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垂死挣扎,终于挨到了山路的顶端,那里有一个用几根木头撑起的小凉亭,里面有两个大苗族的老妇人和一个小女孩在休息,我们便在里面找一个地方坐下来。
其中有一个老妇人会讲汉话,便问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们说是政府派来采访这里老百姓生存状况的,她一脸无奈地说:“太困难了,肚子都吃不饱。”她告诉我们,寨子里以前种大烟的时候,还能吃饱饭,这个小凉亭就是当时收大烟膏的时候盖的,当时这里一到收大烟膏的时候,凉亭里就热闹起来了。
现在不种大烟了,这里就没人来了,山上种其它的庄稼又没有什么收成,她还告诉我,旁边的那个小女孩便是她的儿媳妇,今年十四岁。我打开背包送给她们一些糖果,她们还客气着不肯接受,胡家华便劝着她们收下了。
走过一小段下坡路,我发现这山里有几处景色非常好,真是险峰出奇景,便用相机把它定格了下来,正在我感叹于这大自然所塑造的奇观的时候,一个拿着弓的大苗族老爹爹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我便送给他一包烟,他又笑眯眯地接下了,然后还要我给他照了一张相。
我刚开始以为他手里的那张弓是射箭用的,他告诉我,弓是赶牛时用来打牛的,在这一地区,大苗族也称自己为白族,但是跟云南大理的白族是不一样的,他们其实是苗族中的一个支系——白苗族。
继续朝山下走,半山坡下出现了几处小房子,胡家华告诉我,其中有一处是这里的小学校,叫果团小学,我万万没想到这世外桃源式的地方还有一所小学,便决定进去看一看。
一个年轻的老师正在上课,所上的课文是《劳动最有滋味》,我们走到教室门边的时候,那个年轻的老师冲我们友善地点了点头,然后放下课本走了出来,我们说明了来意,他显得非常高兴,然后我们进了教室,我随便拍了几张孩子们正在上课的照片。
可能是凉风习习的缘故,一个小孩子睡觉也在读书,老师便走了过来推了一下他,惊醒了他的美梦,他惺松着双眼打量着我这张陌生的面孔。
拍完照后,我说要给这里的孩子发点漫画书和糖果,那个年轻的老师笑着应允了,由于怕耽误师生们的正常上课时间,我与那个老师约好下午放学之后再来采访他。
又走了一段下坡路之后,沿着一条哗哗翻着白浪的小溪往前走,意外地发现这个近乎原始社会生活的地方还有两个古老的舂谷用的水碓,水碓是用一根大树做的,一头垂直卡了个木杵,伸进了圆形的石槽里,石槽里放着谷子,另一头凿个长槽,从山上用楠竹片引水流到槽里,大树的中间有个支点,当槽里的水满到一定程度时,便把水槽这一头压下去了,水泻完之后,这头的重量变轻了,于是那一头便会掉下去把石槽里的谷子给舂了一下,如此反复,谷子便会舂成米。
在这条小溪上,有一棵古树倒了下来便成了一座天然的独木桥,旁边还有一棵大树直指蓝天,在小溪旁边的一个小坡上,有几个大苗族的人正在洗衣服,其中有一个小女孩子在织她们穿的民族服装,长长的粗白布摆在山坡上,这就是她们用来做衣服的底料,然后再在上面绣上各种图案。
据寨子里的人说,由于是纯手工制作,她们一般一年才织一套,沿着一条小路往上走,进入了大苗人的寨子,有两个女子正踏着脚碓在舂米,其中有一个女孩子大概正是十七八岁的妙龄,长得非常标致,身段也很婀娜,上身穿着一件水红色的衣服,下半身穿一条麻的裤子,在这些苗人当中显得非常扎眼。
另一个女孩子是一个侏儒,穿着苗人的民族服装,我们的到来令这些苗人感到非常惊奇,仿佛我是一个天外来客,听他们说,因为大山的阻隔,从来没有人到这里采访过,我是第一位。
一群穿着民族服装的小孩子围拢了过来,他们像在动物园看大熊猫一样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因为大人忙着做农活,所以小孩子们便像野地里的小草一样任其自生自灭,他们身上都特别脏。
只见其中一个小女娃子头上的头巾围得像是长了一只角的独角兽,我就用手摸了摸她尖尖的角,其余的小孩子便哄然大笑,我给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发了一点糖果,他们非常高兴,其中有一个小孩子拿着糖果没地方可放,就直接把它塞到裤裆里了,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忍俊不禁。
一个老奶奶对我说着苗语,我听不明白,便给了她一捧糖,她非常开心地收下了,我递给那个侏儒女孩子一把糖果,她像孩子一样无邪地笑了一下接过了。
当我捧了一捧糖果给那个很标致的女孩子时,她并不伸手来接,只是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眸子里就像是盛着一泓清澈的山泉,这种眼神里透着一股没有经过任何环境污染的清纯,后来一个中年男人对她说了一句苗语,她才伸手接过糖果,转身轻步闪进一间屋子里去了。
胡家华用地方方言询问一个苗汉:“头领的家在哪里?”这个苗汉会讲地方方言,便指着旁边一间屋子告诉我们,那就是村长的家。
我们便去了头领家,可是头领到机场去了,头领的独生儿子小林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我注意到他家的墙上挂着一把打猎用的鸟铳,乌黑的长长的枪管,枪身是茶色的。
还有一把看起来很轻巧的苗刀挂在另一边墙上,刀鞘是用竹子削成的,上面系了几道红红的带子,我走过去,把刀给拔了出来,只见刀锋经过精细的打磨,刀刃雪亮雪亮的,显然铸刀用的钢材很不错,小林给我们各沏了一杯茶水,然后就去叫另一个亲戚了。
茶喝到一半的时候,孩子称呼表叔的桃小贵来了,他是一个非常朴实的山里汉子,瘦小的个子,右手齐手腕处断掉了,穿着也非常破旧,他对我们的来访表现得非常热情,伸出左手与我们握了握手便介绍这里的情况。
显然他把我当成了特区政府的一个官员,而我的到来就是给这个原始偏僻的山寨带来了政府的问候和关怀,这些山民都是很感性的人,他们把感激的心情写在脸上。
与桃小贵聊了一会儿,他便带我去采访,由于大部分山民都出去劳动了,因此在家的人并不多,举目望去,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窝棚,屋顶上都是清一色的盖着茅草,连墙体基本上都是用竹蔑条扎的,仅够避风雨而已,有的甚至不能遮蔽风雨。
桃小贵指着路边小土坡上的一处窝棚告诉我,那一户人家的男主人得病死了,家里有几个娃子,经常为吃饭的问题发愁,因为女主人出外劳动去了,无法采访。
我看到那家有一个小娃子在那窝棚处迎风而立,便叫胡家华送了一捧糖果上去,那小孩子呆呆地接过了糖果,眼神显得非常呆滞笨拙,窝棚里又钻出了一个光溜着身子的小男孩,身上脏兮兮的,流着鼻涕,我叫胡家华又给了他一小捧糖果,他伸出黑乎乎的小手接过了。
因为给过糖果的缘故,苗寨里的小家伙们便像甩不掉的尾巴跟在我身后,我被他们簇拥着就像一个儿童团长,又走过几家,都没有大人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