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总兵府,慕夜泠并未立刻回军营,而是屏退了其他所有的随从,只留下刚才来送字条的那个,两人一道朝着城郊而去。
两人在一间破旧的农舍外停了下来,随从很识趣地停下脚步,只有慕夜泠一人进了农舍。
刚一进门就闻到一阵刺鼻的药味儿,慕夜泠下意识地以袖掩鼻,皱了皱眉,道:“你又在弄什么东西?”
“呵呵……”那人轻轻一笑,道:“我能弄什么?自然是配置毒药,难不成你以为我应该研究些治病救人的解药?”
“治病救人?”慕夜泠觉得有些好笑,“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治病治人,独独你不可能。”
说话间,那人站起身转过身来,不是别人,正是莫洵,只见他冲慕夜泠弯眉一笑,道:“你这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不怕死,你就不怕我会生气,会给你下毒?”
“你会吗?”慕夜泠挑挑眉,“我死了,你去哪里找我这样的人帮你做事?”
莫洵连连摆手,道:“别……可别说什么你是在为我做事,你我不过是合作关系,互惠互利,各取所需罢了。”
闻言,慕夜泠咯咯笑了笑,寻了个木凳坐下来,道:“说罢,你让人叫我来,所为何事?”
莫洵一边拾掇他的药一边道:“还能是为了什么事,自然是想了解一下青城的情况。”顿了顿,他回身看了慕夜泠一眼,“青州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休战至今,一点动静都没有了?难不成大月和川蒙不准备开战了?”
提起这事,慕夜泠不由得沉了脸色,刚刚端起的杯盏又放下了,一脸不悦道:“还能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青州的百姓。你也知道的,祁连煜此人虽然以前顽劣,但是心底却很善良,如今继位为皇,不仅心善,更多了份责任,他一直都觉得青州虽然曾经落入大月,可是那里生活的百姓毕竟多数都还是川蒙的百姓,若是就此动手强攻,无辜百姓就会受到牵连,他舍不得百姓受苦,自然是不愿轻举妄动,至于大月,萧意楼见川蒙不动,也跟着不动了,这倒好,一来二去就成了休战状态。”
“哼哼……”莫洵闻之,不由冷笑两声,想了想道:“既然他们休战,那你就想想办法让他们打起来。”
慕夜泠道:“谁说我没有想办法?我想了很多办法了,川蒙善用的袖箭夜间偷袭杀死大月的兵将、川蒙的粮仓被人趁夜放火烧了,换做正常人,谁能忍受得了?可偏偏他们两方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嘴上说着要讨回公道,可实际上却一动不动,真不知道萧意楼和祁连煜这两个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莫洵略一沉吟,沉声道:“不为所动,那就说明这些事还没有真正让他们恼怒起来,看来你下手还是太轻了。”
慕夜泠道:“凭我一人之力,又能做什么?就算是加上你的那几个探子,也不可能说得动两朝开战,除非……”
她的嘴角掠过一抹诡谲笑意,目光落在莫洵手中的药瓶上,“除非见血见命,而且要多一点、严重一点。”
莫洵回身看着她,像是明白了她话中深意,了然地笑出声来。
一大早,祁连煜便让人拿来了一套小一点的男装让风如鸢换上,又刻意把她的脸涂得又黑又黄的,乍一眼看去,还真的看不出来她就是如鸢公主,她跟在祁连煜身后在军营里转了一圈,愣是没有人认出她来。
风如鸢自己一开始觉得有些乖乖的,很不舒服,可是没多会儿便适应了,拉着祁连煜偷偷问道:“我看起来像不像个小兵?”
祁连煜摇摇头道:“你一开口说话,就不像了。”
风如鸢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四下里瞥了一眼,低声问道:“咱们现在去哪里?你不是说要找机会送我出城吗?”
祁连煜弯眉笑道:“想要出城哪有那么容易?至少要等到合适的时机。”
风如鸢一瞪眼,低喝:“你骗我!”
祁连煜笑出声来,“我何时骗过你?我只是说想办法送你出城,却没说何时出城。”
风如鸢撅了撅嘴,狠狠掐了祁连煜一把,祁连煜正要回身说什么,就看到那位邵将军一路小跑着过来,脸色煞白,伸手直指马棚的方向,“皇上,出……出事了……”
祁连煜顿觉心下一紧,抬脚朝着马棚走去,风如鸢看得出情况不对劲,又好奇发生了什么,便连忙跟了上去。
刚一进了马棚,就看到地上躺着很多马匹,有的已经没有了气息,有的还在口吐白沫,但是眼睛已经闭上了,靠着最后的一口气艰难地撑着。
“怎么回事?”见状,祁连煜眼底的怒意顿然升起,回身喝道,“看守马匹的将士呢?”
邵将军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上前来,沉声道:“昨天夜里值守的兄弟已经……已经全都死了……”
祁连煜眉峰皱得更紧,垂首看了看那些马,又看了看邵将军,疑惑道:“是……中毒?”
邵将军连连点头,“正是中毒……”
他似乎还有些话没说完,可是看着祁连煜那怒极的表情,又不敢说。
祁连煜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尽管说来,不必这般吞吞吐吐的。”
邵将军点头行了一礼,道:“皇上,这件事和前不久的粮仓被烧一事都太过蹊跷了,臣怀疑青城已经混入了大月的人,他们表明上按兵不动,有意休战,实则却派人混入城中,又是防火又是下毒……臣已经请军医为那些中毒而死的兄弟检查过了,他们所中的毒非常罕见,不是寻常大夫或者药铺会有的,而且能研制出这种毒,必然精通医毒之道,而大月军中就正好有这么一个医术了得之人……”
他偷偷瞥了祁连煜一眼,没敢说完。
风如鸢却有些忍不住了,狠狠瞪了邵将军一眼,正想要说什么,突然发现祁连煜冷着脸朝着她瞥了一眼,吓得她一愣,到了嘴边的话硬是说不出来了。
祁连煜深吸一口气,道:“继续说下去。”
邵将军迟疑了一下,继续道:“之前传这位慕姑娘死了,臣还在怀疑,萧意楼那么重视她,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死掉?直到前几天传出消息说她没死,既然没死,那就必然和萧意楼在一起,以她的能耐,想要制些毒药来毒害我们,一点都不难。皇上,这大月欺人太甚了,咱们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被他们欺负!”
闻言,四周的将士立刻应声附和道:“对!大月明着休战,暗中却搞这些见不得光的卑劣手段,这口气我们绝对咽不下去!”
“大月害我们的,一定要还回去,同样,欠我们的,也必须要讨回来!”
祁连煜看了众人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马匹,阴沉着脸色久久不言。过了好半晌,他转身大步离开,边走边吩咐邵将军道:“传令下去,半个时辰之后,所有将军到朕的帐中来见。”
“遵命!”邵将军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祁连煜的脚步很快,风如鸢险些跟不上,只能一路小跑着,走到一半,她有些气恼,四周看了看,见没什么人,不由嘀咕道:“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你要是想要甩开我,直接说了便是……”
祁连煜没有应声,风如鸢不由哼哼了一声,道:“好!那我自己走!”
说罢,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她眼尖地发现一人正朝着这边走来,而且那人正是慕夜泠,吓得她连忙又回过身来,小跑着追上祁连煜,拖着他一起快步冲进了营帐内。
慕夜泠远远地看到一名举止怪异的小兵跟在祁连煜身后,正想要上前来问什么,就看到她一溜烟儿地消失了,不由心下疑惑,追到祁连煜帐外,被守卫拦了下来。
这一次慕夜泠心里有底,浅浅一笑道:“我有事见皇上,劳烦通报一声。”
那守卫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帐门,硬着头皮进去,只是很快便又出来了,一脸为难道:“景姑娘,真不是小的不帮您,皇上说了,等会儿要与几位将军商讨军务,景姑娘若是有什么事,不如晚点再来……”
纵然慕夜泠心下不悦,却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勉强一笑,转身离开。
直觉告诉她最近祁连煜变了,变得很陌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以前,他何曾对她这般无视、这般漠然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
蓦地,她脚步一顿,神色一凛,难道祁连煜已经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
营帐内,风如鸢沉着脸色坐在软榻上,一脸的疑惑,良久,她冲祁连煜撅撅嘴,道:“喂,你不会真的相信是我四嫂给你们的将士和马匹下毒的吧?”
祁连煜没有知觉回答,反问道:“试问,眼下除了大月,还有谁会对我川蒙的兵马下手?”
风如鸢无以反驳,只能点点头,道:“仔细一想,确实……确实只有我们大月有这个可能,可是……”
可是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是大月在表面休战的情况下,却暗中对川蒙兵马下毒,都是一种不齿的行为。
祁连煜道:“你是想说,可是下毒之人不一定就是央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