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番外:回乡记(三)
「表婶啊。」妙妙像是捣蒜似的点点头,余光不住地观察慕声,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可是我……」
「我知道你放不下姑爷, 一日夫妻百日恩呐。」表婶叹口气,「表婶跟你说, 就算你改嫁了, 姑爷还养在咱们府上, 照旧以公子的用度给他,这样也算全了旧日之谊, 你看怎么样?」
妙妙快哭了:「不行, 真不行。」
她一骨碌从床上起来, 连拉带拽地把表婶拉出了门, 反手把房间锁上了:「咱们还是去敞亮点的地方说吧。」
在这儿说话, 表婶是不知者无罪,她压力大得很。从前这人是个醋坛子,她说一声别人的名字, 他都不高兴,搞得她烦得要死,要是他正常著, 这会儿不知道得炸成什么模样, 兴许一片好心的表婶都没法安全地走出房间。
现在,慕声整天用似懂非懂的目光茫然瞅著她, 连生气也不会, 她却抢先觉得替他委屈了。
凌妙妙一面严词拒绝, 一面暗自怀疑自己被慕声管成个受虐狂了。
表婶见她心意坚定,也就作罢,非常惋惜地摇摇头:「真可惜,婶婶手里头握著好几条线呢,个个青年才俊,唉。」
来到了厅堂,下人丫鬟间或出现,表婶便不好意思再提这件事了,捡了些别的趣事说著。好像她也知道,自己的价值观跟这个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表婶在家待到了黄昏,才有辆马车来接,便不顾大家的挽留回家去了,临走之前,表婶握了握她的手,悄悄地说:「妙啊,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来信告诉我。」
「知道了。」凌妙妙哭笑不得,摆摆手,目送马车辘辘滚远,融进一片晚霞中。
郡守爹赴了别人的小宴,表婶也提前走了,家里只有她和慕声吃晚饭,吃得没意思,她就派人把饭摆在托盘上,端进房间吃。
慕声还是乖乖地坐在那里,捏著筷子,安静地看她夸奖晚餐。
「今天是银鱼羹。」她兴冲冲地把碗摆在他眼前,汤里的蛋花诱人,香气浓郁,
「还有红烧排骨。」
觉得委屈了什么也不懂的小黑莲,她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排骨,她最青睐的那位厨子亲自掌勺,排骨飘香万里,凌妙妙往他碗里夹了两块,一敲碗边,脆生生道,「吃吧。」
敲碗边这个坏习惯是跟著柳拂衣学的,他喝醉了兴奋,便拿筷子敲碟子边,清脆的一声,显得很有仪式感。尤其是没有人能与她说话的时候,这么一声响,就好像对方也应答了一样。
摆在桌上的还有那位厨师拿手的红糖馒头,妙妙往慕声手里放了一个,撑著脸看他:「吃吧。」
慕声拿著筷子吃正常食物的时候,有种矜持的假像,但是咬到甜甜的红糖流出的时候,这种假像便破裂了,红糖淌到了他手指上,他毫不客气地舔了舔手指,抬头睨她,眼神中有一瞬间闪过了强烈的侵略意味,使这个动作显得有些邪气。
凌妙妙瞪大眼睛看了他半晌,他将手指拿出来,也眨巴著眼睛回望她,显得很茫然。
凌妙妙觉得自己有病,赶紧又递给他一个。
慕声的手缩了一下,看著她摇头。
「慕公子,您原来可是一次能吃三个呢。」妙妙语重心长地把红糖馒头塞到他手上,「多吃点吧。」
他三根手指拿著著红糖馒头,垂眸捏了捏,下唇轻轻碰了一下顶上那朵胡萝卜萝卜丝拼成的小花,又递还给她。
妙妙不接,他便耐心地将将红糖馒头搁在她嘴边,黑眸望著她,似乎是执意要她吃。
谑,从前都是妙妙哄著劝他吃饭,今天倒反过来了。
凌妙妙激动之下,不负众望地吃撑了。
还托盘的时候厅堂里正乱著,郡守爹应酬归来喝高了,几百斤的人,陀螺似的转著圈手舞足蹈,阿意带著一堆丫鬟手忙脚乱地扶他,像一群跟著香气走得蜜蜂。
「乖宝儿!」他眼睛倒尖,一眼看见了妙妙,东倒西歪地朝这边来。
凌妙妙冲上去扶住他,外头下著雨,他也没撑伞,衣服鞋子上站满了水珠。
凌爹喝得鼻头红红,像个圣诞老人,盯著她左看右看,满意地喟叹了一句:「我家宝儿真可爱。」
妙妙和阿意一左一右,架著他回房间,咬著牙吭哧吭哧:「没我爹可爱。」
他躺在床上,还在摆著手叨叨:「我不信,你爹是谁?让我瞧瞧!」
凌妙妙拍拍身上的水,顺手把一绺乱发别到耳朵后面,插著腰,对著他做了个鬼脸,脆生道:「我爹是宝,不给瞧。」
「小姐!」阿意一把按住郡守诈尸般抬起的胳膊,龇牙咧嘴,简直服了这对父女,「您先出去吧,这么说下去,老爷没完了。」
「噢。」凌妙妙耷拉著脑袋出去了,吩咐厨房做了个解酒汤,将烂摊子留给阿意。
这一趟下来,她也成了半个落汤鸡,端著个烛台回房间去。
甫一进门,手上的蜡烛邪门地「嗤」的一声熄灭了,屋里很暗,暗得冷清的月光都透亮出来了。妙妙教著黑暗击得眼前发蒙,伸手乱摸,摸到了桌上点了一半的蜡烛,芯子都烧焦了。
「奇怪了,我不是留了几盏灯吗?」
她的闺房一次要摆四五盏灯,高低错落,满室生辉。
她从抽屉里拿出火石,刚划拉一下,火星子一闪而过,映照了一双曜石似的眸。
下一秒,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别点灯。」
凌妙妙的那声尖叫还未出口,便夭折在了喉咙。
他的指腹在她手腕上摩挲,带著一点克制的焦躁。
一次两次倒还罢了,第三次她便有些起疑了,妙妙的火气蹭地窜了上来,不信邪地一点,手上的烛火骤然间亮起来,他躲避似的偏过头去,那点火光便跳跃在他玉白的侧脸上。
「你是鬼吗?还怕光的?」妙妙一连点了四五根蜡烛,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的脸,心里如有惊涛骇浪。
果真……
慕声望著她,眼角挑出的嫣红更加明显。
忽然,他动了,伸手一拉,将她圈进怀里,手上有些粗暴地揉著她的腰,揉了两下,似是耐不住似的,顺手将裙子撕了。
「妙妙,」他的唇靠在她耳廓上,声音异常温柔,手底下却死死抓著她的腰不让她跑,「湿了的衣服就不要穿了。」
凌妙妙被他丢进帐子里,他落在她脖颈上的吻异常激烈,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狼叼著的兔子,下一秒就要被咬断喉管了。
凌妙妙在眼冒金星的间隙里喘了口气,神智这才清醒了些。
「三年到了吗?」他的眼睛泛著红,低头凝望著她的时候,如同令人眩晕的深渊,「就这么想改嫁,嗯?」
露出这种表情,就表明他快被刺激得失控了。
「我又没答应……」妙妙受著他的亲吻,咬著嘴唇呼痛,实在挣脱不开,她眼冒金星,用爪子挠了他两下,他将她两手攥著,紧紧贴在自己滚烫的心口。
从很久以前,他就想这样做了。
炙热的温度从她手心里传出来,隔著皮肤,触得到鲜活的心跳。她昏昏沉沉中想想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眼眶直发烫,骤然便气哭了:「慕声……你就玩我!」
少年「嗯」了一声,将人捞起来换了个姿势,狠狠压著她,抱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唇却温柔地贴在她侧脸,摇曳的灯火透过帐子,映在他眸中,化作翻涌不息的痴气,「好喜欢玩你。」
「……」
往常他于这种事情虽然专横独行,但是好歹也顾念一点她的感受,她说不要了就是不要了。这一回却放纵自己,折腾到深夜,无论她怎么央求都不肯停手,生生将她弄哭了。
妙妙哭得抽抽噎噎,软塌塌地趴在他身上,身上全是印子,眼睛都红彤彤的,眼泪顺著他的脖子滚进他头发里,少年眼角嫣红,吻吻她的脸,便算是抚慰。
妙妙像是垂死挣扎的兔子,留了点力气,一口咬在他锁骨上,「不喜……喜欢你了……」
慕声翘起嘴角,抚摸她的头发,嗅著一点熟悉的栀子香,眸中漆黑的夜色如被晨曦驱散的雾气,一点点消弭于无形。
这天夜里,凌妙妙让他抱在怀里,累得精疲力尽,可是睡意全无。
「……我……饿了。」她瞪著帐子顶,粉嫩的嘴唇动了动,非常不甘心地说。
她现在有点明白,那红糖馒头,为什么刻意留给她了。
少年留恋地摸摸她的脸,起身替她掖好被角,披了件衣服无声地下了床。
「你去哪呀?」妙妙不安地追著问。
他返回来,又将她按在被子里,漆黑的眼眸纯粹映出她的脸,他眼里含著一点虔诚的怜惜:「天快亮了,等我一下。」
慕声身上披著夜露,端回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香飘万里。
妙妙靠在床头,拿勺吹著,狼吞虎咽地吃了,吃得热泪盈眶。
少年漫不经心地倚著墙壁,漆黑的眸子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她:「好吃吗?」
「……」妙妙抬起头,直愣愣地看著他。
「我好不好?」慕声在她颊边一吻,像是敲下一枚印章:「不许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