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29
【1】【控鹤卫衙门夜外】
(皇帝梦境)
昏黄的模糊了的时空。
满地落叶败草。
某处陌生的空无一人的蔽旧宫室(三十年前的控鹤卫衙门院内)。
皇帝的靴子,踏着败叶,绕过萧墙向院中走去。
檐角的铁马,在晚风中叮当作响,
惊起宫鸦,啊啊掠过。
年华老去的皇帝在寻找某人,
他一路走去,推开的每间宫室的门,里面都是空的。
退回的继续寻找。
直到宫苑的最深处,前方半掩门的室内有灯,
靴子朝着那个方向快步走去,
门推开了,
无人,
皇帝走近眼前室内案前生锈的铜镜中,
倒映出的人影,
天真轻快,在这种环境下却极为诡异的儿童哼唱声响起:玄铁融,凤凰出。金铃悬,铜镜铸……
室内无人,
镜中却倒影出了摇摆的——白绫悬梁的二十余岁的愍太子的遗体。
皇帝的靴子大惊跌撞着退出门外。
他要找的人,终于在此时出现。
院中前来美人(三十年前的肃王妃,其后的顾皇后)的裙摆和绣鞋,向愍太子自尽的门内走去。
噩梦中的皇帝想起了阻扰,低于:不能——不能——
儿歌的声音:佳人回首……
美人没有回头,一手推开了门。
皇帝惊诧的阻拦声:不能进去,卿……
【2】【懿德宫夜内】
皇后的声音:陛下!陛下!
满头大汗的皇帝从梦魇中醒来。
眼前是着寝衣的皇后的脸:妾在这里!
皇帝稍稍安顿下来:……皇后?
皇后:是妾。
皇帝:朕……怎么在……?
皇后:陛下这些日子一直睡不好,太医院配了药,妾昨晚亲自奉的。
皇帝想了起来:哦,是……药啊。
皇后:陛下刚刚……梦魇吗?
皇帝没有回答,再度躺下闭上了眼睛:几更了?
皇后:三更刚过。陛下接着睡吧?
皇帝:不,不睡了。
皇后:不然……妾守着陛下?
皇帝:不睡了……皇后休息吧……
皇后叹息。
【3】【懿德宫夜内】
披着寝衣的皇后,
向外走去,
她回头看看账内,
低声吩咐内人甲:叫她过来侍奉吧。
内人甲迟疑地:殿下,这不合……
皇后:陛下心里头不痛快,让她赶快过来。
【4】【东府夜内外-京师夜外】
八月十四日,将满明月。
沿着廊下匆匆而来的宦官甲的脚步,
一路走入萧定权的寝宫。
(切)披着当天出游时外衣的萧定权立刻坐起,急切咨询的目光。
宦官甲:游指挥奉令旨,已经去查过了。
萧定权紧张地:怎么说?
(切)京师夜景,
某处酒肆上,传出的铮铮琵琶声弹奏的童谣曲调:金铃悬,铜镜铸……
游鸣带人上楼,推开雅席的门(二十一集张绍筠同一场景)。
门内正在传花行酒令的诸色人等大惊,
游鸣的目光投去,都是寻常的酒客和歌女。
(切)宦官甲:这支曲子,内城巷陌都已经传遍——肯定是,压不住的。
萧定权愣了数秒后:去吧。
【5】【东府夜内】
宦官甲已经退下。
萧定权独坐床前,
窗外,风动铁马。
抬头,妆台上的铜镜。
他环视室内,突然惊恐,低声:来人……
暂时无人回应。
萧定权起身:来人!
无人回应。
萧定权一手将镜子扫到了地上:来——
阿宝的声音:殿下?
萧定权回头看清了她,突然震怒:混账!跑到哪里去了——
匆匆前来的阿宝手中打量他后,目光停留在他的脚上:妾一直在外面。殿下这是……又做噩梦了吗?
萧定权垂头,看着自己未着靴便直接踏在地上碎镜上的一足。
和袜子上慢慢渗出的血痕。
【6】【东府夜内】
已经搬进了寝宫的熏笼,
上面搭着的一件红色礼服,
袅袅升腾的香烟,
萧定权靠坐在床边地上,
阿宝用巾帕为他包裹受伤的足心。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对话。
萧定权:刚才怎么不答应……
阿宝:妾在预备殿下明天进宫要穿的衣服……
萧定权看了片刻后:哦……明天就是中秋了……
阿宝:嗯。
萧定权:阿宝啊……
阿宝:嗯。
萧定权:……没事……
阿宝迟疑一秒后:是因为路上,听到的那支曲子吗?
萧定权没有否定:你……也听见了吗?
(闪回)街市上,轿中的阿宝,看着街旁玩耍的儿童。
他们的歌声:玄铁融,凤凰出……(第二十八集)(闪回结束)
阿宝:金铃悬,铜镜铸。……怎么了,殿下?
萧定权摇头。
阿宝为他包好了脚,顺便用外衣盖在他的膝盖上。
然后捡起了地上碎成两片的镜子。
萧定权看着她的动作:阿宝。
阿宝:嗯。
萧定权:你还记得上回在宗正寺。
阿宝:嗯。
萧定权:你说错过一句话,天颜震怒吗?
(闪回)顾瑟瑟抬起头,坚决地:——请陛下明鉴。
皇帝:明鉴?
一堂人变色。
跪在她身旁的赵王轻声提醒:放肆,是圣讳……(第二十二集)(闪回结束)
阿宝的目光,投向了眼前的铜镜,自语:鉴……圣讳……铜镜,铸?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殿下,这说的难道是——?
萧定权:是,大事了。
【7】【晏安宫夜内】
微闭着眼睛的皇帝的脸。
轩敞的帷幄,
枕屏,
卧榻上,(可参考二我图中榻)
一只素手持着的铜镜,
前来的宋贵人凭着隐几,在无精打采地对镜照着自己的颧骨:这是起了一块斑吗?
同一张榻上披衣半躺的皇帝,心不在焉:嗯……
宋贵人急了,又仔细查看了片刻,抹了抹镜面后安心了一点:不是的,是镜子没磨,起的锈点。
皇帝:嗯……
宋贵人看看镜子,突然动怒,一把掷下:这么旧了,照都照不清楚!
铜镜铿锵跌地,打成了两片。
皇帝神情微变,盯着镜子不语。
宋贵人吓到了:陛下,妾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心里总是烦得很。
皇帝盯着镜子不语。
宋贵人下地捡起了镜子:妾不是故意的,还能够补好的,对吧?
皇帝盯着她手中的两爿碎镜不语。
宋贵人突然伤心地哭了起来:妾……怎么办……
皇帝终于回过神:……怎么了?
宋贵人哭泣:怎么办……
皇帝:过去打坏多少东西,一面镜子哭什么?
宋贵人摇头流泪:妾也不知道——是圣讳,又摔破了。就是不吉利,妾害怕……
皇帝一手抹着她的眼泪,敷衍地安慰:越来越孩子气。能补好的,能补好的。你没听过破镜重圆的故事吗……
【8】【懿德宫夜内】
配殿,
灯下的皇后,
姜尚宫坐在她身旁,帮她一起分着线。
案上,给齐王的即将完成的道袍。
姜尚宫看看寝宫的方向:陛下,现在跟她在一起?
皇后:嗯。
姜尚宫玩味的眼神瞥了一眼皇后,继续垂头穿着线。
皇后:别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姜尚宫:小人还能——想殿下淑德啊。
皇后:住在这里,还能不淑德吗?先头那位,不也是这么忍我忍过来的吗?
姜尚宫:那位至少没把殿下,也叫到这里来吧。
皇后:心不在了,人在哪里不一样。是你说过的——我能到今日,丈夫靠不住,只能靠——
皇后垂头,用牙咬断了道袍袖子上的线。
姜尚宫看了一眼殿内:都出去。
殿内本不多的内臣和宫人悉数退出。
姜尚宫低声:殿下真的让大王去办了?
皇后:现在已经传遍了吧。
姜尚宫:殿下没有告诉大王吗?
皇后:告诉他——什么?
【9】【京师夜内外】
夜市,夜景。
游鸣带领的便服的东宫卫士,在某处酒肆上(二十八集张绍筠的同一场景)。
游鸣询问美人甲(上集吟唱者):这曲子是哪听来的?
美人甲:新曲,新学来的啊。
皇后os:新曲?先帝时就有了,细算起来,比太子年纪还大……
游鸣:不知道是犯忌?
美人甲:满城在唱,犯了谁的忌了?
游鸣欲怒而克制的表情:你……
皇后os:陛下和顾思林,从年轻时开始。就有人说,他们两个像。不然原本定好给愍太子的太子妃,中书令顾玉山的独生女儿,顾思林的嫡亲妹妹,也不会硬生生改许给了肃王——
游鸣:还敢犟嘴——
美人甲愤而上前推开了窗,示意对面酒肆传来的歌吹声。
皇后os:本宫进肃府的时候,肃王和王妃虽然已经交恶,可天天还是跟他形影不离。前日酒宴上,陛下说的话,不错——没有他顾慕之,没有他顾氏。今日天下主,就还是愍太子——
窗前,随风而来的歌声:金铃悬,铜镜铸……
皇后os:愍太子名铎,铎是铃。陛下诲鉴,鉴是镜。人的名字还真是——
游鸣望向看着窗外悬挂的一串风铃。
皇后os:叫铎的,最后果然一封白绫悬梁赐死。
皇后os:诲鉴的——这面镜子,确实是铸就了——
歌声:佳人回首,顾不顾。
游鸣再看看美人甲裙带边挂着的一柄小巧铜镜。
皇后os:可天下都知道,他的帝位,是悬在顾氏的裙带上的。
游鸣的目光穿过夜空投向了对面酒肆的窗口,咬牙,转身离开,于楼梯口低声下令:知会中书令,在明日宫宴前,务必查出始作俑者!
皇后os:顾氏的权势,陛下的性子,我还能告诉他什么——?
【10】【懿德宫夜内】
已经起身走到寝宫外的皇后,
看着寝宫内,
蜷缩在皇帝怀内啜泣的宋贵人。
皇后落寞一笑。
皇后os:——就说这是逆鳞里的逆鳞,谁触,谁死吗?
【11】【东府夜内】
坐地的萧定权的脸,
和手中拿着两爿碎镜的阿宝。
阿宝终于低声:这是谁……?
萧定权:已经叫游鸣,让中书令去查了。
阿宝:查得出来吗?
萧定权:查得——不知道。
阿宝:万一……呢?
萧定权喃喃自语:万一……那也不要紧,是大事,可也不是要死的事。
阿宝怀疑地看着他的双手。
萧定权:就是要死的事,也跟武德侯没有关系——明天过了,他就要走了。
他的双手颤抖。
阿宝纠结后,迟疑地轻轻按了上去:是妾说错话了,中书令的话,一定能查出来的。
萧定权附和地:能的。
阿宝:何况,陛下是圣主,一定会明……察的。
萧定权看着她手中的两爿破镜:是——圣主。
【12】【懿德宫夜内外】
困倦的宋贵人对皇帝低语,在娇痴要求着什么。
皇帝拍着她的手臂,点头答应和安抚的姿态。
(切)皇后调头,向外走去。
姜尚宫跟上了她。
姜尚宫os:龙有逆鳞,触者必死,何况是逆鳞中的——就看,是谁去触了吗?
皇后os:明日中秋,武德侯也要参加,还是先预备好家宴吧。
檐角外,近满明月。
【13】【御膳房日内外】
一筐螃蟹被倒进了木盆里。
其余鱼、虾、果之属。
司膳走过巡查。
模具中开出的月饼。
系着襻膊的御膳房内人们将为白色的生月饼浸泡在了铜绿水中。
早一批浸泡好的月饼被捞起,染成了淡绿色,
一群内人将红色的剪纸贴在了月饼上。
更早一批贴好剪纸,烘在日光下的的月饼,剪纸被揭开。
印在月饼上的红色图案。
以月饼为中心,辅以其它点心,放入漆盒,漆盒中的精美拼盘。
【14】【皇宫日内】
在紧张而有序地调试着琵琶、筝、笛、萧等乐器的宫人和宦官们。
某架小型的罄前,
宦官某指挥着:都是晚上要用的,先都试试——
乐者执锤,敲响了罄,清朗的声音。
【15】【大相国寺日外】
悠扬的撞钟声连绵响起。
钟声中,
带着香烛前来参拜的市民们,被堵在紧闭的院门外。
市民们:今天怎么还关着门?
拜佛你还急?
我灶上还蒸着饼呢!
中秋还蒸饼?
月饼不行吗?
那你还是快回去吧——
怎么?
没看见前头停的车吗?
(切)停在院外的数量车驾,和站在车外着青袍的宦官们。
这是宫里的女眷——一时半会出不来的。
【16】【大相国寺日内】
佛堂中,
跪拜的宋贵人在两宫人的搀扶下,
站起。
宫人甲接过老僧递过的香,准备代替宋贵人奉到佛前。
宋贵人阻止,亲自奉上后,
又双手合十,虔诚地望着佛像,低语:氏儿宋氏,谨告慈悲——
(切)退至一旁的宫人甲乙的低语。
宫人甲:咱们贵人还有这么殷勤的样子啊……
宫人乙:也不看求什么呢?
(切)宋贵人:……保佑陛下御体安康,与氏儿永不分离……
(切)宫人甲:你不觉得贵人,这些日子脾气有点……
她低语了两句。
宫人乙:真的……怪不得,原来是来求皇子的啊……
(切)宋贵人抬头:……也保佑氏儿,将来能够诞育……公主吧。
宫人甲乙诧异的脸。
【17】【京师日外】
车行缓慢通过了熙熙攘攘的街道,
不断从车窗往外好奇张望的宋贵人,指着街景:那是什么?
同车的宫人甲:贵人好不容易出趟宫,怎么求那种愿?
宋贵人:怎么了?
宫人甲:陛下对贵人一直恩宠有加,可也一直没有晋封,不就是因为——
宋贵人:有什么要紧,陛下和我在一起就行了。何况封不封,也该求陛下啊,菩萨还管这个吗?
宫人甲:小人是说——没有晋封,不就是因为贵人年纪还轻,没有诞育吗?
宋贵人看着街边的孩童们:急什么,谁还不会生养啊?
宫人甲惊喜:贵人,是真的?
宋贵人:不知道,还没让太医看过呢。
宫人甲:那既然求,就该求皇子啊。
宋贵人:为什么?
宫人甲语塞片刻后:因为……
车行突然骤停。
前方一阵过街的脚步声和喧闹声:那边的酒肆,问问去——
宫人甲:怎么回事?
片刻后,宦官某在车外:是,中书省在公干,路有些堵。
宫人甲:说这是贵人还宫的车驾了吗——
宦官某:说了,他们请贵人稍待,路马上就通了。
宫人甲不满嘟囔: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宋贵人正无所谓且饶有兴趣地看着车外:有什么关系?慢点回去更好。
宫人甲:所以说,还是赶快生个皇子。他们敢这么怠慢吗?
宋贵人:不生。
宫人甲:为什么?
宋贵人从车窗看着巷口几个小女孩,嘴角的微笑:因为陛下更喜欢公主啊。
天真稚气的女孩子们,拍着手唱着歌谣玩耍着。
【18】【御花园日外】
跟随着皇帝,一路走向御花园露台方向的陈谨和李重夔。
一路搬着屏风、坐榻、漆盒等宴会用具的宦官和宫人们,纷纷避开行礼。
皇帝:摆在外头,赏月倒便利——问过钦天监了吗?
陈谨:是,钦天监说,今晚必晴。
皇帝看看露台:容得下吗?
陈谨:照着圣旨,只有家里人。
皇帝:那就好,朕现在是越来越怕热闹——也知会顾慕之了吗?
陈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求助地看了李重夔一眼。
李重夔:是——武德侯昨晚出了城,今天会回来的。
皇帝:出城?——这么说,太子见到他了?
李重夔迟疑地:是。
皇帝:都说了些什么?
李重夔:……也没有说什么,就是些家常话。
皇帝笑笑:家常话还不够,他可是从来没跟朕说过啊——朕都不知道这儿子,最后是替谁养的。
李重夔规劝地:陛下,殿下他——
他抬头看到了皇帝平淡口气下的真实脸色,生生住口。
气氛陡然压抑。
三人沉默地向前走去。
前方山石转弯处,一只拿着小镜子的手突然伸了出来,
三人微惊后。
宋贵人露面:陛下怎么又不高兴了?
皇帝:大过节的乱说什么,朕哪里不高兴?
宋贵人举起镜子:陛下自己看嘛。
皇帝拨开了她的手,但是神色放缓了:看什么,胡闹。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重夔和陈谨稍微松了口气。
皇帝带着攀着自己手臂的宋贵人向前走去,但对李重夔:你放心,今天过节,朕不会让他不痛快,自己也不想找不痛快。
【19】【懿德宫日内】
宋贵人打碎的两爿镜子在齐王手里翻覆把玩着,
齐王:好笑,跑到殿下这来,把殿下的东西摔了,她倒还委屈了。
正在梳妆的皇后抬眼看了破镜一眼,无所谓地:多少年前的旧东西了——
齐王:是陛下送给殿下的吧——还是送去补好吧。
皇后:不急——(对内人们)去看看宴上鼓乐预备得怎么样了?
一部分宫人们:是。
皇后:还有,陛下去了后苑了吧,现在天也凉了,你们送件衣服过去。
宫人们全部退出。
齐王看看他们,亲自起身合上了门:娘——预备是都预备好了。可是娘怎么就知道,碰到那片逆鳞的,就一定会是——
【20】【东府日内】
时近黄昏。
寝宫外殿,
躬身站在门外的张陆正,脸上忧心不安的神情。
门内窸窣穿衣的声音和两个人影。
张陆正犹豫下:殿下,臣无能,还没有访查出滥觞——
门内没有回答。
张陆正:但再假时日,也许还是能查出来的。
门内还是没有回答。
张陆正等待片刻后:请殿下放心,臣一定能查出——
他刚刚转身,萧定权os:孟直——算了,不要去了。
张陆正止步。
【21】【懿德宫日内】
对着崭新铜镜梳妆的皇后。
齐王为她递上了一只金钗:臣疑君则反,君疑臣,则诛?
皇后将金钗簪入发髻:你岳父在的时候,应该教过你一个词——诛心。
(闪回)齐王:可陛下为什么一定就会认定是太子?
李柏舟起身:因为他心中有愧!他觉得自己负了太子(将玉带捡起,交到齐王手上),太子也一定会负他!这就叫做,(用手指敲了敲齐王的心口)诛心之论!(第九集)(闪回结束)
齐王皱眉。
皇后:有陈九思的事垫底,这一回诛心的,不光是陛下,更是太子了——
【22】【东府日内】
内殿,在阿宝的侍奉下更换着红袍的萧定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就是说说,这种事,怎么查?
阿宝观察着他的脸色,他的脸色平淡,没有显露出过分失望的神情。
她的视线再投向了张陆正。
张陆正os:殿下?这事——
萧定权:我问你,这一回的事,你觉得又会是谁呢?
换做对面沉默了。
萧定权:不要紧,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圣上无意,查不出又怎样?如果圣上有心,查出来——又能怎么样呢?何况——
阿宝顺着他的目光,诧异地发现他望向的方向,是案上暂时拼合支起的,昨晚摔破的两爿铜镜。
张陆正os:殿下——!
萧定权看着镜子:我什么都没有说,我还是什么——都不敢说。
【23】【懿德宫日内】
已经梳妆好的皇后起身,回头看了看妆台上被宋贵人打坏的破镜,一袖顺手将它们拂到了地上:是陛下赐的。可补它干什么——夫妇也好,君臣也罢,嫌隙就像打碎的镜子——
【24】【东府日内】
张陆正已经进入内室:殿下——臣还是,唯殿下马首是瞻。殿下的钧意——
萧定权不语。
张陆正:是,殿下诛事自有决断,就算不示下,臣也——
萧定权的语气转阴沉和威压:孟直——这次不管怎样,都不要忘记你跟本宫,保证过什么。
张陆正跪地,叩首。
萧定权看着他离开后,沉默了片刻,也一语不发往外走去。
身后,阿宝低声:殿下?
萧定权回头看看案上:还放着它干什么?
阿宝有规劝的意思:殿下,妾想,也许还能够补的——
萧定权:你也开始说傻话了吗?碎了的东西,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够再重圆呢?
阿宝:再试试——
萧定权笑笑:多说,你还是——说傻话的时候更可爱。
阿宝无语。
萧定权:中秋的贺仪已经送进宫了吗?
阿宝:是。
萧定权:还要烦你,再帮我预备一样东西。
阿宝脸色凝肃:什么东西?
萧定权看着她的脸色,突然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25】【皇宫东华门夜外】
已经穿好礼服的顾思林,骑在马上,向东华门方向不紧不慢的驱驰,一边询问跟随在身后的亲卫:快开始了吧?
亲卫:戌时(晚七点)正式始。但是酉时就得进宫——都快到了吧?
远处前方的东华门,
和身穿紫袍们,
三五成群,谈笑着入宫的宗亲们的身影。
顾思林催马。
【26】【御花园夜外】
天已暗,
月暂未出。
露台上的宴会格局已经铺成:帝后共同的单独首席居上,余下的两个,各可容十余人左右的方案。
主要的肴核已经排好。
两方案中间以半透明的帷幄隔开。
两侧方案后,怀抱琵琶、筝、歌板等乐器的宫人们也已经就位。
宗室们(包括前大宗正萧时垕、齐王和赵王),
和内命妇们(包括宋贵人),
分别从不同的两侧方向,谈笑着一同走来。
各自从两侧台阶登台。
入席。
宗室席列齐王示意首位:大宗正请上坐。
萧时垕愤愤:谁是大宗正?
齐王:叔祖就不要说气话了——陛下不是早请叔祖复职了吗?
萧时垕:谁答应了吗——
赵王:可陛下请叔祖,叔祖不还是来了吗?
萧时垕暂时语塞,往下走的姿态:你们当我想来?
宗室甲乙丙拦住了他,齐王斥责赵王:就你长了嘴,气跑了叔祖,看爹爹不动家法打断你的腿——
赵王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地:叔祖,我错了,叔祖心疼心疼侄孙吧——
齐王:叔祖请坐,叔祖不坐,我们都得站着啊!
萧时垕:那是殿下的位置。
齐王伙同赵王和宗室甲乙合力将他按坐:今天家宴,哪有什么殿下?叔祖在,三郎他敢坐这,陛下也打断他的腿……
(切)帷幄另一端的内命妇们早已经落座。
长公主甲(皇帝的姑姑辈):就他们男人家事多,装腔作势!我顶看不过眼!
后宫甲:就是,谁还能有长主爽气——长主这冠子,是新的式样吗?
长公主甲:南边的新样子,你们也学学啊。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十多年还是这老一套。
后宫乙:长主还不知道我们,一来没钱,二来也没用啊。就算戴了——
长公主甲随着众人望向末席兴高采烈的宋贵人。
(切)宋贵人看着身后的歌板:这是要行酒令吗——
(切)长公主甲无所谓地不满:这丫头也在?
后宫甲一笑:也就她头上的东西,现在还见得到天颜吧?
宋贵人的声音传来:太好了,我会的啊……
后宫甲:当自己还十三四吗?谁不是打这年纪过的,也不是她这副轻狂样子……
长公主无所谓地:嗨,小孩子懂什么?
宋贵人os:我还学了新的呢……
台下乐声忽起。
帷幄两边立刻都闭了嘴。
(切)露台下,
出现的一路而来的,乘坐肩舆皇帝和皇后,
在台下下與,
在乐声中登台。
两席刚坐下的人皆起身,人声皆停。
只有萧时垕还在不满说话:没完没了——我说我不来的——
齐王的目光,意味深长的投向了沉默跟随在帝后身后的萧定权。
【27】【御花园夜外】
乐声暂停,
已经在首席落座的帝后。
仍然站在一旁的萧定权和两席人。
皇帝看看众人,轻松笑语:都坐——说了今天是家宴——三郎去扶一把你——
萧定权上前,托住了萧时垕的胳膊:叔祖请坐……
两席人再度纷纷坐下。
皇帝看看席面:朕不是最晚来的吧?还有没到——给朕垫个底的吗?
齐王和皇后对了个眼色。
齐王os:殿下,臣在席间,当着这么多人,真这么做了。获天诛的,真的会是(望向萧定权)吗?
皇后os:你只要看,有个人今晚来不来,就知道了——
齐王刚想开口:陛下,怎么——
萧时垕已经一把握住欲离开的萧定权的手:三郎啊,怎么一直没看到你舅舅啊?
席间突然沉默了。
众人和皇帝才发现顾思林并未到场。
皇帝:是啊——你舅舅呢?
萧定权抬头,目光闪烁地看了皇帝一眼。
【28】【京师夜外】
东华门外某处隐蔽处,
刚刚已经整装的顾思林扔高据马上,
微蹙眉看着眼前人:殿下真是,这么说的?
面前站着的阿宝,和站在她身后的游鸣:是——殿下要妾告知武德侯——今晚就不要进宫去了。万一有什么,他自己会看着办的。
顾思林望向身后的红墙,和隐隐笙歌声:到底是什么人——这事?
阿宝:是什么人不要紧——要紧的是武德侯平安,本宫才可平安。武德侯有失,本宫想求一日安寝,恐怕难如登天。还望武德侯勿耽舅甥私情,顾全君臣大体。
阿宝:这也是殿下的原话。
顾思林迟疑之后,调转马头,准备相反的方向驰去。
他又勒住了马,
询问阿宝。
顾思林:万一——他打算,怎么看着办?
阿宝沉默一秒后:殿下英明,自有万全打算。武德侯不用担心,明日一早,就离京吧。
【29】【御花园夜外】
萧定权:陛下,今晚上,臣也不清楚——
皇帝不语。
萧定权:但臣忘记禀告了——臣昨日奉旨去送武德侯,他膝上旧疾复发了——或许——
皇帝不语。
萧定权想再说什么:臣这就派人再去——
萧时垕:三郎,你舅舅不是病了吧?
萧定权一愣:叔祖……
萧时垕:是为了先前那奏疏的事吧?
萧定权意图阻拦:叔祖。
萧时垕怒:本来就是——他在前方浴血拼杀,后边一群饱食终日,别有用心的小人进谗。换我我也要病啊!
萧定权:叔祖想多了,怎么会呢……?
萧时垕欲起身:我今天进宫,就是想来看看他。他既然不来,我也就先——
皇帝终于开口:四叔确实想多了,慕之真是旧伤发了,他之前跟朕也说过的,朕还送了他药。
萧时垕怀疑地:真是?——(找补地)是旧伤那也是给我家打仗打出来的——
皇帝隐忍地:是——太子听见没有?自己舅舅病了,不知道上报一声——
萧定权垂首:是,臣知罪。
皇帝:还有,今天筵讲你也没去吧?
萧定权:臣不小心,睡过头了——
皇后劝解地:陛下,大过节的……
萧时垕既被安抚住,
皇帝也适时止怒:回来再问你——先开始吧。
皇后示意,凤箫声再起。
萧定权松了口气,在齐王上首的空位坐下。
【30】【京师夜内外】
繁华酒肆,
击鼓声,琵琶声。
令官的声音:酒令同军令,三字四字间错,还要跟席间物事相关联…… щщщ●ttκǎ n●℃ O
琵琶声止。
(切)酒肆内,
美人某手边一朵传定的菊花。
美人某吟唱声:秋月风。良宵同。星河易……
一个明显醉了的酒客某挑刺:不对,不对,这哪里相关——要罚……
美人某不满:哪里不相干?
酒客某:你头一句是什么——
美人某:秋月风啊,怎么了?
酒客某:这里哪儿来的月亮?!
美人某走向窗前,推开了窗:今天是八月十五——
她惊诧了:怎么真没有——?
窗外,街灯明亮,空中却没有月亮。
【31】【御花园夜外】
凤箫声中。
众人也察觉到了不对,互相低语:这是要赏个什么?
也许一会出来了呢?
亏我还提前做了个诗呢……
钦天监这回该倒霉了吧……
佯做没有听见的皇帝,仍然面带礼貌性的微笑,接受着萧定权的斟酒:你自己不喝,只给朕灌。灌醉了朕,你好蒙混过去?
萧定权:筵讲,臣确实是睡晚了。
皇帝:何道然不管你,你以为朕也不管?
萧定权:今天过节,爹爹就饶了臣吧——
宗室某对隔座:陛下不提,我们也别去触……
萧时垕抬头:怎么还不出月亮啊?
皇帝皱眉。
宗室某无奈地:得了——
萧时垕:看这天象,午后就是阴天,不是要下雨?
萧定权也皱眉,叹气。
赵王:是啊——今晚没有流萤,我本来还以为是灯太亮,吓跑它们了。
皇帝不满地:小孩子家乱说什么?
赵王撇嘴,摘下一枚葡萄放进嘴里。
满座气氛有些尴尬。
皇后看看席间,笑笑:一时不出月亮不算什么——也不用这么干等着——
皇后推推皇帝,低语了几句什么。
皇帝看了看萧定权手中的酒注。
皇帝迟疑一秒后:也好,是家宴,也学外间,行个酒令吧——
莫名兴奋的宋贵人附和:好啊好啊——
酒注在萧定权的手中颤抖了一下,
他抬头,怀疑地看着皇帝和皇后。
齐王垂头,轻轻一笑。
【32】【御花园夜外】
一只手(皇帝的)亲自从露台旁探生的桂树上,折下了一支金色桂花。
长公主站在命妇席的首席:说到公平,令官当然是老身。
众人边传,边起哄附和:自然,自然,舍长主其谁?
长公主:既然学外头——今天酒令也只许三字四字间错,还要跟席间物事相关联,不然……
长公主笑笑:怎么陟罚,既然花是陛下折的,就请陛下开场定夺吧。
折下的桂花拈在已经还座的皇帝手中。
皇帝也一笑:朕是看出来了,叔祖跟姑母,今晚都是替他舅舅抱不平来的吧——这还算公平吗?
宗室席中,坐在齐王上首的萧定权微蹙眉。
长公主:不该抱的吗?
皇帝:该,该,朕开始就朕开始——
皇帝看看席间:三三横,二二纵。孰能辨之,赐金盅。
台上的乐工示意台下舞乐。
舞乐的宫人们奏乐,附和的吟唱:三三横,二二纵。孰能辨,赐金盅。
陈谨接过了桂花,
交到宗室席上的萧时垕手中,
琵琶声起,
桂花开始逆时针传递,
长公主:陛下有旨,错令者不杖,只罚——拿金盅来。
长公主一旁的宗室甲往一个巨型的金碗中斟酒。
宗室乙看着酒碗,愁苦地:这还不如打两下来的痛快。
他迅速地丢掉了接到的桂花。
忽快忽慢的乐声中,
桂花继续传递,
马上就要齐王手中,
齐王的目光也盯住了桂花,
他的手势,向身后示意身后乐工,
(切)乐工手中的拨片欲停。
(切)桂花即将在齐王手中中止。
一直在观察齐王动态的萧定权,突然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桂花。
琵琶声停了,
桂花留在了萧定权手中。
萧定权一愣,欲将桂花再抛给隔壁。
不明所以的长公主笑了:三郎,你还想销赃?
萧定权:姑祖,我没有,我就是最怵头这个——
长公主:那就饮酒。
萧定权:那个我也最怵头了。
皇帝:耍什么无赖——要么行令,要么认罚——
赵王推他:三哥,唱一个吧,唱吧——
满座等待中,
萧定权无奈看看席间,想想:玉口釭,金石簧。秦卫女,舞成行。颂吾君寿,万年长。
舞乐的宫人们奏乐,附和的吟唱:玉口釭,金石簧。秦卫女,舞成行。颂君寿,万年长。
喝好声。
赵王:三哥,你不是挺会唱的吗?
萧定权举起桂花,作势要打他,然后将桂花递给了一旁陈谨。
陈谨接过,送到了帷幄另一边的内命妇席上。
琵琶声再起。
萧定权松了口气,看看首席:爹爹,臣是真的不会这个。
皇帝笑笑:竖子。
齐王看他一眼,一笑:三弟何必菲薄,这不是唱得挺好的?之前就练过的吗?
萧定权:可惜大哥没有开口,我就当大哥手下容情吧。
琵琶声再度停了。
隔着帷幄,
齐王看不清也并不关心花递到了谁的手中:谁啊?
萧定权:管他呢。
上首的皇帝看看结果:她就算了,她肯定是不行的——
宋贵人的声音:怎么偏偏就看不起妾,妾怎么就不行,还肯定?
萧定权和齐王:她啊……
【33】【御花园夜外】
拿着桂花的宋贵人,兴高采烈地站起。
皇帝笑:别逞强,(示意酒盅),这后果,不是你担得起的。
宋贵人:妾偏要逞强,还有,谁说妾担不起了?
宋贵人斟酒,离席,走近皇帝:——妾就担给陛下看啊——
齐王:还是这幅没大没小的样子。
萧定权开始剥葡萄,无所谓地:她年纪比你我还小吧——陛下又喜欢她。
宋贵人:可是妾应了令,陛下就要饮了这杯酒。
皇帝:你应了令,朕饮那一盅都行。
宋贵人笑笑,拔下了头上的一只金簪,清了清嗓子,敲了敲手中的酒杯。
皇帝对皇后笑:行不行的,阵仗拉的倒不小——
宋贵人:玄铁融,凤凰出……
萧定权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齐王诧异皱眉。
皇帝一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但是和皇后说话的动作停止了。
宋贵人:金铃悬。
(切)露台外亭台檐角的铁马在风中作响。
宋贵人:铜镜铸。
(切)皇帝已经呆住的脸,看着宋贵人的背影。
宋贵人回首,向皇帝:佳人回首,顾不顾?
台下的舞乐的歌声:玄铁融,凤凰出……金铃悬,铜镜铸……
舞乐中,台上满席的表情尽数凝滞。
一个不明所以的年轻宗室叫了半声好。
又被席间大多数年长者沉默的气氛生生压制,他转头左右查看后,埋头开始饮酒。
齐王的惊诧渐渐放松,转向查看萧定权。
萧定权死灰一样的脸色。
诡谲气氛中,
宋贵人笑着走近皇帝:应令了吧?——(端起酒杯)陛下,请——
皇帝反手一耳光突然重重扇到了宋贵人脸上。
宋贵人趔趄倒退几步,撞倒了帷幄,倒地。
舞乐声中止了。
【34】【御花园夜外】
呆若木鸡跪地的舞乐宫人们。
陈谨在下令:都带下去!先关了,等着发落。
宫人们惊恐而不知所以的互视后,被宦官们带离。
陈谨抬头看看露台上。
(切)台上。
倒地的宋贵人,捂着脸,同样惊恐而不解的表情:陛下……妾……
皇帝脸色铁青:贱婢!凭你也敢——嘲弄朕?
宋贵人:陛下,妾做错什么了吗……?
皇帝:来人!
回还的陈谨匆匆跑上。
皇帝:掌嘴。
陈谨一愣后,提起宋贵人的头发,重重一掌扇下。
皇帝:问她!
陈谨:这个……这个……,是谁叫你说的?
宋贵人流泪,惊恐地:没有,没谁……
不等皇帝再示意,陈谨另一耳光已经甩下。
宋贵人:陛下,是刚刚那支——
再一耳光。
完全吓傻了的宋贵人泣不成声,暂时不能回答:妾……
皇帝:拖下去!打着问!
陈谨:快来!
两宦官立刻上前架起了宋贵人,
即将被带离前,宋贵人终于哭出了声:是外头——
皇帝双手颤抖:什么?
宋贵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妾是今天在外头听到的——
皇帝低语:什么……意思?外头?
(切)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的皇后。
和预料之中的惊吓,达到极处后,态度逐渐平静下来的萧定权。
【35】【京师夜外】
市井,
阿宝在游鸣的陪同下,从街上走过。
凤管弹奏着童谣的曲调。
细细歌声:佳人回,顾不顾……
游鸣终于忍不住:姑娘刚刚,跟武德侯说的……
阿宝:游将军真的不查了吗?
游鸣:中书令还在查——下官请他去的。姑娘说,殿下有万全打算,是真的吗?
阿宝:游将军,世事如月,全一面,必损一面——
一阵风起,
街边摊贩的风车开始旋转,
檐下的风铃也开始叮当作响。
阿宝的罗裙在风中飘扬:连中秋都要遇雨,这世上,哪有什么圆满跟万全?
【36】【御花园夜外】
风起。
露台上,在宦官的挟制下被一路带离,
头发在风中散乱,哭得声嘶气堵的宋贵人,努力挣扎,想留在皇帝的身边。
宋贵人:陛下!妾真的不知道……不,妾知道,知道错了……不要抛弃妾……妾还要给陛下……
她的声音渐被风声撕碎。
留下一台沉默的心思各异的观者。
宋贵人的声音彻底消失。
首席的,面色无比阴郁的皇帝:你们在外头。你们都听过,都知道?
满席的宗室沉默后,终于三三两两低声表态:臣没有……臣也不知道……臣最近都没出门……
萧时垕:我就不懂了,就是传了又怎么样?这说的也——
皇帝暴怒:你闭嘴!
萧时垕一愣,起身拂袖,愤愤径直离去。
皇帝没有理睬他,转而询问齐王赵王:你们呢?
齐王起身低头:听像是是听过的……
皇帝:你为什么不报?
齐王低声:为什么……要报?
萧定权看看他,轻蔑淡淡一笑。
皇帝转问赵王:你呢?
赵王:臣……好像……没听过。
皇帝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很正常,威逼地:好像?
赵王后退了一步。
皇后:陛下,问他们有什么用,还是先……
皇帝:你也闭嘴!
皇后住口。
皇帝看着满座宗室,点头:好,好,这都是朕的家人——这就是朕的家人。
无人敢说话。
皇帝:叫李重夔来!
萧定权突然抬头。
皇后:陛下?
皇帝:叫控鹤全部出去!
皇后:陛下?
皇帝:到底是谁——朕要兴大狱彻查!就算……就算……
皇后:陛下?
皇帝起身往下走:叫李重夔!
始终平静望着他的萧定权。
为风鼓动袖下慢慢握紧的拳头。
在皇帝欲下台之际,拳头松了。
萧定权平静地:不用了。
皇帝微一皱眉。
萧定权:是臣。
满场寂静,
只剩下了风中铁马的声音。
【37】【东府夜内】
已经回到寝宫的阿宝。
在妆台前坐下来。
她拿起碎镜,想将两爿破镜沿着隙缝对合:也许,还能够……
却赫然发现了摔破时中间产生的错位和缺损。
缺损将她的脸撕裂成了两半。
萧定权os:你知道吗?你还是说傻话的时候,更可爱。
阿宝无力放下了镜子。
然后打开了一旁的匣子。
从中取出了一个瓷罐。
萧定权os:还要烦你,再帮我预备一样东西。
阿宝os:什么东西?
萧定权os:久病成良医,你一直用的棒疮药,还有剩的吧?
【38】【皇宫夜外】
站立的萧定权,和站立回首的皇帝,
皇帝终于不甚信任的:是你——?
萧定权:是臣。
数秒沉默,皇帝和他,
各自袍服猎猎当风的声音。
皇帝终于开口:确实是要下雨了,你们,先出宫去吧。
早已经呆住的宗室们和后宫们,如蒙大赦一般,纷纷起身,从两侧鸟兽散般遁走得无影无踪。
赵王纠结地不知去留。
齐王拉住了他的衣袖,示意他留下看热闹。
皇帝:你也滚。
刚刚站定的赵王草草一施礼,也匆匆离去。
露台上只剩下皇帝、皇后、萧定权、齐王和陈谨。
皇帝转身,压迫式地慢慢向萧定权走近。
皇帝:是你——什么?
萧定权: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帝:你又想——包庇什么人吗?
萧定权:不想。
皇帝:你知道,这是——
萧定权:臣知道。
皇帝:知道?……是谁告诉你的?你……舅舅吗?
萧定权:他没跟我说过,臣就是知道了,也不止臣一个人知道。
皇帝:那这事,他知道吗?
萧定权:舅舅病了。
皇帝:你,是为了什么?
萧定权:陈九思——
皇帝:何士钊——你不是胁迫过他了吗?
萧定权:将军在前浴血,小人在后进谗。浮云蔽日,陛下不察,臣的心中,不平。
皇帝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你真的敢用这种事,来问朕要公平?
萧定权与皇帝血红的目光对视数秒,终于开口:是。
在他发音的同时,皇帝已经一掌扫到了他脸上:畜生!
萧定权没有躲避。
皇帝:传杖。
陈谨一时没有理解:陛下?
皇帝:传廷杖!
萧定权面无表情。
【39】【晏安宫夜外】
细雨已纷纷落下。
陈谨引领着带着木梃和刑凳匆匆向晏安宫方向走去的几个宦官。
抱着木梃的宦官甲:陈翁,真不劝一嘴吗?
陈谨:谁劝?你劝?
宦官甲看看木梃:可是——那一会,怎么办?
陈谨:圣旨让怎么办,就怎么办啊。
宦官甲:那可是皇太子啊,小人怎么下手——?
陈谨看了看前方玉阶下,已经脱掉冠冕外衣,跣足跪在雨中的萧定权。
陈谨迟疑一秒后笃定地:下重手,要见血,打晕了送回去。
宦官甲:陈翁?小人还想多活——
陈谨抬头看看晏安宫窗内灯火,再看看萧定权的背影:这事能就这么算了——算他的造化,也算我们的造化。
【40】【晏安宫夜内外】
细雨。
檐下。
站立下望的某人(齐王)眼中,
陈谨等人在萧定权身边铺陈刑具的场景。
(切)阶下,陈谨将萧定权扶起,
萧定权正要伏身,
突然抬头看见了阶上人,
他的动作一瞬停滞。
压抑的情绪也重新开始起伏。
陈谨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齐王脸上嘲讽而玩赏的表情,警告而规劝地:殿下,请吧。
萧定权咬牙片刻后,伏身。
一宦官上前压制了他。
陈谨点头,
宦官甲举起了木梃。
(切)齐王忍不住前行,想进一步看热闹。
端着一盏参汤从一旁走来的皇后看了一眼阶下,瞪了他一眼。
齐王悻悻止步,
皇后将参汤递到了他的手中,
齐王遗憾地端着参汤入殿,
一路走向了坐在殿内书案前的,脸色铁青的皇帝。
他的身后,
殿外,
沉重的杖击声响起。
【41】【晏安宫夜外】
雨中,
持续的杖击声,
萧定权蹙眉忍耐的表情。
陈谨上前蹲到了他身旁,在他耳边低声:殿下忍一忍。小人会请陛下来的。
萧定权微微点点头。
陈谨拉起他一只手,握成拳,放到了他的嘴唇边:忍不住的话,就……
萧定权松开了拳头,将手放回了原位。
陈谨叹气,起身,低声:还不够。
【42】【晏安宫夜内外】
杖击声中,
未动过的参汤摆在皇帝的书案前。
皇帝扶案的双手颤抖。
齐王和皇后站在他的身旁。
皇后终于开口:陛下,差不多就——
皇帝抬眼阴鸷地看了她一眼,皇后住口。
齐王看看皇后。
齐王os:破镜难圆不假。可太子明明也是那么谨慎的人……
赵贵妃os:爱和欲望,都会蒙蔽人的眼睛。何况是想保护所爱之人的欲望?
(切)阶下,中衣上已经渗血的萧定权。
在雨中,终于忍不住咬住了拳头,忍痛的表情。
赵贵妃os:——他现在剩下的,只有顾思林了。
陈谨终于转身向晏安宫的方向跑去。
【43】【顾思林宅夜内】
书房,
顾思林按着膝盖,慢慢摸索。
某一刻,他提起了手掌,踌躇而不忍地望着自己的手心,低语:君臣大体……吗?
【44】【晏安宫夜外】
跪地的陈谨:陛下——殿下已经知道错了。陛下出去看看——
没有动过的参汤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
陈谨惊愕抬头:陛下——?
皇帝没有回应,也没有表情。
陈谨看着他,慢慢退出到殿外。
皇后:陛下,三郎是做了错事,教训过就行了。非得弄出——
皇帝毫无感情地:闭嘴。
皇后再度住口。
殿内只剩余沉重击打声,
幸灾乐祸的齐王,表情也渐转不安,他望向皇后,对方没有回应。
齐王张望着,磨蹭着,想走到窗边走去查看。
杖击声突然停止了。
陈谨也再度跑回:陛下——
皇帝:谁让停了?
陈谨:陛下,殿下晕过去了。
(切)阶下,半身是血,已经极度虚弱的萧定权。
(切)皇帝:然后呢——是谁让停的?
陈谨跪地:陛下,陛下开天恩,不能再——真的会出事的——
皇帝沉默了一瞬。
皇后看看他,再度上前劝说:真有什么事,让武德侯知道了——
齐王和陈谨一道震惊地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皇后,和微蹙眉的皇帝。
等待的一秒后,
皇帝重新开口,咬出的几字:这个逆人伦的畜生。给朕,打死。
陈谨僵化的表情。
他站起,一步步后退,直到殿外檐下。
看了一眼阶下萧定权,伸手拉过了宦官某:看来谁都劝不住了,赶快去,赶快去知会——
【45】【顾思林宅夜内】
在灯下书写一份信件的顾思林,
灯花突然爆开,
室内昏暗了一瞬。
顾思林搁笔,
抬头,
皱眉,
走向了门外的细雨。
【46】【晏安宫夜外】
雨中,
已经昏迷的萧定权。
和敷衍了事的不重不轻的击打。
陈谨焦急地翘首期待中,
一边呵斥:轻点……你不想活了……
一个身影(李重夔)终于前方雨中走来。
陈谨迎了上去。
来人看看萧定权的样子,
李重夔os:先停了。
他向晏安宫内走去。
【47】【晏安宫夜内】
脸色难看的皇帝,看着跪在面前的李重夔:你好大胆子——
李重夔:臣知罪。此事,也是臣之——
皇帝击案:当然也是你的罪——京师朕交给了你,你是这么给朕看的家?!
李重夔垂头:请陛下降罪,也请陛下霁威——可真要滥刑杖杀储君,朝廷和天下——
皇帝:姓顾的太子,我萧家不需要。
李重夔:陛下,是陛下的儿子啊!
皇帝:是他的外甥——你去给朕亲自,监刑。
李重夔没有动作。
皇帝:好——那朕现在就撤了你的职,让新任去——
皇帝起身,向内殿走去:秘书郎,拟旨!
李重夔在他身后:陛下!这事还没有查清,为什么笃定就是殿下所为?!
齐王皱眉。
皇帝突然暴怒:他亲口认的!朕原本以为,他有怨望,至多是于她(指指皇后),于朕(指指自己胸口)!没想到,他居然连他的生身母亲,都敢亵渎,都敢忤逆了!这种逆人伦的畜生!朕留着他——将来颠覆乾纲、灭国亡家吗?!
皇帝继续前行。
李重夔在他身后:是君诫臣?还是父教子?!
皇帝一皱眉。
李重夔:君诫臣,储君罪证尚未明,臣可以去调查。父教子——陛下先去看他一眼,再下决断,臣会——亲自监刑。
皇帝暂停步。
【48】【晏安宫夜外】
宦官撑伞,
跟随皇帝慢慢下阶,走近跪了一地的陈谨和宦官们。
皇帝止步,
无表情的脸看着刑凳上浑身湿透、血迹被雨水融化的萧定权。
伞沿上的水,一滴滴滴在了他脸色惨白的脸上。
萧定权终于动了动睫毛。
他模糊地看着眼前皇帝的袖口。
良久之后,唇边虚弱的二字:爹爹……
皇帝依然无表情地看着他,片刻后:李重夔——
李重夔紧张的神情。
皇帝:把他——
李重夔紧张地神情。
皇帝:先送回去——
众人都松了口气。
萧定权模糊的意识:谢……
皇帝冷冷看着他:你以为,这事这么就算了吗?
萧定权微蹙眉,想动作,但无力:是我……
皇帝已经越过了他向前方雨雾中走去。
【49】【晏安宫夜外】
向夜色中走去的皇帝,
于某刻突然止步,脸上痛苦的神情。
他以手握住了心口,突然向前栽倒了过去。
众人大惊上前:陛下!陛下!
(切)不安地萧定权于此时,也终于失去了意识,他的头无力垂下。
【50】【晏安宫夜外】
站在檐下的皇后,
看着小心翼翼将萧定权背走的众人,
再看看殿内。
齐王自殿内走出:殿下——陛下是急怒攻心,无碍。
(切)躺在榻上的昏睡的皇帝。
皇后点头。
齐王也看着远去的萧定权,皱眉:就算是逆鳞——这也太——
皇后默然一秒后:今晚趁着气头,真能够打死他就好了。
齐王不可思议地:娘?!
皇后低语:爱和欲望——何况是想保护所爱之人的——?
她回头看看齐王:大郎,娘也只剩下你了。你要是不在了,娘也活不下去了。
皇后:娘不是想杀他,娘只是想留住你。
齐王沉默了片刻,点头。
皇后:所以,趁着陛下还睡着——该做的事情,赶紧去做吧。
齐王点头。
皇后:李重夔那边——不会查到吧?
齐王:查到也——不要紧。
皇后微微一蹙眉,目光投向了雨雾中。
【51】【京师夜外】
雨雾中,
张陆正亲自带着几个属下骑马从街市上经过。
路边一家豪华赌场(第十五集那家),
欢声雷动传出:过了!过了!倒满盆!恭喜衙内!
张韶筠的声音:皇帝不差饥饿兵。赏!都有赏!
属下某:大人,这不是公子的声音吗?
张陆正皱眉:管这个白痴!殿下不知道怎么样了——先查要紧事!
张陆正正欲策马经过时。
门内张绍筠的声音:把我教给你们的曲子——再弹给诸位听听啊!
叮咚的琵琶声,童谣的调子。
张陆正突然皱眉,迫停了马。
【52】【赌局夜内】
一把铜钱抛过,叮叮当当扔到了弹琵琶助兴和吟唱的美人脚下。
美人起身:多谢张衙内。
庄家和赌友们凑在笑嘻嘻的张绍筠身边:衙内大手笔啊!
张绍筠左拥右抱着美人:打仗也得有军乐啊!你们去,我们再来!赢了的话,这次你们抽大头!
众人呼喝着准备再度开局。
张绍筠继续摇骰子,对弹琵琶的美人:来,来,唱啊——
美人们继续着:金玲悬,铜镜铸……
庄家赞赏地:衙内这只曲子,可是满城都传遍了——高才!实在高才!下科榜首,非衙内……
张绍筠得意洋洋地:状元算什么?我——
他抬起了头,看见走进的人,突然住嘴。
愣了数秒后,突然推开众人朝门外飞奔跑去:让开!让开!
他身后的张陆正:——拿下!
【53】【东府夜内外】
在熏笼边忧心忡忡继续刺着荷包的阿宝,
不时看看窗外细雨。
她叹气,放下了荷包,闭眼。
欲睡未睡间,
门外传来的混乱脚步声,
和王慎的哭腔:殿下,殿下,这是——你们轻点啊——
阿宝惊而起身,往门口走去。
衣冠不整,披着红色礼服的萧定权已经被宦官某背着入室。
王慎:让开!扶好了……你这手是锄地的吗,轻些……
阿宝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到了萧定权身边:王常侍,殿下这是……
王慎突然愤怒:贱婢!你都瞒着什么了,害得殿下——来人,把她给我……
昏迷中的萧定权突然伸出一手,抓住了阿宝的手腕:别……走。
【54】【张陆正宅夜内外】
一辆马车行近张陆正宅的大门外。
车停了,
被反绑着的张绍筠,被家人从车上推下。
身后骑马的张陆正下马。
两人一路由大门向堂上走去。
张绍筠:爹!今天中秋,去玩玩都不行吗——?
家人某迎上:大人,有——
张陆正没有理会他,一马鞭抽在了张绍筠背上:快走!
张绍筠:问话就问话——爹,动什么手啊?!
家人某:大人,堂上——
张陆正又是一马鞭:先滚进去!我有话问你!
张绍筠:我都说了,没有输钱啊——
张陆正:你敢有一句虚词,我今天,活活打死了你。
再一马鞭击下时。
张绍筠:我还没撒谎呢,怎么就——(两人已进正堂)你是?
堂上正位已经坐了客人(齐王)。
来客笑笑:下雨天打儿子,也是应景——
家人某无奈地:大人,说了有客。
张陆正看着来人,呆住了。
齐王:中书令,看本王薄面,令郎再大的错,毕竟是亲骨肉,打个半死就得了。
张陆正怀疑地:大王——怎么会来臣这里?
身穿便服,好整以暇坐着的齐王,没有接他的话茬:不过今天确实有个犯了大错,差点被打死的——中书令知道,是谁吧?
惊诧的张陆正和张绍筠。
【55】【东府夜内外】
匆匆往寝宫方向走去的穿着青色圆领官袍的太医们。
端着热水的宫人们和内臣们。
(切)室内,被萧定权裹挟到床边的阿宝,
看着看着王慎领着这些人进入。
王慎怒:都这样了,你还不放手,我——
阿宝:我……
她试图挣脱萧定权的手,却无法挣脱。
挣扎中,萧定权的呻 吟声。
王慎立刻痛心地:你先别放手,你就这么靠过去,挨近点……
阿宝被萧定权和众人裹挟着携带到了床边。
王慎边为萧定权脱下了覆盖的外衣:快,快先拿药。
阿宝低声:药,有的……
她看见了他半身血痕,
再看了看妆台上的小半瓶伤药,呆住,住口。
【56】【张陆正宅夜内】
正厅。
张绍筠已经离去。
坐在主位的面色轻松的齐王,
看着坐在客位的面色凝重的张陆正。
张陆正:刑不上大夫,何况储君。陛下是……?
齐王:中书令真不知道,为了什么吗?
张陆正不语。
齐王打量张陆正片刻,前倾靠近了张陆正,放低了声音:近日京里传开的一个逆曲——跟前朝旧事有些干系。中书令,知道吗?
张陆正青白不定的脸色:下官——
齐王:那中书令知道——二十年前的旧曲,是谁传出去的吗?
张陆正看看侧厅的方向:是——谁……
张绍筠嚷闹声传来:——放了我吧——
齐王(也看向侧厅的方向),笑笑:当然是——
【57】【东府夜内外】
廊下,宫人们捧出的一盆盆血水。
太医正也已经退出,对王慎:安养,不要移动,小心看着,千万别烧起来。
(切)室内,太医们仍在围着清创和敷药。
阿宝用巾帕轻轻擦着萧定权额头的汗水。
萧定权嘴角抽动,
一个阿宝未听懂的发音。
阿宝动作暂停,低声:殿下,很疼吗……?
对方又没有了动作和声音。
阿宝再度伸手,用手背去试探他的额头。
萧定权嘴角再度的抽动:娘……
一滴眼泪滑过他的眼角。
顾瑟瑟一犹豫后,伸出一手指,为他擦掉了眼角的泪痕。
再一滴。
【58】【张陆正宅夜内】
张绍筠os:那个人是谁啊?
齐王起身,走近了偏厅的方向:令郎——
张陆正大惊,起身欲阻拦:大王——?!
齐王止步,停顿一秒后,笑笑:令郎再有什么过错,中书令也都宽赦了吧。就连陛下尚顾念一线父子情分。这事换成(指指偏厅的方向)别的外臣去干——早就已经被杖毙了吧?
张陆正青白的脸色,沉默半晌后抬头:臣断不信,此事是殿下所为。
齐王一笑:祸从口出,中书令,还请慎言。中书令自然可以不信,可是陛下相信了,陛下也愿意相信。那,这算是尚书错了,还算是陛下错了?
张陆正:愿意……相信?
齐王:还有,今晚本王来——中书令以为又是谁的意思呢?
(闪回)萧定权:这一回的事,你觉得又会是谁呢?
萧定权:——如果圣上无意,查不出又怎样?如果圣上有心,查出来——又能怎么样呢?何况——
张陆正顺着他的目光,诧异地发现他望向的方向,是案上拼合支起的,昨晚摔破的两爿铜镜。(第二十九集)(闪回结束)
张陆正额上汗如雨下。
齐王:外头下着冷雨,中书令怎么就出汗了呢?十年寒窗清苦,二十载宦海沉浮。(看看张陆正腰带下的玉鱼)刚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把银青印绶换成了金紫。这七宝楼台刚刚建好,就要毁于一旦,化作瓦砾流沙了——
窗外沙沙的雨声。
齐王:中书令的心情,本王还真是不忍一想呀。
张陆正无意识地:大王想……
他突然住口。
(闪回)萧定权:孟直——这次不管怎样,都不要忘记你跟本宫,保证过什么!(第二十二集)(闪回结束)
张陆正无比纠结痛苦的表情。
齐王看着他的表情:赵孟能贵,赵孟能贱——太子给中书令这个位置的时候,要的是中书令的什么?一族吗?
张陆正:殿下他没有——!
齐王打断了他,冷冷地:九族!
张陆正愣住。
齐王点着侧厅:令郎在外头放话,这曲子是他做的,是他传的,听到过的人也不止一个。这事坐实——不是一族,也不是三族,是,九族。
张陆正急促的喘息:大王今晚来,是来要挟——?
齐王:能够做到的就不是要挟!只是——通告。中书令比谁都懂这个道理,不是吗?
张陆正没有回答。
齐王:何况,本王也不是来干这个,本王是来搭救中书令——
张陆正没有回答。
齐王:也是来请求中书令的。
数秒沉默之后。
张陆正终于开口:请求……什么?
齐王笑了:中书令不问怎么——好,那就先说请求。
齐王再度坐下,将衣袍在膝上整理好:这也是从前的旧话了——(指指侧厅)——他,的女兄——中书令的女二公子——
齐王:本王想向中书令,求做,侧妃。
张陆正惊愕抬头。
(第二十九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