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前,那晚从医院跑出来,无路可去的她,投奔来了这座尼姑庵。好心的师太收留了她。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很清净,很安全,不会有人发现她的行踪。
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没有人来打听她的下落。
山顶的空气很清新,月朗星稀,四下里万籁俱寂。
芸樱一个人坐在庵里后院的草坪上,偶尔仰着头看向夜空里的繁星,偶尔低首,抚摸着圆鼓鼓的肚子。
怀孕七个月了,在五个月的时候,已经有胎动了。现在,七个月了,胎动更频繁。
“宝宝,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妈咪的子宫太脆弱,你一定要让妈咪再坚持三个月再出来哦!”,抚摸着圆圆的肚子,芸樱嘴角擎着和蔼的笑意,柔声道。
只是,心里还是不免凄苦。
想到孩子的出生,就意味着他们母子的分离,芸樱就觉得无比的痛苦和无奈。但,这几个月过去,每天偶尔地诵经念佛,已经令她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如果这便是注定,她也甘愿承受。
只叹命运的无奈。
“宝宝,你说他是不是因为我生你会很危险,才会那么残忍地要拉着我去……?”,怀里,那枚吊坠从衣襟内钻出,月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芸樱一手捏住吊坠,一手抚摸着肚子,哑声问道。
想到那天,他的残忍,至今还心有余悸。12482988
她不清楚究竟他是因为她不能生,还是因为他误会孩子是花逸尘的,还是因为他太恨自己。不过,这些似乎也不是很重要了,这段爱,太过痛苦!
不要也罢。
何况,她现在是个将死之人。
“宝宝,我们现在去睡觉喽!”,芸樱小心地起身,双腿有些麻,轻轻活动了好一会,才迈开脚步,小心翼翼地向住所走去。
现在的她,做任何事情,都很小心翼翼,庵里的静慧师太为她开了调理身体的方子,师太说,她的子宫太脆弱,胎儿越大,就越有危险。
芸樱已经提前拜托好庵里的师太们,万一将来她有什么意外,请她们想办法把孩子送给花逸尘。
她相信,花逸尘一定不会让她的孩子受苦的。
对芸樱来说,每天早上能够睁开眼睛,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嘶——”半夜,又被双腿抽筋痛醒。双腿在一阵一阵地抽搐,很难过,黑暗中,芸樱双拳紧紧握起,双唇紧闭,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以免打扰其他人休息。
每当这样的时候,她就会想起司徒冽,想起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会帮自己按摩双腿。那么地轻柔……
心,酸酸涨涨的,喉咙哽咽住,鼻头泛酸……
璇会很人。那些温柔,那些爱,令她至今都还心悸,贪恋。
“芸樱,叫你不要再帮忙挑水了,不要动了胎气了!”,刚从山下化缘回来的一位师太,见到正在辛苦挑水的芸樱,连忙上前,夺过她手里的木桶,好心地说道。
“静心师太,没事,我很小心的!”,芸樱冲着静心师太微笑着说道,小手轻轻地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滴,能够帮庵里做点事,她才会住得心安理得。
“对了,芸樱,这是我从市里化缘回来的红豆酥,很补血的,送给你!你现在就给我休息去!”,静心师太边说着,边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纸包,边好心地说道。
“静心师太,谢谢您!我还是先把这畦菜浇完水再休息!”,芸樱接过用报纸包裹的红豆酥,对静心师太说道,谁知,静心已经抢过木桶,提着去了菜畦边。
芸樱看着师太的背心,内心里充满了感激。
瞧,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心人的。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十八岁的她,无比地渴望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这些天,她总是在奢望,等孩子平安地出世,她也平安地活下来后,她下山去工厂里干活,挣钱养活孩子,过再普通,再平凡不过的生活。
没有爱恨情仇,不会遭受痛苦折磨,只和平常人一样。
只是,对她来说,这些,都只是奢望罢了。
手里捧着那有半斤重的红豆酥,芸樱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朝着住处走去。
淡淡的红豆香弥散开,芸樱小心地一层一层地揭开报纸,嘴角扬着淡淡的笑,这熟悉的红豆味,令她的心也微微泛酸,但,令芸樱的心,更加酸痛的是……
报纸!
新北集团兼sunshine集团总裁,司徒冽与原市长千金,叶子璇今日大婚!
醒目的标题,熟悉的两张面孔,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呜……”,无法抑制地,泪水扑簌扑簌地落下,喉咙哽咽着,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Qnow。
结婚了?!他今天和子璇姐结婚!
看着报纸眉头的日期,就是今天!
绿色的草坪上,淡粉色的拱形花环下,他在和叶子璇亲密地拥在一起……
心里,胀满了酸痛。
就如那次,在电视上看到他和叶子璇订婚的画面一样。
泪水啪啪地坠落,掉落在报纸上,掉落在他的脸上,晕染开,模糊了他的笑容……
莫芸樱,你还在意什么?!看到子璇姐安好无损,你不该高兴的吗?!不是你要将他推给子璇姐的吗,现在在这伤心个什么劲?!
这样的结果,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心里,一个声音在狠狠地嘲讽着,鄙夷着她!
是,我不该伤心,该是高兴的!子璇姐是平安的,她如愿地嫁给了心爱的男人,我该为她高兴的。司徒冽现在也已彻底放手了,我更该高兴的!
只是,心,还是又酸,又疼。
莫芸樱,你的身体,你的心,都不能背叛我。而我的身体,我的心,也不会背叛你!
夕阳下,紫色的薰衣草丛边,他对自己如此宣誓道,那无比坚定的话,犹如誓言,在她的心口,狠狠地敲击着……
慌乱地擦了擦眼泪,不再看那报纸,拿起一块红豆酥,张口,大口大口地吞咽。
泪水还是放了闸的潮水,不停地奔涌而出,她此刻的样子,极为狼狈,瘦小的身躯在肥大的青灰色袍子下,隐隐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