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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已经掘好。他这一生,看似辉煌多彩,耀眼得很,按常人的眼光,要多成功有多成功,钱他拥有,誉他拥有,都还是美誉、荣誉,各种头衔都有,各种光环都戴过。其实在他看来,他就做了一件事,掘墓。为贪婪者掘墓,为好『色』者掘墓,为权力膨胀者掘墓,为人面兽心者掘墓。
为一切该送进坟墓的人掘墓。
他成功了。他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一步步的,将他们引向死亡之路。
独特的方式,腾龙云非常中意这几个字。别人看来,他腾龙云只是一『奸』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一个想雄霸地产界的人,一个想做地王的人。是啊,地王,在地产业如火如荼的今天,哪个地产商不想做地王?地王带给地产商的快乐,又岂能是别的快乐所替代的。不可否认,他腾龙云也确实想做地王,他也实实在在做到了。彬江这么多土地,只要他腾龙云看中的,就一定是他的,例外或许会有,但夺走他土地的人必得付出代价。这个时候腾龙云想起一些人,比如死云的程浩清,刘嘉伟,还有那两个愚蠢的女人,华英英和周晓芸。没有谁能阻止他,野心也罢,贪婪也罢,谁想阻拦他,谁就得付出代价,付出生命也不为过,这就是他腾龙云的逻辑。然而,做地王只是一种手段,只是一种简单的快乐,腾龙云想做的,是借地王这个名义,更好地为别人掘墓。
他要那么多地干嘛,要那么多钱干嘛?地永远是地,永远地放在那儿,谁也搬不走,并不因你拿到了那块地,那块地就会跟你一起走,这跟女人不同,女人只要被你占有了,她会跟你走,风里雨里,她都跟你一起走,想甩都甩不掉。地呢,它就是一块地而已!钱他也不稀罕,七岁的时候他稀罕过钱,很神往,有钱多好啊,这是他七岁时的想法。后来这个想法占有了他很长时间,直到他淘到第一桶金。现在不同,现在钱对他来说,只是一堆废纸,不,比废纸还糟糕。这辈子要说钱给他带来过快乐,就是这狼园,狼园才是他的家,才是他的幸福所在,梦所在,向往所在。别的,只不过是他挥霍钱的一种方式。钱这破玩意,该挥霍时还真得挥霍。但挥霍钱的过程并不快乐,相当烦。
远没有坐在狼园里享受这么惬意。
哦,我的狼园,我的家。
他又开始咏诗了。
每次回到狼园,腾龙云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活,而是怎么死。死对他来说,是一种绝美的诱『惑』,一种解脱,一种释放,一次跟养父腾墨的激情拥抱。当然,何时死,怎么死,他还没有考虑好,至少,在给别人把墓掘好之前,他还得活着,苟且地活着。现在他终于放心,他掘了一个个墓,这些墓是他在圈地建房中一次次掘好的,每圈一块地,他就等于为一批人买好了墓场,每建一幢楼,他又等于为一批人修好了墓。墓啊。他太激动于自己的伟大创意了,有谁能把房与墓联系起来,又有谁能把地产与墓场联系起来?
惟他!
谁也别想逃离。这是他下的魔咒。当他可怜巴巴地站在别人的办公桌边,脸上堆着厚厚的笑,手里拿着殷实的信封,恭维着别人,讨好着别人时,他的行动便已开始。笑是刀,信封是利器,那些人按他的步骤一个个盖在圈地或项目文件上的大红印章,就成了他们通往地狱的一张张印签。包括范宏大钱焕土梁平安等人的一次次签字,其实就是他们在死亡判决书上的签字画押。
哈哈,签字画押。多好的比喻啊!
腾龙云笑得合不拢嘴了,笑得快要断气了,笑得心里的血都要出来了。娘的,让我把你们一个个送上断头台。
逃不了,谁也逃不了。他再次想到这个问题。甭看眼下矛头都指向他一个人,甭看郑春雷尚大同始终盯着他不放,是盯着他么?不是,绝不是!郑春雷是谁啊,一条总也不上钩的鱼,老『奸』巨滑的鱼。尚大同又是谁,看似窝囊实则精明至极的一根木头。对,木头。这个比喻真是形象。木头丢到水里,仍能飘起来,石头却就沉了底。木头燃在火里,烧焦的总是别人,自己只不过化成灰烬,但他还是木头!这两个人老道地布了一张网,不,三个人,还有市委书记吴柄杨。他们合力布了一张网,天罗地网,以他为鱼饵,想要钓出的,却是一条条大鱼。
现在他们要收网了,鱼们却还在垂死挣扎。可怜的鱼,贪婪的鱼,愚蠢的鱼!
范宏大以为自己聪明,以为自己做得干净,不留痕迹,把所有的罪过往梁平安那儿一推,自己就解脱了,甚至都不殃及到钱焕土。梁平安能有那么傻?他会乖乖地等着让郑春雷等人宰割?不,绝不可能!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傻的,只不过大家玩的游戏不同,等着吧,用不了多时,梁平安就会捧出一颗炸弹,他会一笔笔的,把范宏大精心预谋巧妙安排打算让他背的债,全还给范宏大。那口大黑锅,梁平安是背不动的,背不动他就会摔,这一摔,哈哈,砸着的,定就是范宏大!
还有那个孟旷生,自以为聪明,结果呢,搬起石头偏就砸了自己的脚。孟旷生跑到彬江做什么,你还真以为他是高举审计这把剑,要帮彬江把幕后黑手斩断?哈哈,错了,大错特错,别人都可以让他蒙骗,独独他腾龙云不会。孟旷生来彬江的第一天,他便看出一个阴谋,巨大的阴谋。孟旷生是想借这场审计战,为自己洗清屁股。他是想借审计师徐文喜的手,把自己过去的一切痕迹抹掉。腾龙云看穿了,却装作没看穿。你不是想玩么,我就陪你玩,看谁玩死谁。一开始他也怀疑孟旷生有别的意图,为此还深深不安,后来发现,孟旷生压根就没别的意图,他就是跑来为自己擦屁股的。那好,我帮你擦。孟旷生找到他,暗暗授意,想让他把龙嘴湖征地那档子事揽起来,就是假合同那档子事。他愁眉苦脸,孟局长,我揽不起来啊。孟旷生急了,后来竟然错误地想拿权力唬他,他哈哈一笑,权力,我腾龙云啥时怕过权力?不过他装作怕,这样可以让孟旷生更激动一些,更陶醉一些,走向死亡的速度也更快一些。果然,孟旷生中计了,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哪知徐文喜背叛了他!天下怎么这么多背叛,天下怎么谁都可以负谁?这怪不得徐文喜,要怪还是怪范宏大。看穿孟旷生计谋的,不只他腾龙云,还有范宏大。范宏大略施小计,就让徐文喜倒戈了,于是,孟旷生放放心心中,就让徐文喜暗算了——“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