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八能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从肖瑶静身上就可以看出,对马家的调查才刚刚起步,完全谈不上有什么进展,像发生在西娥公司的这些事情,如果肖瑶静能够给赵八能什么准确的消息,那么说不定马家都已经被收拾了。
“算了,都是废话!”
肖瑶静在电话里解释,赵八能听着听着,人已经走到工地附近。
一水儿的摩托车,都是那种最普通的货色,将整个工地层层包围,一百多个农民工,算上夫妻两个的,至少都有七八十俩摩托车,远远看上去非常威武。
因为大量的农民工聚集,自然也就引来不少人行人的观看。因为事情已经闹了一两个小时,政府有关部门的人也来了,工地旁边的路边上停放着一辆警车,还有两辆一瞧就是政府牌照的汽车。
赵八能这身打扮还真是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安安静静的摸到人群之中,支起耳朵倾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场很吵,不时有人在民工群中大吼:“不拿钱就砸!”
“不结账就要杀人了!”
还有人叫嚷:“政府不帮忙解决,我们就上公路,堵路,把事情闹大!”甚至还有人在喊拨打焦点访谈之类的话。一个月的时间没有领到工资,往日里老实巴交的农民工就会闹成这个样子?
赵八能不相信!
他不是没有在农村里生活过,也不是没有从新闻媒体上看过这些相关的报道,一般来说,只要不超过三个月拖欠工资,是不应该如此激动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春节降至的缘故。
现在赵八能只关心一件事:钱去哪里了?
在人群中努力游走,赵八能终于挤到最内层,身边的挨挨擦擦的工人,一股子味道在周围的空气中弥漫。这股味道赵八能挺熟悉的,至少在马家屯的时候,屯儿里开大会,就能闻到类似的味道——汗味儿加上脏衣服的味道。
“还好。”
当赵八能看到明非平和范小凌两个人还完好无损的坐在项目部办公室里面时,他一开始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刚才他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两人的安全。
“农民工朋友们,请相信政府,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事实的真相,该是你们的,一分都不会少!”典型的官方口吻很好的说明了正在讲话这个戴眼睛男人的身份,应该是政府官员吧,赵八能摇摇头,这件事情闹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不是普通的“欠薪”,而是一场有预谋、有策划的行动,针对西娥公司,或者说,是针对赵八能的一次行动。
“…我们已经在跟承建公司、开发公司进行紧急磋商,还请农民工朋友们冷静,回到自己的平常的生活轨迹上去,我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结算,并且将工资发到每个人的手中,我以政府的名义保证!”
那官员还在竭力的保证,可惜,他的保证远远不如几个混杂在农民工里的人撺掇,赵八能看的很清楚,这几个家伙分明是存心闹事,他们不断的打断政府工作人员的讲话,低头吼出诸如:“马上拿钱!”,“不拿钱就要命!”等等带有煽动情绪的话,让现场农民工的情绪始终安定不下来。
“看来必须要收拾这几个家伙才行!”赵八能知道症结所在,却苦于没法下手,人太多,赵八能相信只要自己一动手,马上就会被这上百人所淹没,就算是拳王泰森在这种情况下,恐怕都只有饮恨当场。
继续在人群中游走的赵八能终于引起了明非平的注意。
发现明非平的眼神望向自己,赵八能连忙用眼神示意明非平出来说话。
在工地的一角,准确的说是个临时厕所门口,两人总算是碰面了。
“怎么会闹成这样?”
“赵总,这不是我们的问题,按照一开始的协议,我们的资金是全额支付的,问题就出在承包方身上,那个承包这个标段的家伙叫李铭,以前我们还不清楚,现在总算闹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个典型的混子,是这个地方的一霸,难怪当地的政府愿意让他来承包,要是不让他承包,他就铁定找人闹事,工程别想继续下去。”
“既然已经承包了,怎么还会闹到这种程度呢?李铭呢?”
明非平满脸的苦笑,“赵总,要是能够找到李铭,事情已经解决了!其实两个礼拜之前,李铭就找过我们一次,说是要改变单价,当初说好的价格,他要加价百分之三十,否则的话,他就不干了!”
“百分之三十?他怎么不去抢啊!”赵八能嘟囔了一句。其实像李铭的这种做法,在现今的社会里很普遍,只要凡是涉黑的那种承包公司,往往就是靠这种手段来赚取暴利,别人要承包,他据对不会善罢甘休,给他做吧,肯定是中途改变要价,百分之三十,严格说起来,还不是最恶劣的那种。
但李铭的恶劣就在于,前期西娥公司支付的工程款,已经被他全部独吞了,一分钱都没有发下去,等到农民工找他要工钱的时候,他就一句话:西娥公司的钱没有付够,你们找西娥公司要去!
如果有哪个工人要继续找他要钱的话,那就对不起了,老拳伺候!
“原来真是个混世魔王,你们当初怎么就跟他签订协议了呢?”
“不签不行啊!”明非平不住的摇头苦笑,“不签,这些房子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拆呢,就说这些农民工吧,一部分就是被占地的农民,李铭那家伙很聪明,凡是本地的农民,他是一分钱不少,工钱都给付了,剩下的都是外面请来的工人,很大部分都是技术工种,工钱比较高的那种工人,也就是现在闹腾起来的那批人!”
问题已经出现了,现在问责明非平或者是范小敏都没有任何意义,赵八能眯起双眼,望着那些情绪激动的农民工,半晌之后,他才对明非平道:“核算过没有,大概还差多少工钱?”
“如果按照我们原本的协议来算,我们基本上是一分钱不差,但要按照李铭新的单价计算,我们就差七十万的工程款,赵总你瞧坐在农民工当中的那个秃头,嗯,就是那个上了年纪的家伙,他就是李铭在这个标段的工程负责人,按照他提供的单价和工程量,我们的的确确是差了七十万,可是,这个没有协议啊!”
“付钱!”
“什么?”
“我说,马上让范小凌安排,去找银行联系,我们付钱!不就是七十万么,全额支付,但是要登记每个领钱人的身份证号码,详细住址。”赵八能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这些话来。对于一个工程来说,七十万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这一百多号农民工来说,就意味着每个人可以领到几千元的工钱,可以回去过个好年!
这才是赵八能考虑的。不管这钱是谁拿去了,农民工没有拿到钱是事实,年关逼近是事实。“讨薪”是这些年才刚刚兴起的一种行为,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赵八能没有忘记自己在马家屯看到的,每年在外地打工的年轻人回来,会给马家屯带来如何的景象,那些期盼了一年的留守的老人和儿童们,就指望着春节,在外地打工的人,为他们带回来一点幸福的味道!
也只有一个勉强算的上富足的年,看到留守在家中老人、孩子开心的笑颜,这些吃在工地、睡在工地,零上三十八度零下十五度都没日没夜干活的痛苦,才会从打工者的心中被驱散,让他们觉得,这些牺牲、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