被席司曜关掉了。
黑暗之中,他灼热而粗重的呼吸落下来,轻轻地喷洒在她的颈项,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司曜,你怎么了?”夜清歌怔怔的,双手捧着他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席司曜的身体覆上来,沉沉地压着她,两人的唇只有几毫米的距离,他的声音与平日里的不同,微微有些沉重,“清歌,我们再要个女儿好不好?”
“再、再要个女儿?”夜清歌愣了下,悬着的心突然放松下来,他刚刚那么纠结,是因为这件事吗?
“对,再要个女儿,要一个和你一样漂亮懂事的女儿,好不好……”
他摸着她的脸,亲吻她的眉眼,说着最好听的话,心却在止不住地抽痛,像是在割肉一样地疼?
夜太美,身下的人没有开口回答,却将自己白皙修长的双腿缠上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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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们的人生那么长,故事里的他们也一样,有甜蜜就一定会有痛苦,有风雨就一定会有彩虹,一切都会过去。
ps:因为席哥哥要在清歌意乱情迷的時候拍张照片,所以必定会有大肉,但是大肉只能放群里,所以,你们懂得……
pps:作者突然觉得唐越更像是我儿子,智商是硬伤,和我一样没得救~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