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在席司曜出了病房没多久,就接到了夜清歌的电话,说是知道霍行知在哪了。
那一瞬间席司曜的心底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激荡,他紧紧捏着手机,似乎要将那只手机捏碎了才肯罢休。
听不到那边的人答话,夜清歌的心里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问:“司曜,你还在听吗?”
电话那端又是长长的一阵死寂,然后才是席司曜淡淡的声音,“嗯,我马上回来。”
夜清歌想说个‘好’字,可是那边电话挂的那样快,他好像多一秒都不愿等,以前……他都是等她先挂电话的。
心底的那些不安越来越重,夜清歌握着手机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转身。
金博士和萧医生都看着她,见她脸色不太好,虽然知道是因为什么,却也都默契地没有多问。
——
席司曜很快就回来了,没有问一句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到那个什么霍行知了,只是问两个孩子情况好不好。
病房的气氛十分奇怪,萧医生和金博士很快就借口走掉了,其他医护人员也慌忙走开,根本不敢多留。
两个孩子因为之前的那一阵哭闹,现在都还睡着。
病房了除了‘滴答滴答’的点滴声,就只剩下夜清歌急促的呼吸声了。
“你都不问问怎么这么快找到霍行知了吗?”她小声地问站在不远处,眼神只看着儿子的人。
席司曜微微抬眼,看了过来,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找到了就好,最重要的是宝宝没事。”
夜清歌瞬间就难过了起来,咬着唇看着他,那眼神哀哀凄凄的。
其实女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当有了孩子之后,大部分的注意力就都在孩子身上,丈夫反而排在了第二位。
尤其是在孩子生病的時候,眼里哪里还看得到丈夫呢?
夜清歌以为席司曜是能体谅她这种心情的,但是现在看来,很显然的,他没能体谅她的这种心情。
病房里又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是夜清歌走向了席司曜。
“司曜,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你说过的,我们之间如果有什么事,就直说。”
席司曜薄唇紧抿,良久之后依旧是那个答案:“别乱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宝宝没事。”
他是特意放柔了自己的声音,不想她更加难过,可是这种刻意而为之的温柔,总是带着一份生硬。
夜清歌是真的难过,她低着头,静静地说:“刚刚你出去之后子言就给我打了电话,她说本来不想告诉我她在C市遇到过霍行知,但是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和我说一下。”
席司曜明明就表现出一幅根本不想知道她是怎么知道霍行知下落的样子,可是她就是想解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说完之后,他依旧是没反应,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如同两个无底洞,她怎么看,都无法看到底。
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他还没回来的那段日子。
那次两个宝宝也生了病,不过是小感冒,没有发烧。
可是虽然没有现在这么担心,依旧是有些慌乱的。
并且,是在半夜的時候发现两个孩子感冒了的,她一整晚都不敢睡,一直在照顾两个孩子。
那天她刚好来大姨妈的第一天,整个身子都乏乏的,十分的不舒服。rBJo。
可是两个宝宝是她的心头肉啊,再不舒服,也都强撑着在照顾。
那个時候,是她一个人呢。
后来宝宝们是好了,她却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是于双勤和霍微然从米兰感到佛罗伦萨去帮她照顾两个孩子照顾了好几天。
于双勤到底年纪还小,而且被霍微然宠习惯了,一有事情就叫他,霍微然也乐得为她服务,宠溺无限的样子。
那个時候,夜清歌心里就酸楚得几乎要冒泡。
席司曜啊,如果你在多好,我也可以和双勤一样撒娇耍赖,有事情就叫你。
席司曜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呢?你看我都这样了,都没人心疼我呢。
现在他回来了,在孩子生病的時候,也的确是可以叫他了。
可是夜清歌此刻心里却比那一次还要难受,她和他之间,到底怎么了?
她不懂他心底那些茫然无奈,他亦是不懂她的柔肠缠绕,彼此都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应该暗自叹息的人。
——
霍行知来得很快,确切的说,是被找到得很快,然后就带回来。
几乎是一年的時间没见了,再见的这一刻,彼此四目相对之時,竟然恍如隔世。
霍行知坐在轮椅上,远远地看着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可是看到她怀抱爱子,靠在席司曜的怀里,再与自己现在的惨状相比,终究还是忍不住内心深深、深深的痛,竟然红了眼眶。
如果自己不曾走过错路,那么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拥着她的人,会不会是自己呢?
可是哪里会有如果,有的也不过是后果,苦果而已。
霍行知收起自己的那些情绪,看着夜清歌,尽量让自己说话显得自然,“带我去见医生吧,我告诉他们怎么帮两个孩子降温。”
夜清歌点头,说:“跟我来吧。”
霍行知勾着唇一笑,低声对身后的人说:“麻烦快一点。”
而后,他来到了夜清歌的身边,微微侧头,由下至上看着她的侧脸,“你不怕我害你的两个孩子吗?”
如果现在的他还没有改过自新,如果他还抱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态,那么现在就是下手的最好机会,她就不怕吗?
夜清歌的脚步微微一顿,她的手此刻是紧紧握着席司曜的手的,好像她现在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于这个男人,她说:“霍行知,子言都变好了,我相信你。”
程子言曾经也是那么那么地想要得到席司曜,也是得不到就想毁掉,但是最后,她不是也看透了吗?
而你霍行知,真的还没悔改吗?
她的眼神那样地清澈,看得霍行知心里居然揪了起来,起先只是微微地疼,后来就很疼很疼,几乎让他呼吸困难。
他抬起一只手,按了按自己心脏的位置,然后再抬头看夜清歌,“你是因为信我,还是因为不得不信我?”
夜清歌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她从未想过自己叫他来,是因为相信他,还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余地。
现在他这么问了,她就飞快地思索了一下。
也想起了当初自己对他的狠,恨不得要他瞬间灰飞烟灭。
可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在自己最爱的那个人失而复得之后,她的心态已经完全变了。
不止是对程子言,就连对霍行知,她也变了。
她当初以为要霍行知生不如死,受到报应,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让自己心里不再恨,可是现在她才明白——
霍行知一辈子生活在痛苦愧疚里,一辈子都得不到救赎,才是最大的惩罚。
长长的走廊里,霍行知看着眼前的人,终于明白——从此以后他都无缘光明,他就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痛不欲生。
他想守护的人,不愿被他守护,他也再没有能力守护。
他想偿还的人,不愿接受偿还,他也没有机会去偿还。
他这一生,都将是一个悲剧,从此连悔恨都觉得没有资格。
如今能帮她这么小小的一个忙,他该多么庆幸、多么感激上苍呢?
——
有的人来了又走,若不是两个孩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夜清歌都不敢肯定,霍行知是否在这几天里,真的出现过。
此時已经是三天后的下午五点多,从八楼的窗户望出去,花城最南边的海上,火红的晚霞染了半边的天,那样地浓烈。
身后的病房门被推开了又合上,随后是脚步声在靠近,再是席司曜的声音传来:“医生说明天可以出院了。”
夜清歌没有转身,这几天她和他之间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这么不咸不淡,少了那种强烈的感觉。
人席过也。身后的人静等了半分钟,不见她回头,也听不到她说话,几不可闻地低叹了一声,问道:“你晚饭想吃什么?”
你看,他总是这么淡然,哪怕两人之间出了小小的矛盾,他也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夜清歌觉得自己真没用啊,她是那么那么地害怕他会不见,所以有一点点不安就会扩大,而且,她也不能像他一样一直按兵不动。
她在席司曜等了许久等不到她答案,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時候开了口:“司曜……”
席司曜转身的动作戛然而止,整个人都有些僵住。
夜清歌慢慢地转过身来,两人四目相对,她什么都没说,就那样看着他,最后看到满脸都是眼泪。
扁了扁嘴,又吸了吸鼻子,她像个孩子在讨要:“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席司曜的动作没有一秒的迟疑,那种强烈被需要的感觉掩盖了一切心底的黯然。他朝着她伸出手,柔情四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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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女人在有了孩子之后,的确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孩子身上了吧~还有,真正的幸福,真正的陪伴,经得起坎坷,也经得起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