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敲门声再度响起,誓羽才打开摁钮,实际上摁钮的显示屏是可以显示猫眼外的人的,只是誓羽有些意乱情迷,没有来得及去细想。她怕自己看到刘言的眼睛之后,表情会很不自然。
她满脸红晕,美目流盼,搓弄着衣角等待着刘言的出现,命运无常,这个人的出现不但占据了自己的心扉,还瞬间改变了她二十几年的强硬性情。
但当诺杨的脸出现在她眼帘时,顿时美妙的心情就像投入了万丈冰窟。
门也被诺杨关上。
“你来干什么?”誓羽这句话其实是设问,没等诺杨回答,就一指门外,厉声道:“给我滚出去!”她之所以这样当然是觉得飞船上高手如云,诺杨绝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况且在没有枪械的情况下,单凭动手的话,诺杨也未必打得过自己,这个醉鬼的身子骨早就被大量的劣质酒掏空了。
“誓羽,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誓羽的厌恶感并没有因为愣了一下而减轻,只是声音调小了,但还是很坚定:“滚出去。你的随身翻译机坏了?或者我把字儿拖的时间长一些,听好了:滚——出——去——!”
诺杨没有生气,而是恭恭敬敬地鞠躬道歉:“誓羽,我真心实意地想要来给你道歉……”
“我不接受,滚!”
“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要道歉。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我只是想要求个心安……”
“道这么个歉就心安了?你的心也真够容易安啊?”誓羽毕竟是女人,对完全没有感情也没有利害关系的人,女人是不吝啬刻薄语言的,可她却不知不觉没有适才那么坚定,而是开始跟诺杨对话了。
“那你是要我下跪才肯原谅我?”
“你爱跪不跪——”誓羽蓦然回过味儿来,“差点上了你的当,你给我死远一点儿跪,我不想看见你!出了门再跪,你在这里跪指望我会扶你么?”
“誓羽,我是真心悔悟,痛改前非,你看我连酒都戒了,这次一连串惊心动魄的事情和最后的星球爆炸,给我很大的震撼,让我想了许多……”
“你戒酒告诉我干什么?你受到震撼又关我屁事?”但誓羽本身的性情是吃软不吃硬,尽管她特别鄙夷诺杨无耻、荒yin、酗酒、欺凌弱小等恶劣之极的毛病,可任谁在自己面前这么低三下四地一再道歉,无论是否真的有诚意,她都很难严厉起来了,声音也愈发平静,“……你快出去吧,别让我烦。是不是真的能做个好人那是你自己的事,问问你的良心,你的良心过得去,那就不必非走那些形式。出去吧,我没多少耐性了……”
诺杨可能觉得时机成熟了,猛然痛哭起来,没有眼泪只能啊啊地干嚎:“我仔细想了一下,我才觉得我以前真不是个东西啊,呜呜呜……”紧接着,他又神经质地开始抽自己的耳刮子,一下,两下,每一下都是全力以赴的重手,誓羽听得心慌意乱,没好气地喊道:“行啦!你还是个男人吗?以前我就觉得你卑鄙无耻贪杯好色,没想到你还哭哭啼啼跟个女人似的,你恶不恶心你?别打了!你要是真犯了大错,那自然有法律处决你,这几下耳光根本就是挠痒痒的惩罚。你要是自此真的改过自新,那更不必打自己,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还能变成一个值得我们尊重的人,那就行了!出去吧!”
诺杨这才哼哼唧唧地停住了耳光和哭泣,只是脸肿得厉害,鼻涕也给打了出来,糊了一脸,狼狈得很。
誓羽不屑地推给他一包纸巾:“全拿走吧,鼻涕别扔在我房间的纸篓里。”
诺杨擦了一阵,忽然一脸疑惑地到处嗅嗅:“怎么一股子香气啊……”他当然想不到这香气来自过惯男人一样生活的誓羽身上。
誓羽顿时飞霞扑面,又不能像刚才一样训斥诺杨,半晌才皱着眉说:“怎么啦?我就不能搽香水?”
“哈哈,原来是这样……”诺杨笑眯眯地说,“誓羽,你变可爱了……”
誓羽又有点不大满意了,她在原则上是不动摇的,直截了当地说:“诺杨,你别蹬鼻子上脸,别再说过界的话了。鼻涕擦好了?出去吧。”
“……其实,除了道歉,”诺杨扭扭捏捏地说,“我……我是来请你帮个忙的……”
“我能帮上你什么?”誓羽反问,“你要做好人,从现在开始做就行了,难道还要我帮你当众公布?”
诺杨忙不迭摇头:“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请你……”
“干什么?到底干什么?你能不能爽利点儿?”
“你能嫁给我吗?”诺杨这话让誓羽完全惊呆了,“我……我从见到你就爱上你了,虽然我们不是一个种族,但我们同样对造物主的外貌有着艳羡和赞美,认为那是最美的外形,这说明咱们的审美观起码相同,你的外表是天然雕琢的,不是我们依靠硅胶……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我以前有多坏,现在就会有多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没问题,法律又没硬性规定不同种族之间不可以通婚的!再说和平大联盟虽然没有这方面的技术,但正义大联盟有啊!我们将来想要孩子了,可以借助正义大联盟的技术,我相信歌沙兰拜先生总会有这种技术吧,最少他也能联系到会运用这种技术的科学家……”
誓羽只迟钝了几秒,就恼羞成怒,猛然将盘子砸在地上:“我收回之前的话!你马上给我出去,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你,你为什么这么绝情……?”
“你说你想变好人,这就是你的条件?滚!我用不着你变好人,滚出去!看见你恶心得连饭也吃不下了……没听到吗?滚!我马上就喊人了!”
诺杨痛苦羞惭地垂下了头,不再做声,也一动不动了。
誓羽见他这次不像是调戏,而是真的伤了心了,也不能真的叫人来或者立即把他轰出去了,只得擦肩而过,就要打开门让他出去。
可她转过身的时候,自然看不到后面,只觉得诺杨也转了过来,似乎想趁机抱自己,这时候她打定主意,无论诺杨是不是会变好,这么干都等同于骚扰,她会毫不留情地向后猛踢,让他尝尝厉害。
但这些并没发生,好在金属大门的上方光滑如镜,她隐约能看到身后的诺杨的动作,可……可那场景陡然间变得不可思议!诺杨的整张脸以鼻子为中心向两边渐渐扯开,并且越扯越大,瞬间分成了两瓣,只有一些血脉筋肉相连,而这两边脸内并没有头骨和其他该有的东西,而是变成了两瓣长满了细密牙齿的嘴巴,巨嘴越变越大,旋即咯吱一声轻响,哼了过来,探出几条黏糊糊的红色舌头状触角,然后向誓羽扑了过来。
誓羽警察出身,还经历过数年卧底生涯,心理素质没得说,她从小在智慧虫族中长大,也并不会像寻常人类那样对与自己一样大小的虫子感到恐怖,最起码,只会在梦中有些惊惧,可她完全分得开什么是虫子,什么是……怪物!
誓羽吓得一声惨叫,猛地将门踢开,飞奔出去,可正要转弯时,脚底下不知道被什么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地上,这里是全合金地面,这一撞眼冒金星。但过度的惊恐令她不能迅速放任自己等待神志完全清醒冷静,就要爬起来就跑,可这时候她看清了,那个本来绊脚的东西正是诺杨——那怪物的舌头之一,接着又卷了过来,将自己的脚踝勒住,顿时感到一股极大的力量在向后拽,自己使尽全力想要顿住,却被无情地向后拉扯。
这个时候她已经能确认,这绝不是诺杨。诺杨胆量再大十倍,力量再大十倍,也跟眼前这只怪物无关。她现在看的清清楚楚,随着自己被拉得越来越近,那怪物的面庞也就越发清楚。
这是一只什么样的怪物啊!整张脸完全被劈成了两半,变成了一张横过来的巨口,嘴巴里伸出的十来条红色舌头如同十来只绞在一起的红色水蛇,**、黏糊糊的,用恶心已经不能形容得出了。嘴巴似乎跟脑浆和头骨完全融在了一起,像是一副充分发挥了黑暗想象力到极致的抽象石雕,无非是它是活动的,而且大脑一抖一抖汩汩地发出声音,不断有肿瘤般的肉泡破碎,淌出浓浓的粘稠液体,整个身子仿佛所有的器官挪了位置,数不清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搅在一处,大腿和手臂从不可能的方向伸出来,并且支撑着怪物要么继续直立,要么横着走。摇摇晃晃的身躯中央挺立着硕大无比的雄性amp;器具,并且显得愈发狰狞,器具下面还有道嘴巴一样的裂缝,在不住地重复着:“誓羽,我爱你,我爱你……”
誓羽此时的情绪已经不能用羞惭无地来形容了,只感觉全身都冰冷无比,恐惧得无以复加,力气随着空气全部被抽走,只能哀嚎着淌着泪,眼睁睁地看着那充满腥臭的巨口近在咫尺地从四面包裹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