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白色马自达开进了育英中学,在这所贵族学校,老师或是家长有豪车的不计其数,在校园里来去,自由停放。所以一辆马6很少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这辆车选了一个车位停了下来。从车中下来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人走到后面拉开车门,一个人探出半个身子后不是很利索的从车中抽出另一条腿。他带着墨镜,一身运动装,整了整头发,向教学楼走去。
这时假如有注意他的人都发现了,他是一个瘸子。
二年级办公室就在一楼,而他却径直上了三楼。
他来过育英中学,校长办公室在三楼。
“杨校长,好久不见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校长显然贵人多忘事,一时间想不起眼前这个瘸子是哪路神仙。
他马上放下手中的笔,“您是?”“我是魏正云的三叔,天云建设集团副总经理王天恩。我们见过面的。”校长一拍脑门立刻起身“哎呀,王总。您看看我这记性!您坐,您坐!”那瘸子一屁股陷在旁边的沙发里。
杨校长也跟着坐下。“王总是为了正云的事来的吧?”
王天恩也不拐弯“是,我家孩子淘,给您惹麻烦了。我大哥没有空,我出面带他解决!杨校长,这是,怎么个情况?”校长叹了一口气,“唉!正云这孩子,带着一帮子二年级的人把三年级的一个班给砸了,这次事情闹得比较大,有一个孩子被正云打得现在还在抢救。市教委也惊动了。只有通知家长了!”。
那瘸子点点头“这样呀!”然后假装咬咬牙“唉,我大哥这两天正计划赞助贵中学盖新餐饮楼的事,你看这孩子就惹出这事!真是……”说完又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杨校长一听立刻满脸堆笑“您也别太着急,这事嘛,它总是有办法解决的。”瘸子一听也露出了笑容“我就说嘛,杨校长肯定有这本事摆平这点小事”校长一听面露得意“这样吧,我亲自给正云批个事假,他呢也先在家放松放松,暂时先避避风头,等三五天,这事过去了再来上课!”瘸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校长迫不及待的说“王总,刚才您说的赞助的事……”
魏天正似乎只顾着忙着事业,好久没有认真的关注过自己的儿子了,此刻他的儿子就低着头站在他面前。
他还记得刚出狱那会儿,天天拉着儿子打拳,跑步。那时候他的儿子还瘦弱的像只小鸡,小胳膊仿佛魏天正稍稍用力就可以掰断,而这两年儿子已经悄悄地长成大人的模样。近一米八的身高快赶上自己,当年那条细细的胳膊如今也粗壮的满是力气。头发有点黄,但一根根直挺挺的立着。
“把头抬起来,我又没批评你。”
魏天正看到了儿子透着男子汉气概的面庞,眉宇间拧着一股犟!和他当年如出一辙。“该16岁了吧!”他在心底轻轻地说。他这两年一直忙着天云的生意,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儿子也会长大成人的摸样。
他打内心里是不希望自己孩子也走他着一行。他希望魏正云可以活成一个正常人,娶妻,生子,生老,病死。按生命本来的规则去走。可是,他又那么不甘心,自己的产业,地位,需要儿子来继承,他的仇,也需要
儿子来与他一同去报!可是,那样的话,魏正云的一生就注定在黑色中漂泊!
有的人还未出生就一生注定荣华,而有的人却要一辈子血雨腥风,这就是宿命,我们谁也躲不过。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打架?”。
我听见爸爸语气严肃的问出了这个问题,我也在想,我为什么打架?可是,没有原因。
“你回答我,为什么打架!”我看着父亲犀利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
“因为我觉得自己被人看不起,被小瞧。我不愿这样。只有拳头才能让别人知道你才是强大的,把所有厉害的人打败,才是一个男人。”我只想让父亲明白,我长大了,没曾想一口气说了一堆。
父亲怔怔的看着我,半晌没有说话。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最后说了一句话“孩子,这就是你的命,谁让你要是我魏天正的儿子!”我理解不了父亲的话,但是他的神情却无比落寞,我本以为父亲会大发雷霆,狠狠教训我的,可是他却站起身,出去了。
我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屋子里。秋天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子,射进这所崭新的屋子。我看着湛蓝湛蓝的日新月异的s城上方的天空。突然涌出许多感受,卡在喉咙里,却不知用怎样的语言来说出。
我在宽敞的新家里呆了三天。第四天偷偷跑出去找明子。
那时魏天正房子所在的小区距离明子家的巷弄最近。
我把手插在兜里,叼着烟,慢慢地往明子家挪着。
上了二年级以后我们就开始抽烟,一直以来,抽烟这件事被我们看做是理所当然的。就像男人到时候了要长胡子,起喉结一样。我把半截烟丢在地上,踩灭,敲响了大门。
“谁呀?”是明子那憨憨的嗓音,我挺高兴,这家伙居然也在家,“我,魏正云!”开门时,我看到了明子一半肿了的脸。
我指着他调侃说“都几天了,还没有好?不会是又被他们打得吧!”他指着我的头说“你不也顶着纱布到处跑么!”说完我们相视一笑。
跟他进了屋子,明子妈见我进来也不说话,只顾着低头收拾着东西,我看得出来,她是再为明子收拾行李。我指着行李箱问“阿姨,这是,明子的?去哪?”明子妈头也不抬“去哪?还能去哪?被学校劝退了!我和他爸托了人,当兵去。”
我转过头看着明子“不可能吧?这!再说,当兵也不可能这么快走吧!?”他看着我笑了笑,“高铁和我被劝退了!没办法!”他顿了顿又说“我爸找了人,昨天体检了。很快出结果,不过肯定能走,估计明天,或者后天就到省城!”我抓着这个跟我一起撕混了三年伙伴的手“这么快?!你怎么不说一声?”他苦笑了下“托人,送礼呗。我也是今天才得到的通知,没来得及说呢!”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我的争强好胜连累了我的朋友。
我终于明白明子脸上的肿,或许是明子家里人的杰作。
我问“别人知道你要有么?三枪?谢朗?”他遥遥头。我说“我这就去跟他们说,今天晚上给你送行!”他紧紧拉着我的手,咬着嘴唇,轻轻摇摇头。“我
爸妈不会让我出去的,他们会打死我!”我看了看他的红肿的脸,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我只能狠狠握着他的手,那是双宽厚的大手。
晚上,漆黑的巷弄里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有一只狗听到巷弄里的脚步声,凶戾的狂吠起来,不一会儿整条巷弄的狗都跟着叫嚣起来。
三五个孩子,在群狗的伴奏中一起扯着嗓子吼着那首歌,古惑仔轰轰烈烈的节奏碾过去,算是壮行,屋子里高大的赵志明在对手的殴打中没有哭,在家长的责骂中没有哭,此刻听着和着狗吠的歌声却窝在墙跟“呜呜”的哭了出来,他爸爸看了儿子,摇了摇头,走进屋去!赵志明哭了一会突然站起身,扯着嗓子也跟着唱开了!
在那个浓的没有其他颜色的暗夜,一曲《热血燃烧》把一帮子孩子的心照的亮堂堂的。
我返校的时候,秋天气数已尽,总有带着北风味道的凋零,在路两旁,在学校各个原本绿色的地方。似乎一下子,寒冷就突然窜出来。
我和三枪丁哲登着自行车在回家,或是上学的路上时,似乎总是被莫名的寒意,搞得沉默。明子确实是走了,去了那个遥远的新疆。我会想象,被虚报了年龄的明子,会不会被那些比他大很多的士兵欺负?明子会不会还那么倔强的跟那些人打架斗狠?他会想我们吧?
可是,很快我就再抽不出时间去漫无目的的想念明子了!因为,三年级的人不会善罢干修!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事实上,在三年级高铁算不上是最厉害的角色。充其量他只是7班的老大罢了!
这段时间,常常会有三年级成群结队骑着摩托车在校园横行而过。他们趾高气昂的在二年级的人面前走过。三年级的威严,被我们的一次“扫荡”给重创了。他们急需挽回丢失的面子!
也是这段日子,常常会有二年级的男孩子莫名其妙的被打,很惨很惨的打。作为二年级的领袖。我必须也有义务找机会报复,必须。
三年级的老大,我见过,是一个叫孙明鹤的留级生,留着长长的头发,对分。常常叼着烟,虎视眈眈的看人。目光里总有一股阴冷的狠。
一开始他报复一直只限于二年级一些边缘化的孩子,也就是说挨打的通常是跟我的交情不太深的。三枪好几次跟我说,找孙明鹤干,可是,我知道,他们在等着我出手,他们是一群猎狗。做好了准备等我上钩。
我对一直喋喋不休的三枪说“你有多少人?”他脸一红“十,十来个!”我抽出一根烟点燃,“我们撑死招呼三十来个人,你知道孙明鹤多少人!只要他一招呼,在三年级最起码拉起七八十个人,怎么打!?”他狠狠的说“云哥,那,那咱们就这么忍着?什,什么时候是,是个头?!我忍,忍不住了!”我看了他一眼“不是忍,是等,等他把二年级的都打急了,那时候,只要我们一招呼,那是一股可怕的力量!”三枪恍然大悟“云哥,有,有你的,志勇双全哇。”说完他就嘿嘿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给他抽出一根烟,看着漫天飞舞的流云。
其实我也不知道,除了等,下一步我还能怎么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