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他神色一凛,萧意楼没有惊讶,倒是他自己惊出一身冷汗来,“糟了,万一他已经发现了皇上的真实身份……”
“他没有。”萧意楼神色镇定,淡淡丢出三个字,回身看了看风万钧,抬手轻拍着他的肩,“眼下,他最多就是通过初五那晚的事知道了央央是女子之身,其他的,他不可能知道太多。”
风万钧疑惑道:“你就这么肯定?”
萧意楼道:“我肯定。”
“就因为,你相信她?”
“你不信吗?”
“我……”风万钧摇摇头,“不是不信,而是我这心里……太不踏实了,这件事本来就很冒险,加之央央姑娘不是个好控制的人,而大哥又太聪明,我……”
萧意楼淡淡一笑,道:“放心吧,她身上有一股寻常人没有人的危机感,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她一定会实事先察觉的。”
风万钧闻言皱了皱眉,“可是你不是说,这种危机意识与高度的警觉和灵敏,是要经过长期的训练才能形成的吗?她怎么会……”
萧意楼摇头,“虽然眼下还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能肯定,她一定接受过不为人知的训练,才能有如今这超于常人的反应和灵敏。”
“那,你就不打算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萧意楼略一沉吟,道:“等这件事结束,我有很多疑问要好好问问她,现在,就让她安安心心做事吧。”
说罢,他抬脚朝着门外走去,风万钧撇着嘴摇摇头紧跟了上来,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她和大哥夜谈,你心里有没有觉得不是滋味儿……”
丞相府,闻得随从来报,景陌不由轻轻笑出声来,摇了摇头看向景晟,挑眉道:“这下父亲该相信了吧?”
景晟阴沉着脸色沉默半晌,突然用力一拳砸在桌案上,“哼!这个宁九……果然有问题!”
景陌面色清淡,“他早就有问题了,只是父亲没有看出来罢了。又或者,父亲已经看出来了,却被王爷给打岔,一时间又给忽略了。”
“王爷?”景晟疑惑了一下,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而后慢慢地点了点头,“为父想起来了,确实,我们已经不会一次向王爷提起这个宁九可能有问题,可是每一次都被王爷搪塞过去了,说什么这个宁九不管身份有没有假,至少他是忠心保护如鸢公主的……为父之前还真信了他,竟然想过要通过两位公主传达讯息,将宁九收为己用!”
“呵呵……”景陌轻笑着摇头,端起杯盏微微呷了一口,“这也怨不得父亲,这宁九在人前向来都是一副公正严谨、不为钱财权势所动之人,就算他不做任何回应,我们也只会觉得那是因为他这刚正的性子使然。”
“却不知,他其实根本就是萧意楼的人,他不过一直……一直在看我们的笑话!”景晟心中气恼得很,连连握拳锤击着桌案,“我们……我们都让他给骗了!若不是这一次,明明督办此事的是萧意楼,可最后去抓人的却是宁九,我们还会一直被他们闷在鼓里!哼哼……死对头?就算他萧意楼再怎么不在乎名利权势,也犯不着将自己到了手的功劳白白拱手让给一个整天和自己作对的人吧。”
一旁的随从连连点头道:“没错……不仅如此,这宁九原本不是说一直怀疑皇上是假的吗?可这怎么回朝之后,宁九一直都这么卖力地保护他?从护送他进宫,到后来皇上误食中毒,以及前些天的遇刺……属下瞧着这宁九保护起这位假皇上来,可是不遗余力。”
“什么怀疑?那根本就是做给我们看的!”景晟恨恨地咬了咬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以此来糊弄过所有人,偏得那些人都信了他,都被骗了!”
突然,他站起身来,一脸愤恨,点了点头头:“好!你们竟然如此糊弄本相,那就休怪本相不客气了!”
景陌眉峰一蹙,看着他问道:“父亲打算做什么?”
景晟道:“他们让本相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本相若不做点什么,就太说不过去了。”
景陌道:“一个是禁卫统领,一个是天策上将,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人现在都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甚至,皇上的来历与他们还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加之如今王爷又被困宫中,对父亲还在气头上,父亲这个时候要动他们……只怕不太好下手。”
“哼哼……”景晟冷笑着摇了摇头,“陌儿,为父知道你向来思虑周全,考虑问题很细致,可是这姜还是老的辣。是,为父现在是没有什么好的理由去动萧意楼和宁九,可是为父可以动别人。你忘了,前往安城的人就快到了。”
景陌挑了挑眉,心下了然地点了点头,幽幽一笑,“若是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废了骆一钦,倒也算给他们一个警醒,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希望他们还没有派人前往安城打理此事。”话虽如此,他的心里竟隐隐有些期待,期待她已经派了人前往安城。
毕竟,在他的心中,她既是有能耐假扮成风萧逸回京坐上了帝位,就应该有此能耐和思虑才是,也只有这样,这个人才算得上是他的对手。
丹琴守在一旁,看着华央神色凝重地坐在那里已经做了一大半天,不由有些担忧。
“皇上……”她开口,轻轻问了一声,“您……没事儿吧?”
“没事。”华央头也不抬地挥挥手,神色丝毫不变,似乎只是随口应着丹琴。
丹琴指了指外面,“那……咱们去用午膳,可好?”
华央摇摇头,“不用了,朕不饿。”说着,又低头看了看摊在面前的纸张,满眼疑虑。
“这……”丹琴不由为难,犹豫了一下,终是不敢擅自上前去,想了想,道:“皇上,您已经看了两个时辰了,可以休息会儿了,就算现在不饿,不想吃东西,可是总得要歇歇才是。”
华央却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凝眉细思,时而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突然冷不防地抬头道:“丹琴,有酒吗?”
丹琴一愣,“酒?”
“算了……”华央又摆摆手,“这宫中的酒虽好,可是味儿太淡了些。”
说着,她将面前的纸折好收了起来,站起身来,“把朕那套浅色的便服取来。”
丹琴虽然莫名其妙,却还是照做,取来了一套花色清淡的便服给华央换上,又依照她的意思重新梳了个简便的发型,换了玉笄,扎紧腰带,抬脚就要走。
“哎……皇上,您这是要去哪里?”丹琴连忙上前来问道。
华央挥挥手道:“朕出去办些事,你就不要跟着了。”
“这,将军要是问起来,奴婢这……”
华央无奈地叹息一声,道:“你就说朕喝酒去了。”
说罢,片刻不耽搁,抬脚朝着大明宫外走去,丹琴不放心,悄悄跟上来看了看,见华央点了几名禁卫跟着,这才稍稍放了心,折身回了紫宸殿。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马车内的华央听着外面的说话声,挑眉诡谲一笑,心知这是出了宫门了,便伸手撩起门帘,问那位禁卫道:“你,带钱了吗?”
那人一脸茫然地点点头,解下腰间的钱袋递了过来,华央接过来在手中颠了颠,觉得有些分量,便轻笑着点点头,“朕先拿着了,等回了宫,让丹琴补给你。”
说罢,她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放下门帘,将钱袋系在腰间,眼底浮现一抹狡黠的神色。
马车终在宸王宫门外缓缓停了下来,几人下马走到马车旁,轻声道:“皇上,宸王宫到了。”
马车内一片沉寂,听不到一点声音。
那人不由愣了愣,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依旧无人应声,见状,几人相视一眼,有些慌了,都开口喊道:“皇上,您怎么了?皇上……”
无奈之下,上前掀起门帘一看,马车内空无一人,早已不见皇上的踪影!
“这……”一行人脸色苍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其中一人道:“快通知统领,皇上不见了……”
“糊涂!”另一人喝了一声,瞪了几人一眼,压低声音道:“皇上在我们这么多人的看护下,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了,除非是皇上自己的意思,不然什么人能做得到?既是皇上自己的意思,我们若这么贸贸然地告诉了宁统领,皇上必定会大怒,等回了宫,咱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而且统领那边必定也会因为我们失职而重责。”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找,悄悄地找到皇上,然后不动神色地保护好他。”
闻言,几人相视一眼,都觉得在理,便点了点头,原路返回找了过去。
明天就是上元节,新年的热闹氛围还没有散去,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一抹淡色身影出现在蓬莱客门外,闭上眼睛用力嗅了嗅,直觉有阵阵酒香扑鼻,心情一阵舒畅,而后大步进了门去。
店小二迎了上来,笑呵呵地问着什么,那人也不答,只是四周看了一圈,问道:“杜仲呢?”
正在柜台里面收拾东西的杜仲一听这声音,差点把手中一只酒壶丢了出去,连忙回身望来,待看清来人不由惊了一惊,连忙从柜台里面出来走到那人身边,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这里,便拉着那人快步上了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