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阳缓缓升起,一夜的爆雨将牛家山的一草一木都洗得格外的鲜亮。草叶上的雨珠迎着那刚刚升起的太阳更加晶莹透亮。
山谷间的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迎着清晨的阳光一对父女正赶着牛车匆匆走在路上。远远的就听到那姑娘埋怨道:“爹,你就是不听我的。昨晚那么大的雨,那小浮桥肯定是走不了了。害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集也赶不上了,这一车豆腐可怎么办?”
一旁的父亲紧锁着眉头叹息道:“闺女啊,爹这一大把年纪了,不就为了绕个近路省点力气嘛。回去把这些豆腐给四临八舍的分分送个人情吧。”
姑娘低着头厥着嘴,不再说话。
父亲猛吸了几口嘴里的烟,不紧不慢地说道:“闺女啊,你说你也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要你能看上的你爹妈也不会拦着。可这一两年来,咱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踩破……你说你怎么就……”
正说着父亲看姑娘低下头一句话不说,便就停了一下。过了一会又笑呵呵地说道:“闺女你要是能找个有钱的,我和你娘就不用卖豆腐了。我们不要你钱,你好好的我们也算享清福了。你要找个没钱的也没事,我们爷俩一起卖豆腐。用不了几年也能在镇子上给你们置办一套像样的房子。到时候你们再要上几个孩子,我和你娘把孩子给你们照顾好了,绝对不让你操心。”
爹说的正起劲,一抬头却发现姑娘早已经跑远了。
老头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叹息一边看着身旁的老牛说道:“唉,可怜咱们这些老家伙啊……”
老牛如同能听懂他的话一般仰起头哞的叫了一声。
这个老头姓莫,家住牛家村,村里人都叫他老莫头。年近四十才老来得女,添了这个闺女。虽然家中并不是多么富裕,对着女儿却是宠爱有加。女儿刚落地就找镇子上的刘半仙给起了个名字,单名一个“荀”字。虽然他也不明白这“荀”字何解,却还是很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荀儿从小生得乖巧,人又长的漂亮,无论走到哪里都讨人喜欢。眼看着女儿越长越大出落的更是喜人,每逢有人夸赞老两口自然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他家的豆腐生意也特别的好。一家人生活平平淡淡却又让多少羡慕不已。
莫荀没走多远便停下来,其实她也舍不得父亲受这些苦,只是不愿他提自己的婚事。
回头看了一眼落下的父亲和老牛,她又坐到一旁的河岸边等着他们。
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她想着父亲刚才说的话。忽然那河水中一个黑影漂过来。
莫荀好奇地凑上前,她拨开那些水草一张丑陋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眼前。
一声惊叫莫荀被吓得瘫倒在了河边,听到声音的父亲急忙赶了过来。他将双腿瘫软的幂荀从地上扶起来,只见她直直地指着河边吓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小心翼翼地上前拨开那水草,一个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怪物出现在他的眼前。
老莫头只觉得脊背发凉腿也不听使唤,他几步退回去扶起女儿匆忙往远处走。
莫荀虽是害怕却依旧问道:“爹,那是个人吗?”
爹摇摇头说道:“这咋知道,我们还是别管闲事,赶快走吧。”
莫荀紧紧拉着爹的手说道:“爹,我看他好像还没死,我们救救他吧!”
“前几天听说不远处的几个村都遭了妖怪。你看他这样子,谁知道是不是怪物,我们还是不要找麻烦了。”爹一边拉着她走一边说道。
莫荀甩开老莫头的手说道:“爹,你没看到他身上还穿着衣服吗?哪能是怪物呢?”
老莫头远远地看了一眼,这怪人身上的确穿着衣服。可他仍是犹豫了半天说道:“就剩一口气了,若是我们带回去死在我们家,那可是要吃官司的啊……”
莫荀起身看着爹,眼中的泪水几乎要落下来:“爹……这人虽然长得难看些,他肯定也有自己的父母。若是她的父母知道,那该多么难过啊……”
老莫头鼻子一酸终还是被女儿说动了。
父女俩费了半天的劲,终于将这又高又壮的男子拖到了那牛车上。两人赶着牛车匆匆回了家。
快到中午的时候父女俩才进家门。母亲以为他们已经把豆腐卖完了,便高兴的迎上前。看到那车上那怪人险些被吓昏过去。
父女俩顾不上她,抓紧把那男子抬到了侧房内。
娘还没开口问,便听老莫头说道:“你先把车上的豆腐切一切,一会给邻居们分了。”
母亲看着那一车豆腐更是一头雾水,更不知道怎么回事。
莫荀也忙着给那怪人喝水,擦洗。
正当母亲要开口问时,忽然有人走了进来。老
莫头一惊,进来的竟是村东头的兽医老李头,这老头虽说只是个兽医,但却医术高明,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是兽病医兽,人病医人。每每都是药到病除,有的病人明明已经病入膏肓,他也能让其起死回生。但这兽医的来龙去脉却没有谁能说得清。
老李头看着愣在那里的老莫头说道:“怎么?忘了?昨日你不是让我来帮你瞧瞧家里的牛吗?”
老莫头这才想起来,慌忙笑着说道:“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前些日子家里的牛忽然就不怎么吃东西了,吃了你开过的药都已经好多了。我是想让您给看看这牛还需要再服药吗?”
两人边说边走向牛棚。
牛棚中的老牛正吃着草料看上去精神不错,老李头笑着说道:“我看这牛应该没事了,不过牛毕竟老了。你还是早点准备再养一头的好。”
说到这莫荀忽然凑上前用力扯了扯爹的衣服,老莫头却是支支吾吾面露难色。
老李看在眼里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有事直说就行。”
老莫头忙赔笑着说道:“老家一个远房亲戚,家里遭了难便来投奔我。不想在路上染上了重病,您看能不能帮他医治一下。”
老李头笑了笑说道:“无妨无妨,我先看看再说。”
两人来到侧房,房内门窗闭得严实。几分昏暗之下什么也看不清。但当老李碰到那男子的手时,仍是眉头一皱。
他为那男子搭了一下脉,却不作声。
昏暗的小屋内,老莫头并没有看清兽医老李的表情,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是面色凝重惊骇不已……
过了许久老李渐渐平静下来,他走出小屋对老莫头说道:“家里的牛不必担心了。你这远房亲戚……”
他稍稍停了一下,一旁的莫荀着急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老李缓缓说道:“他脉向杂乱微弱,似是受了重创。此时正是最危急的时候,你们也算救了他一命。回头我帮他开点药,按时给他服用,能不能活下来要全看他的造化了。”
老莫头听得仔细,脸上却是阴晴不定。毕竟他还是不放心这男子的身份,而这些却都没有逃过老李的眼睛。
老李头转脸淡淡一笑看着他说道:“老莫,远道而来必是贵客,无论贫富贵贱你可不要怠慢人家啊。”
他这平淡的一句话却让老莫头更是迷茫,没等他想明白,老李头已经出了门。他忙取了一大块豆腐跟着追了出去。
母亲看着呆在一旁的莫荀劝道:“闺女,你也听到了。别难过……”
莫荀愣了一下,转眼便跑回了屋里。这一整天就看她不停地进进出出时而给男子清理身上的污垢,时而给他喂药喂水。眼看着她忙得连饭都吃不上了,爹娘也忍不住有点心疼了。
就这样莫荀一直忙到了天黑,男子却一直都在昏迷之中,不过现在多少已经有了些反应。
莫荀细细地看着他的模样,猜着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爹娘看劝不住她,也就没再说话,两人便早早睡下了。
只剩下她守在床头,看着床上这个陌生的男子……
莫荀打了个盹突然被惊醒,原来刚才太累不小心睡了过去。她揉了揉眼,再看那男子时,他竟已是蜷缩在床上,整个身体不停颤抖着。
她将手放在男子的额头上时才发现他的额头滚烫如火,而他的身体却又寒凉如冰……
莫荀心中一急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抓紧将家里的被子全都拿了出来给这男子盖上,他却依旧不停地抖动着……
眼看窗外已是深夜,只怕找大夫早已经来不及了。
莫荀一着急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
若是再不想办法,只怕他的命真的要要保不住了……
莫荀忽然吹灭了油灯,借着窗外微微的月光,她解去了男子身上的衣服。又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下,然后钻到被子里……
她就这样紧紧地抱着那男子宽阔的胸膛,将他的双臂环绕在自己的肩头……
轻轻的伏在她的胸口之上,莫荀静静地听着他那有力的心跳声……
慢慢地他冰凉的身体终于开始渐渐暖和起来。
忽然间莫荀的脸上一红,她竟从来没有如此近的接触过一个男子。
她的手小心翼翼的触碰着男子的胸脯,他是如此的健壮,身体如同一座大山一样。随着他平静的呼吸,他的胸口时起时伏……
她轻轻地摸着男子的手臂和肩膀,虽然他的皮肤粗糙不平,却是那么壮硕结实。当她迎着月光看着男子的脸时,忽然觉得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吓人。
他的两个眼睛紧紧闭着,鼻孔有些大,但又有几分可爱。耳朵长的虽然有点奇怪,但也不是很难看。头顶的两个角跟家里的老牛一样。他的脸有些削瘦,可能是身体不好的原因吧。
不知不觉之中,莫荀觉得这男子也挺好看得,心中竟渐渐有了那么一点点喜欢。
她就这样趴在男子的身上慢慢睡着了……
天刚刚亮起时莫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母亲看着睡着的她,脸上重重黑眼圈实在没舍得将她叫醒。
爹一早便赶着牛车出了门。母亲刚刚做好饭,莫荀便起床来到了男子的房间。
她小心翼翼地试了试男子的额头,终于不热了。
莫荀开心地一笑将那厚重的被子抱了出去。
没过多久,晴天便慢慢醒了过来。伴随他醒来的便是那彻骨之痛,他微微睁开眼,刚想挪动了下身体,那无法抗拒的痛苦瞬间让他痛不欲生。
这种剧痛险些让他再次失去意识。
这支离破碎的身体似乎在告诉晴天,他身上曾经发生的一切……
晴天安静地睁着眼看着这小屋内的一切。
清晨温柔的阳光正透过不大的窗户照射在他的身上。晴天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记忆就一直停留在他坠下天界的那一刻,爷爷不知道有没有救出来,他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样了。
他尽力想发出一点声音,而自己的身体却再也不受控制……
忽然房门被推开,莫荀正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当她沾了点水准备给他洗洗脸,却忽然发现他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莫荀高兴地跳了起来:“你醒了?真是太好啦!”
晴天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女子,他早已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两下。喉咙的变异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除了那种撕裂似的剧痛外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一旁的莫荀趴在他的身旁轻轻说道:“别着急,你刚醒等慢慢恢复一下,很快就好了。”
说着她轻轻擦拭晴天的脸。当莫荀的手接触到他的脸时,晴天的身体不由动了一下。彻骨的剧痛瞬间透彻了他的身体。
疼痛之下晴天再也不敢乱动只得乖乖地躺在床上任由莫荀摆布。
莫荀一边轻轻擦拭着他身上的伤口一边说着:“爹娘都说你救不过来了,幸好我一再坚持。你没见你刚来时的样子,身上除了泥就是血,吓死人了。还好你命大,真的活下来了。不过兽医大爷说了你这只能算闯过了鬼门关,以后好好休养才能好起来。”
晴天只觉得一阵恍惚,这一切竟如梦幻一般,而且这个梦又是这样的熟悉,似乎在他的记忆中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莫荀帮他擦完了身体,看着晴天调皮的一笑说道:“所以你要乖乖的,要听我的话,这样才能好的快些。我一会去拿点吃的,我们一起吃。”说完莫荀便端着盆子走了出去。
晴天怔怔地看着她出了门,心中却更是慌乱……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女子到底是谁?
思若他们肯定在找他,而自己却动都不无法动……怎么办?……
他忽然想起了神帝说过的话,难道自己永远都只能这样了……
晴天心有不甘,可当他试图再聚集体内的力量时,那种钻心的剧痛又让他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