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真的很痛,全身上下都痛,她甚至觉得轻轻的呼吸一下,她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是痛的。
坐在温暖的浴桶里面,画黛冰冷的身体被热水包裹住了,好舒服,就好像他将自己紧紧的抱在怀中一样的舒服。
画黛仰起头,视线目光都停在头顶那张昏黄的灯光上。烟雾袅绕之间,灯光显得越加的朦胧。
画黛的眼睛觉得有些干涩,似是有什么想要向外涌出,可是却怎么都出不来。这或许就是人生最痛苦的境地吧,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画黛闭上眼睛,双手捧起浴桶中的水,不住往自己脸上拍。而后她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浸在水中。
冬梅正好提着一壶刚烧好的热水走了进来,看见画黛如此,吓得惊呼差点惊呼出声。
她赶忙跑过去,伸手就将画黛从水中捞出来,“夫人,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夫人,你别这样。”冬梅顿时被画黛这一举动给吓的哭了出来,她紧紧的抱住毫无反应的画黛,“夫人,就算冬梅求你了,别这么折磨自己,你不是说过的嘛,不管多艰难,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的吗?”
画黛无力的苦笑着,“冬梅,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我没死的勇气,可是活着,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目的呢?冬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我?”
冬梅摇摇头,泪流满面的哭着,“没有,夫人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老天爷不长眼,是老天爷的不长眼啊!”
画黛苦笑着垂下眼眸,靠在冬梅的身上,“冬梅,扶我起来,我累了,我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或许身心俱疲了,画黛睡到床榻上便昏睡了过去。她闭着眼睛,迫使着自己不去想那么多的事。她不想倒下,尤其在这里,在画鸢面前,在楚君桓的面前。
也不知道是梦中还是现实中,耳边时不时的响起了一声声滚过的雷声,恍恍惚惚之间,睡意竟不知不觉的上来了……
朦胧之中,她的眼前烈焰腾腾,映照着漆黑的夜空,风疾,人冷,有人一步一步的踏在白色大理石台阶上,寒风咧咧,他的盔甲上溅满了鲜红的鲜血,手上的剑尖还在滴着粘稠的血液,头上的重盔早就摘下了,一头凌乱长发下黑色的眸子只有嗜血的厉芒,刚毅英俊的脸上满是冷酷的坚韧。
漫天大火,火光之中夹杂的是哀号遍地的声音,刀枪剑戟在画黛的耳边交织着,声声刺耳。
放眼望去,城下是黑压压的骑兵,一声令下,三军启发……
她站在烈焰之中,看着眼前的景象,却是无法将抑制着心头的痛楚,她撕心裂肺的嘶喊着,可是她的声音却被的无尽的淹没在了那万马奔腾之中……
画黛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城下漫天大火,不住的笑了,笑的是那般的凄惨,苍白……
只是笑着,笑着,她却抑制不住哭了。
“黛儿,黛儿……”
是谁,是谁在叫她的名字?是谁?
画黛努力的想要去寻找着什么,可是却只是清楚的听见声音。
她一直不住的向前冲着,她努力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却猛然间身子狠狠的往下沉……
心头一紧,画黛猛的睁开了眼睛。
她怔愣的看着自己的头顶,满头都是冷汗。
“黛儿,黛儿,你终于醒了,黛儿,你看看我,我是姐姐。我是姐姐啊……”画鸢看见画黛醒了喜极而泣了。
“姐姐?”画黛有些疑惑的看着对方。“你怎么在这里?”画黛昏昏沉沉头顿时清醒了不少,赶忙支撑起身子,“姐姐,你身体还没痊愈,怎么就下床了呢,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你还说,你都快把我担心死了,我看你一天都没来陪我,我很担心你,所以就来看看你,你的丫鬟说你昨夜一直睡到现在都没醒过来。还一直做噩梦。还好你没事,你如果有什么事,你要姐姐怎么办呢?”说完,画鸢留着眼泪抱住了画黛的身体,“幸好你没什么事,大夫只是说你太过疲劳了,还好你没事,还好……都是姐姐不好。”
“姐姐。”画黛反手抱住画鸢的身体,她记得小时候她一生病,姐姐就比谁都更担心她,以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这让画黛的心中有了一丝的温暖。“我没事,就是觉得有点累,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很好。”画黛笑着看着画鸢,原来她还会笑啊,她似乎都已经忘记了笑是什么了。天知道她的这个笑笑的有多么的无力和苍白,但她还是笑了,笑的心都在痛,狠狠的痛,就像是有什么在刮着她的心一般。
可是她却假装很快乐,很高兴,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就像小时候一样和姐姐撒娇,“姐姐,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画鸢点点头,温和的看着她点点头,“嗯,好。”
……
从哪里开始的,就从哪里彻底的结束。
人啊,或许就只有面对着最最残酷的现实的时候,才会真真正正的懂得要放手。
也许对画黛来说,只有看到他真正的将画鸢的娶进门的时候,才会真正的懂得的什么叫死心。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胸口,感受着从身体内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还好,还好,至少她还活着。仰起头,眼睛干涩的发疼,深深的深呼吸了一下,而后露出了那个漂亮的笑容。
而后她继续低着头,一针一线认真的为画鸢绣着嫁衣。
嫁衣鲜红刺眼,每绣一针,就仿若那些针都扎在她心上一般。
“嘶——”阵又一次扎进了自己的手指中,鲜红的血再一次的从手指尖上涌出。
“夫人。”一旁的冬梅见状紧张的看着画黛,“夫人,还是我来吧。”
画黛将自己的手指放在自己嘴里允了允,然后若无其事的笑着摇摇头,“没事,我一定要亲手为姐姐做好这件嫁衣。”说着,她垂下眼眸,看着嫁衣上那用金丝镶嵌的龙凤呈祥的图案,“我欠姐姐一件嫁衣,我,一定亲手还给她。”
说完,画黛垂下眼眸,继续认真的做着,她不哭,只是在笑着,即使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底的酸楚和脸上这点笑容早已经合二为一了。
冬梅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离涯制止了。
离涯冲着她摇摇头,示意冬梅什么都不要说了。他了解画黛,因为她只有将自己想做完的事都做完了,她才会彻底的死心。
什么人都没有办法阻止她的。她只有将她自己折磨到再没有一点力气了,她才会收手。
“离涯。”画黛一边在缝着手中的衣服,一边道。
“嗯。”离涯轻声应了一句。
“后天姐姐成亲,我们就后天走吧。”画黛没有抬头,轻声道。
“嗯。”离涯点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从洛城一直向东走,就能出芄月的边境了,如果你想去沧澜,我们就一直向西走,大约三四天就能到了。”顿了顿,“你觉得呢?”
“嗯。好。”之后画黛便开始沉默了。
……
当画黛将嫁衣完完整整的放在画鸢手中的时候,她竟没有想到自己竟可以笑的这般的灿烂,“姐姐,你试试看,我亲手做的,你穿上试试。”
“哇,好漂亮!黛儿,你做的吗?”画鸢十分惊喜捧着那件嫁衣看着画黛。
画黛点点头,“嗯,我希望姐姐能穿着我亲手做的嫁衣嫁给你最爱的人。黛儿会觉得很幸福的。快点,试试看,让我看看。”她笑着,一直都笑着,她自己觉得,她此时此刻笑的应该是毫无瑕疵的,一定是笑的最开心的那个了。
一定是的!
“黛儿,谢谢你。”画鸢紧紧的握紧了画黛的手。
“姐姐,我们是姐妹,你怎么可以说谢谢呢?为你做这些应该的。”画黛十分诚恳的说着。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只是我替你保管了这些年,既然你回来,我又有什么资格据为己有呢?
只是自己的心却不知不觉的沦陷了,给了一个不该给的人而已。
最多再痛一会儿,以后就不会再痛了,等伤口愈合,结上一层厚厚的茧后,伤口就不会痛了。所以,沈画黛,再忍耐几天,再忍耐几天,一切都会好的。
天下没有什么伤是愈合不了的,所以她坚信自己可以好好的活着,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因为活着,她才可以有回忆。她不能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画黛深深的深呼吸了一下,心头传来几乎让她窒息的痛,可是她却还是狠狠的承受了下来。
“君桓,你回来了呀?”画鸢突然一句话,画黛下意识的紧紧的握紧了拳头。
她站在原地,怔怔的转身,看向那一副残酷的画面。
阳光下,他们相互对视,彼此的眼底似乎除了对方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君桓,你看,这是黛儿给我做的嫁衣,好看吗?”画鸢美滋滋的在楚君桓面前转了一圈。
楚君桓甚至都没有看见一旁的画黛,一直都看着画鸢,“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