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什么?”陈明洛听到洪总理的这句话,心里面也颇有一些不平静。
似乎重生以来,还没有人这么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吧?
尤其是,当一国总理私下里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让他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陈明洛的脑子里面突然想起一个笑话来,于是就对洪总理说道,“总理,给您讲个笑话,介意不介意?”
“哦?”洪总理听了,顿时一愣,然后就笑着说道,“小家伙确实厉害,居然能不被我牵着走。好,你讲吧,我洗耳恭听。”
其实洪总理刚才那么问,也不过是将陈明洛一军而已,不管陈明洛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先找出一套理论来批驳他一番,让他自觉比较羞愧,然后才会考虑他的问题是不是可行。
但是让洪总理觉得有些意外的,是陈明洛小小年纪,居然不中自己的圈套,反倒是提出来要给自己讲个笑话,这事儿就让他感到啧啧称奇了,陈明洛果然是陈明洛,不同凡响啊,难怪桑副总理对他如此重视,并且郑重地推荐给自己,确实是有些门道的。
不过,这样的陈明洛更引起了洪总理的兴趣,觉得必须把他好好利用起来,否则的话,实在是浪费人才啊!
陈明洛想了一下,就开始讲故事,“小明的老师问小明,长大以后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小明想了想,就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金钱和美女。结果老师大为生气,痛斥他庸俗下流,还把小明给揍了一顿。”
洪总理心想,这事儿什么笑话呢?
不过陈明洛接着讲道,“后来,当老师又问起小明同样的问题时,小明就毫不犹豫地挺起胸透,大声回答道,事业和爱情!这一回,老师非常满意地摸了摸小明的头,夸奖他是一个有前途的好孩子。”
洪总理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有所感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陈明洛见洪总理心领神会,便接着说道,“总理你看,同样一个问题,一体两面的回答,结果确实大相径庭。所以,您问我需要什么,这话实在是不好回答的。我觉得,要衡量一个干部的标准,不是看他说了些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些什么。您觉得,我这个看法是不是正确的呢?”
洪总理听了,顿时哈哈一笑,“好吧,陈总你是正确的。”
陈明洛的意思,洪总理肯定是听懂了的,陈明洛不喜欢玩需的东西,更注重于实际,所以他觉得务实是第一位的,就算是现在按照洪总理的意图,收拾一大批人,可是实际的效果却不一定好,反倒是会造成自己的被动。
既然想要解决问题,那么就需要全盘考虑,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既可以把事情办了,又可以从制度上加以限制,防止这种类似情况的继续发生,这样才是解决问题的做法。
否则的话,不断地反腐败,仅仅是不断地提供制造新的腐败分子的温床而已。
“可是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又怎么能容忍这些蠹虫继续危害国家呢?”洪总理叹了口气,对陈明洛说道,“你也知道,国企改制工作,事关重大,其实很多问题都是很容易解决的,但是正是因为这些腐败分子们的阻挠和利欲熏心,才导致这项工作遭遇了许多障碍,我们本来是希望给老百姓做好事的,结果却承担了无数的骂名,原因何在?”
洪总理说了这么几句,却是没有继续往下说,显然是很清楚民间的一些非议,甚至是因为某些想象对他提出的人身攻击言论,心里面感到有些不大好受。
他的这一番话,以及落寞的神态,倒是让陈明洛想起了一些事情。
据说前一阵子,洪总理在看历史剧《商鞅》的时候,曾经满脸热泪。
有的人说这是作秀,但是陈明洛很清楚,这不是作秀,同样作为一个改革者,洪总理身上所担负着的责任是重大的,个人的荣辱在他自己看起来,已经是浮云一般了。
虽然商鞅最后被秦君处以车裂之刑,但是商鞅之法却使得秦国成为战国七雄中最强大的一个,商鞅之法得以延续下来,并没有因为他的死而被废除。
洪总理在改革中遇到的阻力,不会比当年商鞅变法时所遇到的阻力小多少,甚至是犹有过之,推己及人,他当然会对这一部历史剧产生了更多的共鸣,忍不住潸然泪下。
陈明洛有鉴于此,也不禁有些感慨,忍不住说了一句道,“其实,这件事情也很好办的,根本就不需要大动干戈,略施小计即可解决问题。”
陈明洛说这话的时候,信心十足,看在洪总理的眼睛里面,也不由得为之一亮。
洪总理非常清楚查证这种腐败群体的难度有多大,因此当陈明洛表现出超人的洞察力之后,他就希望把陈明洛利用起来,来操作这件事情,因为唯有陈明洛这种没有正式进入官场的人,才有可能摆脱各方面的影响,把案子给办了。
但是陈明洛不肯接这个案子,让洪总理感到非常失望,觉得陈明洛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世界观什么的还不稳定,难以担当大任。
可这阵子陈明洛三言两语就让洪总理明白了,他绝对不是怕事儿,而是胸有韬略。
于是洪总理就笑着问道,“计将安出?”
这就是典型的三国演义中的口吻了,很显然洪总理此时的心情好了一些。
陈明洛倒是很想接着说一句,山人自有妙计,你且附耳过来的,可是仔细一想,要是这么说的话,可就对洪总理太不尊重了,于是他就说道,“很好办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嘛。”
“说来听听——”洪总理很感兴趣地问道。
“首先,中大顶天科技董事长田耀福自杀这件事情,还是需要调查一下的——”陈明洛说道。
“这是明修栈道?”洪总理问了一声,见陈明洛点头认可,然后才问道,“那么暗渡陈仓是什么呢?”
“暗渡陈仓,这个工作就要分两步来走了。”陈明洛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洪总理听着陈明洛在这里跟他讲解应该如何来操作,一边儿赞许地点着头,一边儿就感慨着,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的年轻人,真的是不得了啊!
其实陈明洛的想法也很简单,明面儿上的调查只要是做一做就可以,不需要太认真了,随便抓到一些小毛病也是好的,但是不能寄希望于这个。
最关键的行动,还是在于私底下的设计,就是通过两家企业的上市过程,从头到尾开始进行暗中监控,拿到整条企业上市产业链条上的关键数据,看看问题都出在哪里,究竟是谁一直在顶风作案,借此机会敛财或者操纵企业上市,甚至他们本身就是通过将壳公司操作上市来获取暴利的。
为了有效地说明问题,陈明洛建议同时跟进两家企业的上市,一家国企,一家私企,这样的话,就可以把各条线儿上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一网成擒,干净利落。
“你这是在做局啊!”洪总理听了之后,就显得有些犹豫了。
按照陈明洛的做法,肯定能够把那些人揪出来的,而且能够做到证据确凿,但是同时也存在一个问题,在这个案子当中会牵扯到很多其他的问题,做局来试探底下干部们的廉洁与否,总是会授人以柄的,到时候免不了很多口舌关系。
“所以,需要有人付出牺牲——”陈明洛很清楚这一点,他也点出了其中的关键问题。
“你吗?”洪总理以为陈明洛要发扬风格,为此事做贡献了。
谁知道陈明洛立刻摇头否认道,“怎么可能呢?我的理想那么远大,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中途夭折?总理放心好了,我来安排人就是了。”
洪总理听了,顿时哑然失笑,心道陈明洛真的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儿。
不过陈明洛的话倒是让洪总理觉得很有操作空间,既然某些部门已经出现了集体腐败的苗头,那么就绝对不能手软,必须当机立断,把这些人给收拾了,从中找出一些解决的办法来,重新制定规则,否则的话,这个时间拖得越久,损失就会越大。
两个人简单地做了一番探讨,很快就确定了基本方案。
“此事你知我知,不需要再让其他人知道了。”洪总理对陈明洛说道,“你安排这事情的时候,一定要选好人,不能出纰漏,否则传了出去的话,影响非常恶劣的。”
陈明洛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必须淡化官方痕迹,尽量让这事儿被当做是来自民间的偶发事件对待,不给总理添乱。”
“我倒是不怕乱,关键还是要找这么多候选人才,实在是让人头疼的事情。”洪总理叹息道,“当初为了选拔这些金融和经济人才,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现在看起来,问题还是很多的,只具备专业才能而缺乏道德修养的人才,那是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的。”
“财帛动人心嘛,没有人不喜欢钱的,所以我觉得还是制度有问题,应该加以改革才行——”陈明洛回答道。
“哦,说来听听?”洪总理很感兴趣地问道。
“现在的上市审批制度,权力太集中了,应该改革,变成随机委员会制度。”陈明洛对洪总理说道。
“什么是随机委员会制度?”洪总理听了之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就问道。
“意思就是说,改变少数人说了算的现状,扩大委员会的编制人数,在审核的时候,随机抽取其中的一部分人来做决定。”陈明洛解释道。
“那么做的话,有什么意义呢?”洪总理询问道。
洪总理觉得这么做没有丝毫的意义,没有制度上的约束,单纯地依靠增加人数来控制腐败,似乎是行不通的。
“当然有意义了,这就是为了增加犯罪成本嘛。”陈明洛解释道。
按照他的意思,假如这事儿是一个人说了算的话,对方想要通过行贿来达到违规上市的目的,就需要把所有人都给喂饱了,而不是重点喂饱一两个人就可以。
这么一来的话,付出的成本实在就太高了,而且事情也不容易保持机密,一旦泄露出来,不但上市无望,还会把自己陷入违法境地,引来一身官司。
而委员会方面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只要一个人的嘴巴不牢,事情就会败露,大家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了,还可以使用掺沙子的做法,在委员会中安插一两个自己信得过的人物,这样一来的话,什么风吹草动都躲不过去,可以说是万无一失。”陈明洛接着又补充道。
其实这一招儿才是最关键的,因为委员会制度不可能一家独大,所以消息就不可能那么保密,一旦出了问题,立刻就会传出来,而直接在委员会中安插自己的耳目,许以高薪或者显位,他们肯定能够忠于职守。
这么做的话,可以说是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益,再没有更好的招数了。
洪老板听陈明洛这么一解释,倒是颇感兴趣,想着如果陈明洛的想法能够实现的话,自己改组这几个机构的时候,可以试一试,看看效果如何。
两人这么一谈下来,就是一个多小时,眼看着时间就不早了。
“来吧,我请你吃宵夜。”洪总理觉得比较满意,就对陈明洛说道。
“这个,您这么一说,肚子倒是真的有点儿饿了。”陈明洛摸了摸肚子,表示赞同道。
他们走出房间的时候,秘书和芦琪就迎了上来,显然是已经等了很久了,总理接见陈明洛,最近就有两次,单独谈话的时间都在一个小时以上,这真是非常罕见的。
芦琪看了看陈明洛,就觉得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儿为难的表情,心中就想着估计这条件是谈妥了,否则的话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秘书大概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心说陈明洛胆子够大,能跟总理谈条件。
只是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想到,人家谈论的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而是在联手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