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是如此重要,甚至柳宇的内心都在回响着这样的**:“成为一个国王似乎也不错!”
唐景崧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可他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他随手抓起一把山茶叶,都是本地土产的茶叶,算不上什么好茶,可这一刻柳宇却有一种从容的气度。
他把碎茶叶扔到自己的茶杯,那也不算什么上品,就是一个普通瓷杯,只是当他顺手提起茶壶的瞬间,唐景崧却觉得这个少年身上确实有一种非同凡响的英伟气质,偏生又是如此老成,浑然一体,绝非池中之物。
水还有些烫,但是柳宇却是静下心来,坐在靠椅上闭着眼睛细细地想着,他细细地品着这山间的茶叶,却觉得一种清香沁人浑身。
唐景崧却有点急了:“柳营官?”
柳宇从容不迫地品了一口茶,才说了一句:“有些事,只可做,不可说。”
他这话说得极是含糊,只是唐景崧却一下子振奋起来,他做的这一番事业,也是只可做不可说,如果捅到那些巡抚、总督的耳朵中去,不知道生出多少是非了。
唐景崧也是品了一口茶,这才说了一句:“不知何时用兵?”
柳宇却是咪着眼睛,轻松写意:“也让唐大人知晓一声,我细柳一系虽只据北圻三省之地,在中国不过是三县之地,但亦有将士一千八百员名,装备各式后膛快枪一千五百件。”
现在唐景崧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说旁人提及细柳营。都说是想要说服刘永福,细柳营是避不开的问题。
昨天见面的时候。刘永福已经把黑旗军的一应表报交与唐景崧一份,因此唐景崧对于黑旗军的实力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黑旗军除了细柳营之外,总共有四个营头,两队亲兵,再加上两支防守根据地地部队,合计起来是两千六百名,装备后膛枪七百杆,至于细柳营的实力,始终是柳宇自己才知道地最高机密,所以刘永福只说:“细柳、乌鸦、新锐、工兵四营。兵数约千名。皆备快枪。”
可是直到唐景崧才知道细柳营竟有一千八百名精兵,而这支精兵的装备是整个黑旗军最好的,给养补充也是全黑旗军最强,更不要说那一千五百件快枪了。
一想到这,唐景崧就暗自庆幸自己来找柳宇。而不是去找另一个据说实力极强的营官黄守忠:“有细柳诸营扶持,法人指日可破。柳营官可不要误了战机。”
柳宇同样很清楚,眼下正是最好对付李维业和法国人最好的时机,在历史上黑旗军就是打了一个时间差,在李维业的援军抵达前一周,成功将李维业引蛇出洞,伏击得手。
唐景崧来到山西,既是历史的偶然,也是历史的必然,即使历史上黑旗军不在五月份主动攻击河内法军,但是法军也会在六月份攻击黑旗军。
和现在自己所能掌握的主动便是。和历史相比自己可以抢占先机。李维业现在在整个北越地区不过是五六百名法军和三四百名越南步兵组成的部队,而接下去法军将不断往这个战场上添油。
自己采用地战术就应当是法国人反应过来之前。尽大可能杀伤其有生力量,而柳宇也愿意让唐景崧替自己带话给刘永福:“如果永福不愿意,我们细柳一营愿领兵先出河内,一切脏活累活,都交给我们干便是,胜了,算在他刘永福地份上,败了我一力承担。”
唐景崧这次来到山西,便是为了请黑旗出战之事,根据他的观察,刘永福想要退往十洲的想法毫无意义,山西一失,则整个黑旗军失去这个粮产区后,粮食就无法解决,象十洲那样的偏远地区,根本不具有任何战略意义。
现在得了柳宇的承诺,他兴致极高:“有此一语即可,即便他刘永福不肯去,我也让后路作你地坚定后盾,军事可有把握没有?据说法人援军,一两月内即至河内。”
柳宇在这方面比较含蕴:“解决李维业不成问题。”
他又随口说道:“即便解决不了李维业,和法人相持一年亦无大的问题,除了已有兵队之外,我尚有已训练过地备补兵一千名,士乃德快枪六百杆。”
柳宇这里面打了点埋伏,现在他准备好的士乃德差不多是八百杆,而且尚有制成的迫击炮十数门。
但是六百杆库存就足以让唐景崧震动了:“还有六百杆?”
在内地六百杆快枪不算什么,李鸿章、左宗棠每次采办军械,都是几千把几千把购进,但是为了图个便宜,他们更喜欢购买前装步枪--这玩意便宜,子弹易补充,而且对付国内的骚乱足够了。
至于几千把后膛枪,往往是战略级别的调动,象这一次为了加强入越的广西防军,特意从北方调集了三千把雷明顿步枪,只是堪用的步枪并不多。
可是没想到这越南的草莽之中,却有这么一位人物,特别是唐景崧想到此地常年受越南封锁,购买洋枪洋炮绝非易事,这少年几年辛苦下来,居然积攒了快枪两千把,光凭这一点足以自傲了。
要知道,整个黑旗军的后膛枪也就是七百把而已,据说还有一小半是从细柳营匀过来的,这细柳营莫不成是蚂蚁搬家地法子,五年下来在法国人眼皮下走私了二千三四百把步枪:“好!如此一来,我便有十全把握。”
柳宇笑道:“五年经营,皆为一役,替我知会永福一会,一切我皆准备就绪,山西已备有全军三月军食。雷明顿、士乃德枪弹已经替他各准备万发,其余一切也有准备。”
唐景崧看着他随口说出多年经营。更觉得这少年绝非寻常之辈,入越之前只知细柳营之名,可没想到这一营竟是为与法人一役,准备得如此周全。
“我知会刘统领便是!这一次一定保足下一个万世荣华!”
他和柳宇谈得十分投机,一直到天黑之后才转身离去,走地时候还牵着柳宇的手说道:“一见到柳统带,就如同见到少年地我!”
只是待他走了,江凝雪才把热好的饭菜用食盒端出来了:“阿宇!快吃饭!”
“嗯!”柳宇早饿了,小夫妻在煤油灯下草草用了晚餐,却吃得甚是香甜:“凝雪!帮我叫我一声柳清。\\\\\\今天晚上我们还得开会。”
在黑旗银行开会可不一样。柳宇在家里只是点了煤油灯,可是在黑旗银行却有新鲜玩意,利用发电机接来地电,整个会议室有若白昼。
在这间总行,你可以接触到世界上任何最新的发明。从电影到留声机,到发电机到电报、电话。柳清享受着一个欧洲大资产阶级地生活。越是在黑旗银行总经理这个位置坐得久,他越留恋这个位置,这才是一个成功人士所处的位置,不说每天投来的无数殷切目光,光是那调度的庞大数字就让他迷醉不已。
但是这个晚上,他却是显得如此严肃,他小心翼翼地翻着那份会计报告,而是坐在他对面是做为邓雨村代表的连锦城:“我们办不下了?”
“没错!除非拿法郎去抵债,但这一业务不会持续。”
柳清抓紧着法国式的会议桌,看着桌上挂着的油画:“这可不是我个人的因素。甚至与银行无关。”
拖累整个银行的亏损业务。说起来与黑旗银行没有太大关系,完全是细柳营的庞大进口给拖跨地。
从黑旗银行建立开始。细柳营就利用黑旗银行作为工具,开始了疯狂进口物资地行动,进口的战略物资已经建立了十几个大型仓库,甚至在宣光和兴化还建立了若干个后备仓库。
别的不说,光是在卫生用品上,细柳营就诸备了平时足够十万人使用一个月的卫生用品,至于战卫用品,足够治疗一万人次的伤员。
军装用品诸备了两万人份,至于象苦味酸一样,到现在整整储备了四百五十吨,除去少量消耗之外,如果用于染布,足够让整个细柳营用上一年。
至于钢材、铂金、军官用怀表等等,细柳营把黑旗银行当为最好利用地工具,疯狂套购一切战争物资。
这一切,柳清都是一清二楚,黑旗银行之所以没有破产,这完全是因为东方汇理银行海防银行的殊勋。
现在黑旗银行从东方汇理银行得到了整整五百万法郎地贷款,其中有一百五十万还是海防分行千方百计从西贡分行转出来,除去一部分新贷款用于还清旧贷款,其余两百多万法郎贷款几乎都消耗在采购上。
除此之外,细柳营在海防的各家洋行还有巨额的欠款,黑旗银行账上的这类应付账款折算成黑旗票,竟是三百五十万黑旗票之巨--足足比黑旗银行的资本额还上多上几倍,当然这也是法国人和洋人反复敲榨的结果,细柳营真正到手的物资并没有那么多。
以前柳清享受着这样的日子,只是今天柳清突然看到,以前那样的高高在上的日子似乎要过去,他不由吼道:“我们把印刷出来地法郎拿出来,就把偿清这些欠款。”
只是他也知道这是不现实,在越南这个地方,投放七百万法郎地话,谁都知道这是假法郎,而且他知道柳宇一定还有后文。
“赖账!我全部赖账!”柳宇顺手提起钢笔,在那个惊人的数字划了两道黑线,他笑着说道:“要打仗了。连锦城明白了:“我们应当再欠三百五十万黑旗票。”
柳清也赞扬这个主意:“再欠三百五十万!好主意!”
“我们大约还有半个月时间。”柳宇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公历一八八三年四月二日晚八时二十三分,根据我和唐景崧刚才达成地协议,我黑旗军将在公历四月二十五日誓师,兵进河内怀德府。”
连锦城和柳清都明白了:“需要购买什么?”
柳宇不急这几分钟的功夫:“明天早上你们立即出发,多带钱去。”
“造币厂的黑旗票、法郎……嗯,黄金白银也可以动用一部分,连锦城,你去采办二百五十吨苦味酸,不怕多花钱,记住,一定要在二十五日前装货完成。”
连锦城脑子特别好使:“现金要带,但是不如用汇票,现在手上有东方汇理银行的空白票据,以前我们是老老实实地开,现在不怕了,只管开便是!”
东方汇理银行可以说是黑旗银行最大的恩人,不但如此,柳清也打定主意:“嗯!对了,我们一向可以赊款,这一次也是定例,顶多多付些黑旗票和法郎当定金。”
既然是赖债,那就赖个彻底,柳宇说道:“不但要在海防采购,而且还要在香港和西贡采办,不过要加紧,记住!二十五日,过了二十五日,就要被李维业堵在河内,对了,要多多照顾法国朋友的生意。”
“多多照顾法国朋友!”柳清连连点头:“没错!一定要照顾法国朋友。”
既然再接下去黑旗银行躲避不了破产的命运,那就干脆跟着柳宇,最大程度地照顾法国朋友,尽快完成黑旗银行的资产重组。
柳宇又说了一句:“我们的大采购搞了三回,前三回都是我们被坑掺了,各大洋行也捞够了,这一回是他们付点学费的时候了。”
何止是付点学费,柳宇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一语既出,不知道有多少法兰西家族破产,但是宁可千家哭,不可我家哭。
柳清点点头:“还好,我们到处四出采购,因此从海防到香港和西贡都有定期航线,我估计明天乘蒸汽船出发,一定赶得及。”
他估计了一下:“我去海防坐镇,兼管西贡这条线,锦城你去香港!”
柳宇加紧了叮嘱了一句:“记住了!四月二十五日,这是最后期限,也是我黑旗军誓师的时候!”
柳清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对了,要不要采购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