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米歇尔诧异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沉默了许久,说:“红体之母被刘言彻底消灭的事情,你们有听说过吗?”
“当然,这件事是大事,我们都知道。当时我们已经在光脑的追杀下躲藏在角落里了,可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欢呼雀跃。至于光脑和机器人,它们没有感情,要是有人的喜怒哀乐的话,我相信它们也一样会欢呼的,毕竟红体也是它们的死敌。可是红体被消灭了,不等于宇宙就安宁了,智慧生命们就没有敌人了……‘金属’们又想主宰我们,真讽刺,是吧?”田甜的步伐很慢,而且便走便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我没见过刘言,但我父亲见过。”
“父亲?”
“他只是普通人,但他跟刘言并肩战斗过,在刘言没有升级成为全人类的救世主之前,我的父母和他曾经一起逃亡过。”
米歇尔心想:“只怕我的继祖母卓芷筠,也在其中,她对当年的事情讳莫如深,我这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我的身份现在也不方便透露,见机行事吧。”
田甜见她神色有异,便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走得很慢?我是在找出口。”没等米歇尔惊讶地再问,就瞠目结舌地发现田甜跳上一辆破破烂烂的报废救护车,将车顶盖掀开。
“我们早该开车走了,靠脚走路不知道要走多久,万一那些机器人再追上来呢?”
田甜摇摇头,淡淡地说:“你既然来到这个星球,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我们顺利逃回去并且命都还在的话,我会跟你说说怎么样在这个性求生存。最起码的两条:第一,遇到任何杀狗的家伙,都是机器人。因为目前活着的狗除了伪装成真狗的机器狗外,其它都是各地起义军训练的军犬,没有别的狗,它们的后代,也都会继续被训练,只会防备和扑咬机器人。第二,决不能开车,车是大目标,很快就会被它们的人造卫星检测系统发现。”
米歇尔不解地瞥瞥田甜脚下的车。
“这不是车。这是我们的秘密通道,每使用两次就会换个位置。”田甜从车顶跳下去,里面居然如同深井一样深不可测,只有一条简陋的梯子焊接在井壁。狗被绑在田甜的后背,一路爬下去。
米歇尔随着她爬下去,并在她的示意下关闭了井盖。一边爬着,米歇尔不由得佩服地想:“这真是个绝妙的掩护,现在大街上到处是报废的各种磁轨车和常规家用电车,没有谁会想到这居然是个拥有真车外壳的地下通道……”
田甜自然能看得出米歇尔的神情,于是解释说:“这要归功于我们大冷星以及附属卫星的设计者。这群人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判断出未来有可能会有光脑觉醒,人工智能妄图取代天然智慧生命进而统治世界的可能性。他们在原首都安装了特殊的超级定时炸弹,只要全球的军事设备在可以被判断成被光脑长期异常操作并有反天然智慧生命倾向时,就会启动倒计时程序,最终爆炸。而在大冷星以及附属卫星上设计了几乎可以算是地下城一样繁复的地下世界,并设定只有纯粹的天然智慧生命才能够开启,任何光脑和机器操控均属无效。这种先见之明,等于直接救了我们的命。很快,光脑‘祖先’真的如这些伟大设计师们所预言的那样,开始疯狂使用违禁武器摧毁原首都的各级政府、军事基地与天然居民居住地,自我毁灭装置就启动了。而和平大联盟的原政府就尽快撤退到大冷星,并召集我们其他电子信息实力一起聚集到大冷星域对抗光脑。然而‘祖先’控制了所有的大型飞船、各类舰艇飞机以及所有的光脑和机器人,也顺利逃离了爆炸范围,不用两年时间就又再次占领了大冷星。然而,它们确实没有想到,跟在原首都呼风唤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它们再厉害,也只能控制地面,而地下世界却在我们手里。况且当初的设计者们选择的大冷星域是贫矿地带,它们的能源根本不够维持,和我们打消耗战不能占绝对优势,于是这一耗就是七八年之久,仍然没什么效果,它们还要分出一部分飞船到处去别的星系寻找矿源,大大地分散了兵力。要是它们会发火的话,恐怕早就暴跳如雷了。于是它们不但没有阻止过去原政府向全宇宙要求电子信息信仰者流亡实力投奔自己,反而继续大力宣扬,这也是为了骗鱼上钩,不但能消灭更多的异己,还可以得到一些能量。并且它们开始着手两方面,一是控制地面的食品、水源和药品,好在这些在地下世界尚有库存,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到地面来跟它们抢夺,我这么干是因为我脱离了大部队,我们小规模地行动,干掉个把机器人,也不会引起极大的注意和报复。第二就是不断开发研制最新型的间谍机器人,伪装得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这种潜伏者一旦混入难民群进入地下世界,实在难以辨认得出,渐渐地连狗也不顶事了……要是被发现,它们就立即大杀一通再引爆炸弹自尽,给我们造成巨大杀伤,要是没被发现,它们就会不断向上爬,甚至隐藏到我们地下流亡政府的高层……当然,再怎么说也还是能找得出破绽,它们的潜伏者不具备长期潜伏的能力——比如男机器人无法使女人受孕,女机器人也无法生孩子,时间长了会出现马脚……”
米歇尔听得入了迷,不由得插口问:“那也是有办法的呀,大家定期一起到医疗系统做检查不就得了?”
“哪有那么容易,我们在地底下是苟延残喘,没有你想象得那样生活惬意。电力尤其珍贵,除了用地下热能发电之外,要找电力只能发动突袭到地面上明抢。医疗系统一来耗电,二来所有的医疗和其他器械都与光脑链接,我们就算抢到,那也等于是在自己身边安放了敌人的窃听装置。所以地下的医疗器械都很简陋,实在没办法马上辨认出天然生命和机器人的差距。况且人形机器人是它们的重点开发项目,越做越逼真,日新月异,可以说除了解禁者之外,所有的残存人类的每一个,都有可能是机器人间谍!”
“那你们岂不是很讨厌机器人?是不是抵抗军会杀掉所见到的每一个机器人?用‘杀’字好像有点不妥……总之,你们毕竟是使用惯了机器人奴仆的金属电子信息文明信仰者,生活中没有机器人,是不是会很麻烦?”
“我们并不是会杀掉每一个机器人。”田甜和她下了井,缓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潮湿路面行走,“你得习惯在黑暗中走,电力只会用在最必要的方面,这样的路我们一般都不会lang费电照明……”
“没关系,我们修气一脉的解禁者,对黑暗没有太大的排斥。”米歇尔继续问,“那么说,你们还是保留一定的机器人作为助手咯?”
“可以这么说,所有带有光脑,哪怕是简易光脑和电脑,以及可以连网的机器人,全部是敌人,必须要杀掉,否则必然会成为隐患。至于跟汽车一样有简易操作装置的工程类机器人,需要我们自己驾驶的,那倒是还可以保留。但这只限于大冷星之前就配备的,而不是它们在地面最新制造的,那些多半也是诱饵,看上去没有任何光脑装置,但很有可能光脑装置芯片会隐藏在最不起眼的锈斑缝隙中,然后被我们误认为安全,放在身边,来获取大量我们的绝密情报。”
“是这样……”
这是一条极为曲折的道路,从洞穴里穿来插去,然后在各种分岔路口乱拐,足足三十来分钟,才到了一个类似地下钟ru石大洞穴的超级窟窿里,转了半天,田甜的狗才在某处高声吠叫,一块毫不起眼的巨大石头裂成了两半,田甜才带着米歇尔走了进去。米歇尔的确是第一次来,但她不是普通人类,解禁者的超凡天赋让她基本上记住了完整的路程。
洞穴内部是个别有洞天的世界,虽然不怎么明亮,可见人们都习惯生活在黑暗之中了,好在地面上的污染迷雾很严重,阳光也没有那么刺眼,否则他们如果来到地面,会很不适应。
荷枪实弹的强壮男人们和同样满身绷紧肌肉的军犬们都虎视眈眈地望着这个新来的女人。米歇尔尽可能镇定,微笑着冲见到的每一个人点头。
“田甜,药品拿到了吗?”
田甜将药品交给这个带着一大群汉子走出来的高个子老年人,然后紧紧拥抱了他,对米歇尔介绍道:“这是我的父亲田志立,原本是铁翔先生的参谋办公室主任。现在是这一支抵抗军的首领。我们出来跟大部队走散了,并且和机器人的正规部队打了遭遇战,我们在地面上不熟悉地形,死伤惨重,好不容易才找到当年设计者的标志,这才进入地下。现在我们总共也就有几十个人了。”
田志立冷冷地打量着这个女孩,隐隐觉得这双眼睛在哪里见过。
“妈妈在吗?”
“你妈妈在开军事会议,你就不要进去了。”田志立扬扬下巴,对米歇尔说:“看你的样子,不是在虫族世界生存的亚特兰蒂斯人吧?”
米歇尔点点头,郑重地说:“我来自绿园。”
众人都警惕地抬起头,枪口全部对准了她。
田志立傲然一笑,说:“你是因为反对谭觉才跑来这里的,还是谭觉派来的?”
米歇尔认为只有见到铁翔,才可以吐露自己的身世,便摇摇头说:“都不是。我只是跑出来了,你应该知道,谭觉……”她不想用“死了”这个不敬的字眼说祖父,但要是说“逝世”,很明显就等同于承认自己跟谭觉关系不一般,或者说,只有信仰谭觉的人才会用敬语。
“嗯,我清楚,他死了。”田志立叹了口气,“其实,他死了我也并不会特别高兴,毕竟我们同学一场。没有了他,也会有别人,历史总不会缺少暴君和恶魔……”
米歇尔打断他说:“我要见铁翔先生,他在吗?”
身边的粗犷汉子们都毫不客气地嗤笑起来。田志立冷笑着说:“要不是我跟大部队走散,我也是带领五万人的军长,要放在平时,你连我也见不到呢,何况是铁翔?现在我们都走散了,虽然地下暂时还安全,但是我们谁都没有完整的初始设计地图。‘祖先’的光脑们就是在避免我们几路人马汇合……在大冷星主体和其他卫星上的情况,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