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知道黑月古城吗?
每当月亮变成黑色,大地上没有一丝月光的时候,在城市边缘,一片种满月季花的花田后面,会出现一座隐隐的古城。那就是黑月古城。
古城的城墙上永远站着一个守城人,他穿着黑色的袍子,衣领上绣着一轮血色的满月。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模样,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守护什么,只知道这千百年来,他都在那儿,从这座古城在世间出现的时候,他就在城墙上,微笑的为每一个带着祭品前来的人类打开那扇象征着欲望与死亡的城门,然后在那些人类满足而渴求的眼神中将它缓缓关上。
人们都想进入这座古城,可是却没有人能够从这座古城里走出来,除了他......
一杀:彼岸花
这是我第一次进警察局。
来这儿并不是因为我犯了什么错,而是我想成为一名警察。我不是警校毕业的,也没当过兵参过军,今天之前的我只是一个喜欢射击的报社记者,在滨江市一家不起眼的报社里工作。每天的任务就是搜集一些八卦和小道消息,写一些没有营养的娱乐新闻。
“赵先生,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选择警察这份工作?”
略显沉重的办公室内,那个人和我面对面坐着,他是面试官,我是被面试的人。我和他有过几次交集,最近的一次还是不久前,在离这儿不远的三角山上。
我没有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连我自己都说不明其中的原因。他起身,走向窗边,拿出一支烟缓缓点着,呛人的烟味随着窗外吹进来的暖风飘散在整个室内。
他缓缓开口:“如果单纯是因为我救过你,那完全没有必要。”
“不是这个原因。”我脱口而出,可后面却不知道再接一句什么。
他转过身,吐出一口白雾,将视线落在我的头顶,仿佛看穿了我的思想,“那是为什么?”他疑问:“你想知道黑月古城对吗?”
我再次沉默了,不可否认,他确实看穿了我。黑月古城,这个从我父亲日记里仅仅出现过一次的名字,是我踏进这所警局的源头,而我今天坐在这里说我要成为一名警察的真正原因,却是他。
事情的起源在去年的五月,那时我还是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和普遍大四学生一样,在这个时候,我们都面临着一项令人头大的事情——毕业论文。这几页决定着我能否顺利毕业的文章,曾花费了我无数个日日夜夜,为此我死掉了无数的脑细胞,以及掉了一地的头发。那段时间我真的怀疑会不会论文还没写完,我的头发就先掉光了。
但好在,黄天不负“秃头人”,我终于在第一次论文查重的前夕,完成了最后的收尾部分。在论文最后一页的致谢词里,我将我能想到的,我需要感谢的人统统谢了个遍,连帮我买过一次饭的舍友,都被我写了进去。
凌晨四点,我对论文进行了最后校正和排版,在天边刚露出一丝晨曦的时候,把它发送给了我的导师,然后倒在床上,一睡不醒。
变故就是那天发生的。
我醒过来之后,听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是我的论文查重不合格,而且重复率竟然高达98%!大家都知道论文查重是和知网里已发表的学术论文进行比对的,98%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呢?就是说我这篇一万多字的论文,只有二百来字是自己原创的内容,其余的内容全是我抄袭的。
“这不可能!”我看着电脑上查重的结果,难以置信。二百字刚好是我致谢词的字数,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惊人的巧合,我以秃头为代价写的论文,竟然和某个已发表论文,只有致谢词的部分不一样!
我的父亲是一名推理小说家,他说过过于巧合那就是凶手的有意为之。我不相信我的论文是抄袭的,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写这篇论文的时候,我没有从知网上搜去任何一篇文章作为参考,也没有复制粘贴任何一段网络上的资料。从选题到初稿到修改,全程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独立完成的。既然不可能是我抄袭的别人,那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别人抄袭的我。
毕业论文的查重是和知网里已有的文章进行比对的,那这篇和我一样的文章必须得在学校查重,也就是今天的九点之前上传到知网。我的论文,最后完成的时间是在今天的凌晨四点,在此之前谁也没有看过我完整的论文,那在这五个小时里,能得到我的论文,并抢先上传的人,就只有我的导师,白朴生教授了。
白朴生,拥有着汉语言文学和哲学双专业的顶级正教授,A大的名师,一个获奖无数的大作家。同时,他还是我父亲的好友。
当年,家父和他一起就读A大,毕业后,两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父亲喜欢侦探破案,成为了一名推理小说家,而白朴生,继续留校深造,成为讲师之后,才选择和父亲一样进行文学的创作,在我小时候,他也会经常来我家,和父亲交流小说的灵感,两人在院子里谈笑风生的模样至今还遗留在我的脑海里。当初我选他作为导师,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基于他和我父亲的渊源。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我很难相信他会做出抄袭这种事情。可理智却告诉我,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第二天上午,我去了趟白朴生的办公室,却扑了个空。从他的学生那儿得知,每个周末,他都会回到山上的别墅里写小说。询问到地址之后,我匆忙打了辆车,准备前往。出租车行驶在盘山公路的时候,我的心绪莫名的混乱,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我想知道的真相远没有那么简单。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白朴生死了,在自己的书房里,死的很离奇。
和我一同知晓白朴生死亡讯息的还有别墅的保姆甄歌,她是我进别墅见到的第一人,也是她在知晓我的来意后,带着我来到书房门口的人。我们在书房门前不停的敲门,可是都无人回应,直到从书房里传出了白朴生的声音,“彼岸花,是彼岸花!”他在书房里一直大喊着,大概喊了两声之后,我听到了重重的倒地声。
我开始试图强行开门,可门从里面反锁了,根本打不开。
“钥匙呢?”我赶忙问向身旁的甄歌。
“在...在一楼厨房。”她显然被吓着了,整个人颤颤巍巍的,“安慈...有。”
我把她留在原地,交代她赶紧打110报警,然后飞奔到楼下厨房去找另一个保姆沈安慈。从她那儿拿到钥匙后,又折回了书房。等我们打开房门,只看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朴生。
看到这一幕,甄歌尖叫了一声,直接瘫坐在地上,捂着眼不敢看。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将他的身体翻过来。他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直愣愣地向前指着,表情极其的扭曲。我将手指试探性的凑近他的鼻尖,没有半点呼吸。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金色的光线从书房的窗台洒进室内,花瓶里异常妖艳美丽的花朵散发着芬芳而又致命的香气,让人闻着难受。我整个人麻木的坐在地板上,背脊发凉,这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到一个人尸体,而且我可能还是白朴生死亡过程的旁观者。
警察是在半小时后赶到的,与警察一同到达的还有,白朴生的妻子宋雅琴和他的小儿子。按理说我应该尊称她一声“师母”,可我总是叫不出口。我之前也见过她几面,她给我的印象总是习惯拿鼻孔看人,顶着一副鄙夷所有人的面孔,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但这一次,她竟然主动开口找我说话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如实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对于这次的来意,我还是选择了隐瞒抄袭的事情,只说因为有些论文上的问题想找教授在交流一下。
她随口嗯了一声,牵着儿子坐在了沙发上,对白朴生的死讯丝毫无波澜。
“你说白先生死亡之前,你曾在门外听见他言语奇怪?”那是我第一见他,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领口纹着一弯玄色的新月,半隐在黑色的乌云后。
“对。”我点点头,看向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他,“而且不只我一个人听到了”
“哦!还有谁?”他又问。
我转过头,指向躲在角落里还在瑟瑟发抖的甄歌。他顺着我的手指,将视线投向甄歌,短暂的打量之后,又收了回来,随着其他的队员上了二楼。他在二楼巡视案发现场的这段时间,其他警察依次对我们做了笔录。其实我并不是个热衷破案的人,只是受我那个推理小说家的父亲影响,对一些案件的蛛丝马迹总是特别的好奇和敏感。从她们三人的笔录中,我发觉了几个问题。
第一,甄歌说她在早上九点的时候给白朴生送过早餐,然后在九点四十分的时候上楼准备收餐盘。白朴生赶走了她,告诉她不要打扰自己写作,自此之后她就在一楼的厨房和沈安慈一起干活,直到十点左右,我来到了别墅。
我记得书房的书桌上确实放着一份早餐,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所以说甄歌证词中的这条时间线是没有问题的,9:40,白朴生还活着,正在写作,短短的二十分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他的死亡?
第二,窗台花瓶里的花朵叫石蒜,又名彼岸花,在别墅后面的花田里就种着这种花,这片花田一直以来都是沈安慈照料的,包括每天在花瓶里插什么样的花也是她决定好之后,再放回书房的窗台上。
那么,白朴生死前是不是因为看到了窗台上的花而想起了什么,才会一直喊着花的名字呢?可按照沈安慈所说,她基本每天都会选择彼岸花来插瓶,那为什么白朴生的死恰好发生在了今天?
第三,宋雅琴的态度冷漠的出奇,就好像...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今天会出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