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智能巨子?”余涣箐眼里全是姹紫嫣红的大小色块:“它不是只攻击……”
魏俊骄傲得不能自已:“只攻击大量密集的‘人’。对,许冰这个设计非常完美,我没办法拿智能巨子做武器,但我可以另辟蹊径啊,比如……把敌方的无人军队伪装成‘人’群,欺骗智能巨子上钩。”
余涣箐:“怎么做到的?”
魏俊:“别跟我说你没猜到。”
余涣箐:“甲虫族?”
魏俊:“死的甲虫族。公道点儿说吧,甲虫族的‘大脑’的复杂程度早就达到‘人’的水平了,可它们迟迟未能产生智慧。看样子逻辑系统并不是足够复杂就能顺理成章产生智慧的,不然我们早就不用为超级计算机和机器人的智商头疼了。不过就在我和甲虫族接触的时候,发现了该种族一个非常非常有意思的特点—— 活着的时候,它们‘大脑’的表现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大个儿神经节,甚至还不如许多高性能CPU聪明;可一旦‘死去’—— 身体停止活动、体液不再流淌、肺叶不再张合、神经不再传导—— 它们一息尚存的‘大脑’却突然出现了疑似‘知性’的征候,所有特征都与真正的人脑一模一样。活着蠢然一物,临死前一刻才出现智慧的火光,这么讽刺的特征究竟是怎样演化出来的?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与真正的‘人’只差一步了,却只能倒在智慧的门槛上,演化真是不公平啊。”
丽诺尔:“就像乌贼对吧?空有高度发达的大脑、优秀的学习与思考能力、复杂的‘语言’和社会化行为,却受制于太过短暂的寿命,经验得不到有效积累,发展出个体智能的可能性也就不存在了。自然界里‘倒在智慧门槛上’的生物还是很多的,甲虫族只是其中一种形式而已。”
魏俊有意观察着余涣箐的反应:“正是如此。上百万只甲虫族拥挤在离阳和紫凌书院之间的狭小地域里,其中只要有一万只左右的濒死时机基本相近,‘轰’!智能巨子就来了。在一个存在智能巨子的世界里与甲虫族作战,你绝难全身而退:不杀它们等于束手待毙,杀它们又会惹来智能巨子—— 除非你一出手就先打爆它们的脑子,就像龙兵的重火力覆盖那样;要不是龙兵的射击往往直接把甲虫族整个儿化为灰烬,恐怕战斗打响没多久就被智能巨子炸光了吧。
“所以你输了,余涣箐。你的朋友死绝了,你的军队覆灭了,你已经失去了一切筹码。或是帮我打倒熵姬、建立和谐天朝、实现你曾经的梦想、弥补你曾经的罪愆,或是反对我、与我为敌、跟你的茵苔萝佩一起很难看地死掉,你自己选吧。”
“罚酒不如敬酒好吃呦,余爸爸,”蓓蕾妮丝高贵的碧绿色双瞳销魂射人,“如果余爸爸痛快合作,好处和福利很多哦。爸爸的妻子南宫雯靖,还有爸爸的儿子,我都可以还给爸爸。忘掉茵苔萝佩妹妹,换回结发妻子和亲生儿子,难道不值得吗?茵苔萝佩妹妹真的值得爸爸牺牲这么多?听本小姐一句劝吧,放手吧。”
余涣箐默然不语。
魏俊:“我会留你做人质,看看茵苔萝佩到底有多在乎你。光锥之戒迟早是我的,熵姬什么的,我早晚要打倒给你看!”
余涣箐又说一遍:“别折腾了,兄弟,我再说一遍。你不知道光锥之戒里是什么。你猜的不对。收手吧,不值得。”
余涣箐的眼神、表情、声音和语气是那么真诚、恳切,以至于丽诺尔渐渐感觉有点儿慌神:“魏俊先生,咱们是不是再跟他好好谈谈?我总觉得他还有话没说完,关于光锥之戒的事,他肯定还知道些别的什么……”
魏俊站在那儿缄默了一会儿,一屁股坐到余涣箐面前的地上:“我还就不信了。说罢,余老师,我看你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你对光锥之戒还知道些啥,通通告诉我!”
“那好吧。”
余涣箐笑了。仿佛主动权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我本不想继续伤害你,可你非要自找没趣儿。我就告诉你吧:光锥之戒里,只有一样东西—— ”
“卖你妹的关子!快说!”
“爱。”
二十七
“爱!?!”魏俊、丽诺尔·达蕾丝、蓓蕾妮丝·华特立三个异口同声。
“对。只有我和茵苔萝佩的爱。”
余涣箐瘦削的狗脸上,悄悄浮现出了久违的幸福。
“这两颗圆锥形的四维时空黑钻,是茵苔萝佩亲手制作的,一个代表过去光锥,一个象征未来光锥;两个圆锥拼合成的黑钻沙漏,便是一个完整的事件光锥,包含了我和她在可观测宇宙中现在、过去和未来的全部回忆。
“你们说的没错,我不知道茵苔萝佩是否爱我。可我不在乎。‘爱’只是一个字眼,一种主观感受,她爱不爱我根本不重要,只要我爱她就够了。我和她的羁绊是无解的纠缠态,超越空间与时间,超越光速与维度,超越一切极限,是永远无法解脱的宿命;无论我们相距多远、分别多久,即使分处殊离的世界、分处创世与末日、分处宏宇宙的两极,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和我的羁绊退相干。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但如果这样的羁绊都不是爱,那什么才是?
“这就是光锥之戒最后的真相。传说中的‘打倒’熵姬,仅仅是说它可以在热寂的宇宙里继续存在而已,只是一个象征,不是字面意义的‘打倒’。它是我们爱情的见证,是一颗珍藏着我们爱情的时空胶囊,即使到了10^100年后,在那时间与万物的终点,当一切生命都行将枯萎、死亡、堕落向热寂的归墟大壑,我们相爱的全部记忆—— 茵苔萝佩的每一嗔一喜、一笑一颦,她赐予我的每一次对坐相望、默然牵手,每一个深深的拥抱、淡淡的亲吻,我们所有最珍贵的回忆、最动容的瞬间、最纠结的情感,我们的每一分一秒、一点一滴—— 都将在它的默默守护下永存不灭,在那空无一物、濒临死亡的宇宙中陪伴着我们,将我们曾经拥有的全部浪漫不断回放、不断重演。那将是一个只有我和她的世界,一个只属于我和她的世界,直到宏宇宙尽头的无限深渊,直到Azathoth的苏醒。除了茵苔萝佩,我别无牵挂。因为我和她约定好了,要永远……”
“……永远,永远,永远在一起。”
茵苔萝佩·拉芙克莱芙的声音震撼了夜空。既娇细温柔,亦玉鸣冰碎,纯净透彻如竖琴的弦音,幽远清冽似雪域的风铃,宛若一束来自创世之初的淡淡辉晕,悄然穿越138亿载的悠久岁月、410亿光年的漫漫长途,化作透漏天门的云隙光,凝照在熵姬之犬—— 余涣箐—— 伊斯欧德·廷达罗斯心上。
“小丫头!”
芭丝忒高兴得跳了起来。蓓蕾妮丝、魏俊和丽诺尔则是骇得跳了起来!他们无比讶异地望向声音来处,看见的却不是茵苔萝佩·拉芙克莱芙,而是身披遮光斗篷、面带微笑的朵丽尔·芭萝,正走出行道树丛,向他们曼步逼近。
“这怎么可能!?你……你已经……”
“变成僵尸了么?”朵丽尔微微一笑:“那只是假象,达蕾丝姐姐,魏俊先生。”
“没错,一切都只是假象哦,好姐姐,好叔叔。”披着斗篷的菲丝莱丝·布萝珂从另一个方向的行道树丛中出现,走向目瞪口呆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