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不说这个了,我们回去吧。”我说着伸出手拉起她。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嘴角抖了几下,还是被我拉着朝前走去。街面依旧喧嚣,可是我和我身后这个女孩却各怀心事。
车子在城市的夜景里游移,路灯的光像琴键一样,一个一个透过窗子,在一明一暗交替中,我看不清团团的表情。
快到她家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魏正云,你真的想见我父亲的话,我可以帮你约他。”她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
我想了想,最终那个良心的小人,打败了自己,“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团团扭过头盯着我,“我说真的,魏正云。你自己考虑清楚,不过我父亲不见得会见你,他一直很忙。”
我摸着我脸上的刀疤,心中波涛汹涌。
“我到了,你想好了告诉我。只有一次机会哦。”
我看着她下了车,这一次她没有跟我挥手作别,径直的朝着她家的精致大门走去。她的背影很快被夜色吞噬。
我摸出一根烟,犹豫着点着。
要想成为一个胜者,是要不择手段的,甚至抛弃自己的一些很是真实的东西。
比如尊严。
我又把车开回路灯演奏的钢琴乐谱中。一键一键的漫过去。
我把那条编辑了好多遍的信息给团团发过去时,觉得自己的灵魂突然就不在纯粹了。于是只有再掏出烟点燃,在烟熏中麻痹自己的心。
春节浩浩荡荡的呼啸而过,各个帮派从节日的休眠中醒过来时,发现天云已经基本控制了整个S城,南城的那些个原始的娱乐场子又开始在天云的旗下运作,甚至又有几家被天云吞并,北城的几个赌场,高档消费场子也投靠到天云一边,更让人惊讶的是,现在王瘸子(瘸三)俨然已经成为S城的文物通,各种黑白道上的文物交易都在他的操纵下进行。
天云已经再不是以前那个羸弱的天云了。
明子倒底接手了幽云十六州。
我又提拔了一批如刘鹏,赵晓宇,张一天这些人,坐镇一些场子。
当然这一切也并不是一帆风顺,赵晓宇在接手一个北城的赌场后,没几天场子就被人砸了,小弟伤了好几个。
我给明子打电话,他们过去时赵晓宇正在大骂,骂砸店的那帮子痞子,骂他身边的小弟不中用。明子不知该怎样处理,又给我挂了一个电话。
我赶到的时候,那帮子人已经又摆开了酒席等我去喝酒。
我一脚踢翻那张桌子。
“赵晓宇,你怎么回事?场子被人砸了,兄弟叫人家打了,你他妈在这给我喝上了?”我两眼冒火,对着赵晓宇大吼。
他战战兢兢的过来,“云哥,别急,我调查了都是一帮街头混混,咱吃晚饭就去干他们。”说完拿起酒瓶就给我倒酒。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把酒杯砸在地上,“都他妈别吃了,先去找人,报了仇回来再吃。”
一行人见我突然发飙,自然不敢再动筷子。我拉着一帮子人,让赵晓宇带路。
他把我们引进一个挺破败的院子,指着两个战巍巍的老人说“云哥,他们的儿子是那帮子痞子的老大,只是已经不知跑到哪了?”
我看着白白净净的赵晓宇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那一顿饭吃的很不爽,虽然现在很多人已经跟我混了快一年了,可是感觉却越来越远,现在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兄弟,场子。我们不常在一起,他们每次见我越是尊敬,我越是孤独。
一过了农历新年,风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张狂了,变得温柔起来。太阳也更加有了力气,把温度慢慢的拉了上来。
春天已经不知不觉得透出泥土。只是现在的我在没有时间去研究哪一带的草先绿了,哪一片的冰先化了。
我第一次与孙天安见面就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我之前多次送孙甜回家,可是从没有进过那幢别墅,现在孙甜引着我去拜访她的父亲。房子果真气派,这房子只是孙家的地产之一,孙天安在市里,省里都还有房子。而且绝不比这次。
孙天安的书房在客厅后面,中间经过了一个小小的花园,不大,却已经松了土,丝丝缕缕的绿意在泥土间若隐若现。
孙甜把我带到门口,对着口型不出声的表达,‘进去吧,他在看报纸,我先前跟他说好了。’说完调皮的看着我,眼睛眨着好像在说‘怕了么?你也有怕的时候?’
我不再看她,整整领带,敲响了书房的门。
“请进。”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我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长的木质书架,古色古香。架子上摆满了书,厚的薄的精装的线装的,一个简单地写字桌摆在书房正中间,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山水图,应该出自名家。
孙天安摘下眼镜,很迷惑的看着我。
这是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人,头上的头发已经稀疏,但眼神很是犀利。
“孙叔叔您好,我是天云建设的总裁,魏正云,打扰您看报了。”我本应该微笑的,可是我的右脸已经死了,所以我的表情很僵硬。我能想象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态。
显然,他对我并不是太友好。
“你就是团团说的那个朋友了?你只有十分钟,所以有什么你最好说的快点。”他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这时候我看到他并不是像团团说的在看报纸,他的手上抱着一本厚厚的《毛.泽东诗词》。我知道这个时候假如跟他说我天云请求孙氏的援助绝对会被他一口拒绝。
“我只是一直仰慕孙叔叔您,现在我刚刚接手父亲的企业,所以想跟你讨教一些生意上的经验。”
他依旧没有抬头,“经验?经验都是在一次次磨练中得出来的,你年纪轻轻想一步登天么?找捷径,这世上那有那么多捷径。”
我的脸辣辣的,以前似乎还从没有人这样跟我讲过话,连我的父亲魏天正也没有过,现在他却高高的把我从云端推下,否定的一无是处。
我一时间陷入沉默,他也不顾我的存在,合上书闭着眼小声背诵起刚刚记的诗词。
“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凭割断愁丝恨缕……”
“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凭割断愁丝恨缕……”他又把那句吟了一遍显然他忘记了后面的句子。
我记得这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给杨开慧写的一首词,便在脑中细细回忆起下文来。
“要似昆仑崩绝壁”我小声的说一句。
“对,对对,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象台风扫寰宇重比翼和云翥。”他睁开眼睛仔细地看我,突然他
又收敛起笑容。
“你喜欢毛诗?”像是审问。
我的脾气稍稍上来,“我以前念过几首,好久不念了,恰好您刚才念得这首《贺新郎赠杨开慧》稍稍记得,就胡乱说了出来。”
他的脸突然白了起来。
其实我是故意的气话,我一直很喜欢毛诗,枕头边始终有一本毛诗,这首词恰巧昨天晚上我看过。
他的面子被我抹的没有几分。他摇了摇头像是自嘲样“老了,脑子不如你们年轻人了,记个东西太慢了。”说完干笑了几声。翻开书,在里面寻找着,“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头上高山风卷红旗过大关……”他故意停下来,抬起头看着我,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我想了想“此行何去赣江风雪迷漫处命令昨颁十万工农下吉安,这首剪字木兰花应该叫《广昌路上》吧。”
他吃惊地看着我,良久,露出了一个微笑。
“小伙子,坐吧。”说着他指了指写字桌对面的椅子。
我缓缓走过去,拉回椅子坐下去。
“你为什么会喜欢毛诗呢?我觉得像你们这样的小年轻,很少读诗的。”他合上书眯着眼看我。
“我受父亲的影响。”
“魏天正?想不到他居然喜欢毛诗?”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反问我。
“是的,我的父亲喜欢毛诗,京剧,还有昆曲。”
他笑了起来,“真看不出来,看不出来。”然后又说“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样能背诗词的很少了。”
我低下头。
“你脸上的疤是年前那次留下的吧?”
我点点头,“神经坏了,右脸,死了。”
他看着我我的脸又开始烫了。
“唉,我知道你是天云的当家人,S城现在的第一黑帮吧?你可以选一条更好的路走的,孩子。”他一字一句的盯着我的眼睛说。
“孙叔叔,我不跟您隐瞒,我这是命,我只有在这条路上,拼到底了。”
他笑了,身子向后倾去,“说吧,你来找我绝不是为了背诗词的,到底有什么事?”
“我需要您的支持。支持我,支持天云去拿下省城到S城的高速建设资格。”
他冷冷的看着我“你小子,胃口不小啊,你知道这是一笔多大的项目么?十好几亿,你凭什么让我,让孙氏信任你天云呢?”
我咬着嘴唇,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孩子,你现实点,路一步一步走才能走得通,走得敞。”
我抬起头,“孙叔叔,还是希望您可以考虑一下。”
视线里的孙天安正视我的目光突然向我身后瞭去,我下意识的转头。
“爸爸,你就帮帮正云吧,就当帮我,求您了?”孙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进屋,站在我身后。
“你这孩子,我们谈事情,你怎么随随便便就进来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孙天安拍着桌子站起来,眼睛红红的对着孙甜。
孙甜似乎第一次被父亲这样臭骂,流着泪跑出书房。我站起身准备去追她。
“不要管她,这丫头,太让我失望。”
我乖乖坐下。
孙天安在那里团团的走来走去,突然他犀利的目光看我。
“魏正云,你跟我女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