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看了不到十秒钟,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她惊得张大了嘴巴,紧紧抓着林夕的手,寻找能够支撑住自己的力量。
“席太太……”林夕忍不住开口,叫了夜清歌一声,却被兰姨厉声打断:“不要说?”
林夕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兰姨,那边夜清歌又是满眼困惑地看着她,好像在用眼神催促她快点说下去,她纠结了,不知道是继续说还是停下。
“你叫我有什么事吗””夜清歌一边走过来,一边问,却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顿住了脚步,再也不能上前。
因为她发现,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是的,她可以听到林夕的声音,可以听到兰姨的声音,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立即又说了一遍,“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这一遍,她还是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一点都没有。
兰姨和林夕呼吸都不敢大声,压抑着,睁大眼睛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如何反应。
夜清歌愣了许久,然后就开始抓狂一样大喊大叫,可是没有,病房里除了林夕和兰姨的声音,还是什么都没有。
唐越赶来的時候,三个女人缠成一团缩在墙角,夜清歌双目无神地看着远处,林夕和兰姨一人抓住她一只手,好像生怕她会跑掉。
“怎么回事””他上前,先将林夕拉起来,然后和兰姨一起将夜清歌扶了起来。
兰姨看着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林夕也是一脸的纠结,只有夜清歌,还是那副木木的样子,没有表情,没有眼神。
唐越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是他家少爷怎么了,连忙转头去看,却发现席司曜还是之前送来医院的那副样子,没有好转,但也绝对没有变的更坏。
林夕拉了拉他的袖子,然后示意他,不是他家少爷有事,而是他家少夫人有事。
唐越恍然大悟,连忙问:“兰姨,少夫人她怎么了””
“先叫医生来看?看?吧。”兰姨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唐越一头雾水,但是看夜清歌的脸色实在是难看,他没多问,转身就去叫医生了。
医生来看过之后,说夜清歌的声带都是好的,就是说她的生理上并没有出现问题,出现问题的地方,是心理上。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眼神定在了夜清歌身上,却见她本人仿佛灵魂出窍,坐在那里看着窗外。
好像约好了似的,大家都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自己回了神。
她很平静,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拿过桌上的纸和笔,一笔一划写下自己要说的话——
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我,兰姨留下,我有话要单独和她说。
她写完,将这张纸给唐越看,而后唐越便就和林夕以及医生都离开了病房,只剩下她和兰姨两个人。
夜清歌继续在纸上写下自己要说的话:兰姨,司曜为什么不做心脏移植手术”
以席家的势力,区区一个心脏移植手术,根本不是问题,席司曜之所以拖到现在,肯定有猫腻。
那个答案,兰姨告诉了她:“少夫人,少爷不是不做心脏手术,而是因为要做这个手术,很困难。”
夜清歌眉头皱了皱,正要写字,兰姨就拦住了她,“你是不是要问这个手术的困难是什么””
夜清歌点头。
兰姨苦涩地笑了起来,将这个手术的困难告诉了她,“如果要顺利进行这个手术,首先移植给少爷的心脏,必须是活人身上临時取下来的,并且——”
说到第二点,兰姨还是顿了顿,深深地呼吸,才慢慢地继续说:“而且,必须是和少爷有着血缘关系,是他的至亲才能移植心脏给他。”
夜清歌倏然瞪大了眼睛,心底的疑团层层剥开,谜底浮现在眼前。
如此残酷的条件,难怪他要瞒着自己,难怪他要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做手术。
至亲,至亲……
这两个字在夜清歌的脑海里晃来晃去,她最先想到的,席司曜的至亲,是……他们的两个孩子?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呼吸凝滞,手上忽而用力,一把将那张纸捏住,纸张一点一点被揉成团的声音,听得兰姨头皮发麻。
“少夫人……”
夜清歌倏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兰姨的手,嘴巴快速地张张合合,那速度太快,兰姨根本就无法从口型辨别出来她在说什么,两人都急了。
“少夫人,你说什么”你慢一点。”
夜清歌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发不出声音,不论自己说了什么,别人都听不到。夫那以有。
她突然就恨起自己来,那样地恨,恨自己为什么突然说不出话,恨自己为什么帮不了自己最爱的人。
兰姨看她的表情越来越不对,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可是下一秒,她却那么镇定地坐下来,将手心的那张纸摊开,抚平,而后拿起笔,写下要说的话——
我没事,兰姨你不要担心我,这几天,麻烦你帮我照顾好两个宝宝,拜托了,然后请你帮我叫唐越进来。
短短的几句话,兰姨反复看了几次,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如此镇定的一个夜清歌。
从她嫁到席家之后,兰姨其实是看着她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的,虽然她表面坚强,骨子里也并非懦弱的人,但是任何一个女人,在席司曜那样强大的保护下,都不会想要再去坚强。
因为很多時候的坚强,都是迫不得已的逞强。
如果有依靠,谁愿意逼自己去痛苦”
可是这一刻,兰姨看到的是一个蜕变得几乎不认识的夜清歌,她在短短的時间之内,接受了这么多的打击,可是她并没有倒下去,她那样地镇定,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心里欣慰无比,她哭着又笑着,点点头,说道:“少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两位小少爷的?”
其实还有话要说的,但是兰姨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几天。
旋即,她转身出了病房,叫了站在外面的唐越进去。
夜清歌已经写好了自己要说的话,唐越一进来,她就把纸条递了过去,娟秀的字迹,看不出一丝的慌乱,唐越不禁也在心里微微地讶异了一下。
“少夫人,你找GEVAT干什么””
纸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她要自己找GEVAT到花城来。
夜清歌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多问。
唐越被她此刻散发出来的气势所震撼,一直以来,他以为只有席司曜能有这样的气场,只用眼神就可以让人不得不臣服,原来——
他的女人,也丝毫不逊色?
“是?”唐越忽然变得十分恭敬,除了对席司曜,他从来没有对谁这样过,尤其是一个女人?
今天,是第一次。
夜清歌淡淡地笑了一下,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是她的神情是坚定的。
我不怕,我会坚强。
司曜,如果你累了,你就安心睡着,我不会让你出事?
这一次,让我来守护你?
——
唐越办事的速度一向很快,而且之前席司曜去洛杉矶,也和GEVAT已经说好了,当初他答应将程子言留给GEVAT亲手处理,就是要他答应自己,如果有一天,需要他帮忙,他不可以拒绝。
GEVAT答应了,所以对于之前那次要他去联系霍行知,以及这次要他来花城,他都立刻照办了。
不过,他来到了花城,程子言自然也跟了回来。VEx6。
在医院和夜清歌面对面的時候,她的眼底,还是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丝怨恨。
哪怕她已经看清事实,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得到席司曜,可是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她对席司曜和夜清歌,都是怨恨的。
好在,GEVAT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一直对她一心一意,不至于让她孤独漂泊在外。
夜清歌倒是没多大反应,看着她就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眼神从她身上一闪而过,看着GEVAT,微微一笑,伸手表示问候。
GEVAT有些吃惊,但出于礼貌,并没有多问,也伸了手,轻轻一握就松开了。
随即是唐越开口说:“前几天爆炸的事想必两位已经听说了吧,少夫人的声带受了伤,医生吩咐,这几天不要开口说话,所以待会儿少夫人会把要说的话写在纸上,但是GEVAT医生不用写,你说就可以了,少夫人听得到。”
声带受了伤”
程子言迅速将眼神死死盯在夜清歌的身上,她脸上的疤痕虽然已经不明显,但是如果十分仔细地盯着看,还是可以看出来。
而且现在她又不能说话了,到底她的心理是有多强大,如此残破不堪的一个人,呆在席司曜身边,她都不会自卑吗”
正想着,身边的人忽然转过来对她说,“子言,我们走了。”
程子言‘啊’了一声,回神看对面的人,发现她正笑着看自己,那笑容和眼神都太深,如同一个漩涡,她只看了几秒就不敢再看了,慌张地起身,跟着GEVAT走了出去。
唐越挑了挑眉,低头看去,他家少夫人脸上的笑着实有些吓人。
怎么办,少夫人好像得到了少爷的真传啊?现在能用眼神和表情杀人于无形了?
这時,门突然被推开,林夕抱着一个孩子站在门口,说:“那个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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