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区还是老样子,其实这里离城市不算太远,开车用不了半小时,附近的风景也满不错的,只可惜因为变故无人照管,以致满地蒌蒿,杂草纵横。我曾经生活过一冬的砖房除了杂乱的灰尘以外还是老样子,一切物件都静静摆放在各自位置上等待主人的回归,潺潺往昔犹在昨日,只单单缺了他一个人。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故不同归。
洒扫清洁,我驾轻就熟的将整间屋子翻新,升起火,青烟缭绕,木柴中串出几缕明亮的热流,透过炉膛口炙烤着我的脸,这感觉太熟悉了。
“我总觉得在这傻等不是个好办法。”巴克守在门口,不耐烦的摇着尾巴。
“有什么建议么?”
“最好的建议就是别听建议。”苍蟒盘在灶台边的案板上,嘶嘶的吐着长信,双眼无神。
“要不谁出去找找?”
“以我们现在的外表,走不了多远就会被人认出来,到时候不止是暴露行踪那么简单,舍弃这里,巡逻队就没办法与我们汇合了。”
“那怎么办,就这样傻等下去坐吃山空,太被动了。”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需要新鲜空气。”巴克停止摇尾巴,站起来伸个懒腰。
“要不咱们玩个游戏吧,丢骨头,怎么样?”我只想打破这种度日如年的虚耗。
“别以为我长得像狗就会像狗一样玩那种幼稚的玩意。”
“那,你在附近逛逛,别跑太远哦。”
它说了声放心便疾奔出去,望着地上的爪印,我打消了应该给它带个项圈的念头。
“獕猊就是獕猊,安分不住。”
也许是暖烘烘的火焰太过温和,也许是重复单调的添柴过于枯燥,也许是流通不畅的烟尘具有催眠效果,我抻抻胳膊,放出一个哈欠便坐在凳上靠墙睡去。
一连串跺脚声过后,门开了,几个人鱼贯而入,放下手中及背上的家什,各自找地方坐下。有人挡住了照在我眼前的火光。
“呵呵,真好玩。”是贾萌的声音。
“别闹,等一会她醒了看怎么收拾你。”赵玉把她拉开,然后把什么东西盖在我身上。
“看她累的,这一天可真够呛。”
“都过来看看这个。”亦晃,是亦晃的声音,我终于能把心放到肚子里安安稳稳的睡一会了。
“这是什么呀?大铁锅么?”
“哪有这么大的铁锅,还是瓢的。”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一只乌龟,就是今早他们要去接的那只。”
“大王八。”萌萌一向口无遮拦。
“别那么说,它可是能听见的。”
“听见又咋地?大王八就是大王八啊。”
“无知的少女,请注意您的用词,”负洛伸出隐藏的肢体和头尾,“严格的说我是一只海龟,而您说的那个词仅限于形容陆龟。”
索图叶和赵玉抄起枪对准负洛,眼里充满警戒与疑惑。
“别怕。它们是朋友。”严亦晃伸手拦下他们的枪,回身看了看四周,“如果我没猜错,会变色的蟒蛇也在这里,朋友,请现身吧。”
苍蟒褪掉保护色,从房梁上慢慢滑下来说:“恭候多时。”
“啊,有蛇,好大的蛇。”
“别怕,我见过它,没事的,还有一只叫巴克的狗哪去了?”
“他耐不住枯燥,出去玩了。”
“好吧,人差不多都齐了,我们应该想想接下来的事。”
我疲累的身体还想再装睡一会,但我的心对严亦晃肩膀的渴望更强烈。站起身,放下赵玉的外套,默默几步扑进严亦晃怀里,咧嘴掉泪。
“别哭了,好了,都过去了。”
我从未有过离开某个人不到一天就如此思念的经历,现在唯一能确信的是:我再也不想离开他,哪怕一分钟。
“好了好了,你再抱一会我也哭了。”
我急忙抽出来,抹抹脸上肆意无疆的泪水,脸颊羞红。
“这么说,要接的都接来了,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么。”
“瞧我,大家快坐,我也是刚刚才理清来龙去脉,大家知道去年那次天灾是怎么回事么?”
“不是说电磁脉冲么。”
“对,现在我知道电磁脉冲是谁放的,为什么而放。”
几人相互交换了下眼色,又齐刷刷的看向我。
“答案就是这两位,可以叫它们神兽,也可以直呼其名,它们属于一支不为世人知晓的生命种类,即不是外星的也不是其他地方的,而是就在我们这块大陆上繁衍很久的种族:神兽,之所以叫神兽是因为它们只出现在神话传说里,但还是被一些人发现,并作为家畜圈养和作为武器使用,直到有一天当这些神兽不满足于被奴役的命运奋起反抗时,旧时的主人为了驯服和消灭潜在隐患而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手段妄图摧毁这整个种族,而这手段,就是电磁脉冲。”真相是如此简单。
“要是谁敢发动这么大规模的袭击,他一定做好了应急准备。”索图叶蹲在灶台边烤火,边搓手边说:“他们不会不知道后果,所以一定提前准备了过渡用的东西,某些非电子的设备。”
“机械能,或是蒸汽能。”赵玉坐在萌萌旁边,解开劲扣,如果说她身上有什么让我嫉妒的,那一定就是罩杯的尺寸。
“蒸汽所用的设备普遍比较笨重,效率也不高,我猜是前者,再说你没看见麟角的发动机么,很像是弹簧。”
“从给咱们那几支枪的技术水平来看,他们用过大型机床,至少三轴以上。”
“而能造出三轴机床的设备也一定在他们手上。”我一直对这两个人的过去所知甚少,他们如果不是博学广知就是这方面的专家。
“何以见得?”
“麟角应用的螺旋桨。”
“噢,是的,无声旋翼,它的制作难度不亚于三轴机床。”
“那,就是说有个强大的敌人在搜捕咱们咯,该怎么办?”
二人停止对话,看着严亦晃,而他在看我。
我又将这些捎带期许的目光转向苍蟒。这么大的决定,我承担不起。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我的族人继续呆在监狱里。”苍蟒意志坚决的说道。
“可也没什么好办法能救它们。”负洛说,我顷刻间意识到它和苍蟒的相貌的确有些相似,难怪是兄妹。这种生物可真是神奇,还有那么璀璨光华的一颗心,等等——心。
“我猜,我有办法。”
“不可能,他们一定已经在加固监狱,明天的窗口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也只有一个能跑出来。”
“没关系,负洛,按计划明天是谁?”一份充满想象力的大胆又离奇的计划像从前做企划一样渐渐成型,只差一份具体的实施方案。
“夜后,一只狐狸。”
狐狸,貌似不太合适。
“这样,反正我们得把消息传进去,你把剩下的人统统告诉我,不用说明细,直说是什么动物就行。”
“162个,一时半会说不完。”
“天呐,呢么多。”
“是啊,如果不成功就会有161个被永远囚禁。”
我本打算传消息进去,叫剩余的神兽舍弃身躯,只运送核心出来自然会容易些,但是太多了,它们那一尺多大的核心连在一起会有多长,我显然低估了数量。
“我的办法行不通,只能带三五十个核心,数量太多了。”
“你是说,只留核心而舍弃身体?”
“没错,这样会小些。”
“哈哈,”苍蟒和负洛同时笑起,弄的我莫名其妙。
“怎么,你们笑什么?”
“你和女神曾经的想法如出一辙,得知灾变会发生后女神曾设想将所有神兽的心保留下来,然而我们原来的心一样无法抵御高强度的脉冲,所以才变换了承载基质。”
“等等,你说过这事,但我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能详细说说么?”在我看来这事就像一个人将灵魂上载到电脑里一样不可思议,甚至荒诞。
苍蟒爬上床,呈弓字形伸展开粗长的身体,中间一块大概是七寸的地方鳞片倒竖,一层层剥离开,拉扯中数不清的丝线纤维被生硬的拽断,光是看上去就觉得很疼。随后它的核心暴漏在空气中,和负洛的大小差不多,五彩斑斓的颜色不停变换,只不过貌似一些颜色组成了类似螺旋曲线的形状,这图案华光一闪转瞬即逝,瞬间又在其它地方由另一种颜色拼成,世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心也一样。
“诸位请看,这就是我的核心,如果我舍弃这俱躯体,依然可以存在,但请记住存在与存活不是同一个概念。”
贾萌忍不住伸手去摸,被赵玉拦下。
“没关系,”我将手贴上去蹭了蹭说:“这个能摸,很结实。”
“也很好看。”萌萌双手在核心上一个劲的揉:“还挺暖和的,真好玩。”
“请原谅她的非礼,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我急忙跟苍蟒赔话。
“青春是一个短暂的美梦,当你醒来时,它早已消失无踪。”苍蟒说话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它的核心有什么异动,看来那光线的规律不是我这种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莎士比亚说的,我记得这句台词。”赵玉拉回萌萌的手说。
“我一直很欣赏他的作品,哦,跑题了,我们的意识由电路转化成光路以后就运行在这里面。因为光也是一种脉冲,所以当灾难降临之时我们只不过与那脉冲洪魔纠缠了短短一瞬间,虽然我得承认那一瞬间真的很痛苦,但毕竟活下来了。”
“原来如此,好先进的材料,好精深的技术。”
“跟材料有什么关系?”
“你关得住光么?”见我摇摇头,索图叶接着说:“这个能,它表面的材料透光率很低,这即保证了内部光线运行的效率又建立了一种散逸机制,不使得整体因高温而损毁。”
一眼就能看出核心中有这样的关系,不愧是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