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胥走到站牌处停足伫立,认真看起站牌上各个站点的名字,几十个村子的名字,或长或短,按照其固有的顺序神秘地排列着,参差不齐。
安胥一眼就看到了“富田村”三个字,不是因为那三个字的颜色有别于其它,而是那三个字早已刻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
视线向两侧分散,安胥觉得其它名字也都可爱至极,不由地如醉流连。
看着看着,安胥渐渐有些明白当初景玉在Z市看站牌的心情,原来不是寻找,而是享受!
那个心向往之的地点,只要它在,那么,所有的路过便都是美好!
安胥伸手抚摸每一个名字,想着景玉曾经穿梭于它们之间,以后仍会不断往来,心中有深深的满足。
指尖停在“富田村”三个如骄阳般绚丽灿烂的红字上,安胥不舍地收回手,他不是她的归宿,她也不是他的终点,能成为彼此生命中一道不容忽视的存在,他该知足了!
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稳稳停靠。
叽喳谈笑的人们欢呼地上了车,司机礼貌地鸣笛,示意安胥赶快上车。
安胥面带笑意地摇头谢绝,车门关闭,独留淡淡尾气证明它来过。
没有上车的两个小姑娘有说有笑地走远,看样子是来送人的。
站点只剩安胥一人,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又望了望还未走远的公交汽车,最后留恋地注视了几秒站牌,然后掏出钥匙解了车锁,动身去开车。
只是,转身的刹那,身后的那对人影彻底乱了的他的方寸。
安胥想逃,不能让景玉发现他,这是他的第一想法,可是,可能吗?
想逃已晚,又慌乱不知所措,安胥别无选择,只能傻傻站在原地。
经过十几分钟的沉淀,景玉躁乱的心逐渐趋于平静,安胥的出现已经是不可变更的事实,好在她已向父亲摊牌,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事情应该不会太糟糕。
不过,安胥一连串奇怪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他在干什么?
不是说好在宜海宁空等她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联系她?
景玉心中闪过太多太多的疑问,但在父亲的沉默面前,这些疑问都变得微不足道!
景建国早已由最初的惊讶到不解直至现在的淡然,他一直想透过安胥的行为窥探些什么,可是除了孤寂什么都没有。
好在安胥最后上演了一出还算完美的哑剧,他虽然不能完全看懂,但是他看到了真心,这多少让他宽慰了些。
拍了拍女儿的泛白的手指,景建国和蔼一笑,带着景玉走向安胥。
安胥的心漏掉几拍,险些站不住。
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他从未想过还能再见,而且是发生在他的身上。
当年爷爷为陆恩祺的父母补办婚礼,他曾旁观,总觉得红毯太长,将一对新人隔的太远。
可现在,他多想让脚下的路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他们的步子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
时间稍纵即逝,如白驹过隙,安胥还未看够,景玉便已被父亲带到身前。
此刻,安胥才想到要面对景建国,虽然之前在相片中见过,资料中了解过,可那些毕竟只是资料,和眼前活生生的人不同。
安胥紧张地攥起双拳,第一个要面临的称呼便让他左右为难。无奈,他只能鞠躬行礼,恭敬地低下头,道:“您好!”
景建国的脸上一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听到安胥的“您好”之后,笑容不禁更大了。
“我们家玉玉从小娇生惯养,一路上麻烦你了!”
安胥错愕,揣测着景建国可能知道他和景玉一起去台湾的事,忙低头说道:“不敢!”
景建国微微点头,又转头叮嘱景玉:“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们担心,到了记得打电话!”
“嗯!”景玉挽紧景建国的手臂,声音里有着浓重的鼻音。
景建国轻轻拍了拍景玉的小脸,拂开景玉的手,笑着说道:“好了,你们走吧,我也回了!”
“爸!”景玉想再抱住景建国的手臂,却被景建国的眼神制止。
悻悻地垂下手臂,景玉红着眼说道:“爸,您也好好照顾自己!”
“家里不用你操心,好好玩!”
“嗯!”景玉点头。
景建国伸出手,想要拍拍景玉的肩头,最后却把手停在景玉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去吧!”说完又看了看安胥,然后头也不回地原路返回。
看着父亲离开,景玉不由自主地跟上两步,父亲的背影很沧桑,走得很慢,曾经她跑步都追不上的矫健步伐还恍如昨日,原来时间竟过得这么快!
“对不起!”安胥道歉,他不该来的。
景玉收回目光,调整好心情,转过身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我……”安胥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不能说吗?”景玉不知道自己为何执意再问。
安胥受宠若惊,这是他们认识以来,景玉第一次为一个问题连续问他两次,面对这样的诱惑,他不管不顾地说出此行的目的:“我怕你回去太晚不安全!”
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早点儿走!
不知怎的,景建国的话回响在耳边,和安胥的话语重合。
景玉有片刻的失神,然后感动铺天盖地而来。
“来了怎么不告诉我,还躲到这里?”景玉质问。
“我怕你不高兴,打算偷偷跟在你后面!”安胥鬼使神差地有问必答。
“你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走,怎么跟……”
对于安胥的天真想法,景玉也是服了,突然安胥刚刚的一系列动作浮现眼前,景玉惊呆,难道每来一辆车,安胥都会跟在后面看她会不会上车吗?
景玉想要否决自己的荒谬想法,可她已经从安胥眼中看到肯定的答案,顿时,又气又心疼,“你跟过几辆车了?”
安胥抿唇,犹豫了一下,老实地答说:“六辆。”
六辆?!!
一个小时一趟公交车,安胥竟然跟了六辆,也就是说他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到了!
心跳乱了节奏,景玉转过身,背对安胥,她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炼,应付男人真真假假的甜言蜜语已经不在话下,可原来还是不行,她的心还是跳得好快,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胸口。
是她的修为不够,还是再高的修为,也难挡安胥平凡而细微的真心?
“景玉,对不起!”
千言万语止于嘴边只化成一句对不起,安胥不喜欢这三个字,可面对景玉,他却只有这三个字可说。
“我们走吧!”景玉转过身没有看安胥,直接向那辆黑色轿车走去,而那又是一件安胥平凡而细心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