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臣妾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没事,爱妃你且说说看,说出来让孤参详参详。”
“皇上您也知道,臣妾的娘家二哥是商户,常年东奔西跑的。这些年下来,倒是将大江南北的跑了个遍,说是个全国通倒也不为过。依臣妾说,倒不如让臣妾的二哥拿着齐皇贵妃的画像帮忙寻找,倒是好过跟着各地进献的秀女一同上京那般惹眼……”
至于面上的结果,自然是找不到的,可暗地里却一定会有一个容貌与齐阳相似的男子出其不意地出现在皇宫里,来到慕容琮身边。
总之,一切都与张家无关,与自己无关。
德妃这番话实在是漏洞百出失了缜密,换了其他人自然能轻易识破,但慕容琮此刻只想早日见到齐阳,也明白即便选秀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连适龄的男子一起选,不过略微想了想便立即同意了德妃的建议。
“如此,就依爱妃所言吧!”
天亮后,慕容琮立即迫不及待地去到如意馆取了一副他珍藏的齐阳的画像交给德妃,并一万两银子,说是辛苦德妃的二哥劳心劳力。
还有钱拿,这倒是意外之想。
德妃一面在心里暗暗嫉妒一面开心,心道这下好了,张家可以打着为慕容琮寻找美人的名义走街串巷穿村入户寻找青壮年好兵丁苗子,再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了!
齐阳转世就是她最大的护身符!
洪荷是在先皇楚武王还在位时选进宫的,京郊人氏。
十年过去了,那时不过八岁的她,今年已然十八,正是花儿一样的好年华,再过几年便可出宫。
宮婢的生活苦啊,除了年节和重大节日外宫里根本不许宫女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碍了主子们的眼,整日里一身粗布蓝衣松松垮垮,毫无美感可言。但架不住她打小便生得好,加上家里走了些门路费了些银钱,干的活也相对轻松,活得倒是比一般宫婢惬意。
她分到的活,是和另外三个宫女一起管着浮光殿后的一大片荷塘。需要做的,不过是夏日里撑船掐几枝荷花采几个莲蓬让掌事姑姑送去各宫供娘娘们插瓶观赏,又或者摘些荷叶荷花晒干预备冬日里做荷花茶熬荷叶粥。
余下的,不过是定期撑船将荷塘里的脏东西打捞起来,维持好荷塘的干净清洁,预防着哪日主子们经过观赏,不能让脏物脏了主子们的眼。
像现在是冬日,整片荷塘一片萧条无趣,莲藕也早就挖了起来,她们几个便无事可做,却也轻易不敢去其他宫里乱晃,生怕被人抓住被罚,于是乖乖窝在自个儿房里做针线,到时候托出宫办事的公公帮忙拿去卖了,多少能替自己攒些体己银子。
宮婢们都这样,总要为日后出宫做打算的。
虽然出宫后嫁人无望,但有银子傍身还是可以安度晚年。
闲来无事,洪荷便拿起内务府新发的肥大蓝色冬袄子改了又改,不但掐了腰有了版型,还在领口和袖口处用银色的细线绣了几朵荷花,肥大的棉袄瞬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她家原就是在京郊种藕为生的,从小就在荷塘里长大。现在进宫了依旧伺弄荷塘,因此哪怕闭着眼睛都能绣出荷花的美态来。
“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吗?”
穿上自己修改后的袄子,洪荷得意地转了几圈。
“哇,荷姐姐,这袄子真好看!”
“是啊是啊,太好看了,荷姐姐能帮我们改改吗?”
见三人眼里全是乞求,洪荷心里清楚,她们同样爱美,不过是想在屋里穿一穿罢了,又或者拿出去卖个好价钱,却是万万不敢穿着这样的衣裳在宫里乱走的。
再说了,至从那位被南宫太后亲手赐死了以后,浮光殿便被人视作不祥之地,加上现在是冬日,几乎没有人来这里,倒是成全了她们四个得好,乐得清静自在,也可得些好话。
“我可以帮你们改,但是你们记住啊,一定不能穿出去!若是让人发现了,你们知道后果的,届时我可是不认的……”
“知道知道,荷姐姐放心好了,我们自是省得的。”
就这样,洪荷接过三人递过来的衣裳,拿起针线就开始缝制,其他三人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再次谢过她,便睡觉去了,留下洪荷一人在灯下继续缝缝补补修改袄子。
她做事一向坚韧,加上这还是她在行的和喜欢的,这一忙就是大半夜,直到腰都要断了,这才直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总算是缝好了其中一件。
吹灭暗黄的灯火,躺下却发现满室月光,却再也睡不着。
躺了一会子,索性起身穿着自己那件修改过的袄子走了出去,对着满荷塘的残荷和月光闭着眼祈祷。
身为宫女,她的愿望很简单,那就是希望七年后二十五岁时能够顺利出宫,再从亲族中过继一个孩子了此残生,也不至于临老了没有人摔盆被扔到乱葬岗那般凄惨。
至于良人什么的,她根本就不敢想。
与其被人骗财骗色不得善终,倒不如自己一个人守着过继的孩子过活的好!
因听了德妃说的其娘家人已经出宫寻找齐阳的事,慕容琮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不顾汪直的反对,也不让他跟着,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浮光殿,原本想转身就离开的,却不期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对着月亮和荷塘在拜。
这原本没什么,宫婢们总喜欢这样做,根本不足以勾起慕容琮的兴致,妙就妙在他看见那人举起的合在一起的双手下,是两朵银色的荷花,在月光下发光,越发灵动。
走近一看,单从发饰来看应该是哪个宫的宫女,但其面容清丽,纤腰只盈盈一握,满脸虔诚,这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一双美手纤细修长,光洁如玉,柔若无骨,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真是太美了,太震撼了!
“你是哪个宫的,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乍一听有男子的声音,洪荷当即吓了个半死,但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看似恭顺实则风情万种地再次跪了下去,只因心里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位因隔了些距离看不清容貌、声音非常好听的男子应该就是后宫诸妃盼星星盼月亮般的存在,当今圣上慕容琮。
理由很简单,按照宫规,宫门早在酉时五刻便下钥了,任何人不得进出,更何况男子?而她将一整件肥厚的棉袄修改完,还绣了两朵荷花,所需时间不短,现在少说也是子时甚至丑时了。
这个时辰还能在宫里随意行走的正常男子,关键是还敢这么嚣张这么自然地询问她是谁,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口吻,除了慕容琮,便只能是他身边的侍卫。
可侍卫的职责是什么?
胆子再大,夜再深,又怎么可能舍了主子而到处乱逛?
更为重要的是,此处是浮光殿……
别人没有这份闲情心中嫌弃,忌讳得很,断断不会这个时辰来,但慕容琮却是不嫌弃的!
“奴婢启禀皇……皇上,奴婢……奴婢是内务府山泽局的宫女洪荷,负责打理此处的荷塘。奴婢……奴婢今年十八了。因为睡不着这才出了屋子拜月祈祷,却不期扰了皇上雅兴,还望皇上恕罪!”
洪荷恭敬地两膝着地,伸直了腰和大腿,上身端直前倾,双手伏地,以头碰地,向慕容琮行了个大礼。也因为这样,一双玉手在月光下显得越发迷人,让人恨不得立刻捏在手心把玩一番。
“后宫之大,尔如何知道是孤?”
似乎不带任何情绪,分不清喜怒哀乐,更不敢看他的脸。
“启禀皇上,只因山泽局从未有过男子踏足……”
“竟是这样,倒是有几分小聪明……地上凉,先起来吧!”
若是她也像后宫诸妃那样什么假话都敢讲,什么威武霸气器宇不凡,什么心灵感应福至心灵,什么上天注定有今日的偶遇,他一定治她的罪!
看着那双纤纤玉手闪闪发亮,慕容琮越发觉得心痒痒,倒是忘了自己大半夜来此的目的。要是齐阳泉下有知,多半会气得活过来指着他大骂负心郎。
明明是为了思念他而来,却被一双手迷得神魂颠倒!
渣男!负心汉!
“奴婢谢皇上体恤。”
结果,洪荷低着头刚刚站起来,就被慕容琮猛地一把拉了过去,也不看她的脸,只细细把玩那双手。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漂亮,实在是太漂亮了!
阖宫上下,哪怕如丽妃般美艳,却竟然找不出这样一双完美的手来!
蓦地靠近这样温暖而雄厚的怀抱,感受到对方的男人味,甚至还能听见对方的呼吸,洪荷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红到了脖子根,轻轻地想要挣脱被慕容琮捏着的手,却又有几分由着对方摆布的意味。
一个想要摆脱,一个却故意使坏,紧紧捏着不放。欲拒还迎,征服欲爆棚,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
“怎么,刚才不是挺胆大的么,现在知道怕了?”
话是这么说,却一直捏着洪荷的手不放,满脸玩味。
原以为一个下等奴婢的手多半是粗糙的,却哪里知道手感极好,光润如玉,握着十分舒服,恨不得一直捏在手里。
“奴婢……奴婢……”
慕容琮不让跟着,汪直不敢抗旨便由着他去了,但也不可能先睡。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走了几圈后,实在是不放心,沿着慕容琮刚刚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结果,结果自然就看到了这一幕。
汪直:……
不是说好的赏月踏月么,怎么倒玩起手来了!
而且,这又是哪个宫的贱婢,居然起了有这份心思!
“皇上……奴才……”
“汪直你来的正好,山泽局宫女洪荷,蕙质兰心,甚得孤心,就封为琼答应吧,今晚就由她侍寝……”
汪直:……
饶是他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皇宫的狐狸/精可真多呀,这里有,那里有,白日里有,深更半夜的也有,连没人敢来的浮光殿后院都有!
宫里的规矩,贵人以下位份不必也没有资格向韦皇后请安,但新人刚刚承宠这种情况除外。新人承宠,第二日是必须要向韦皇后行礼请安,顺便借这个平台介绍给后宫诸妃认识,以免日后互相冲撞了而不自知。
这不,第二日的坤宁宫里便十分热闹,连这段时间总以各种借口不爱见人自称不在状态吊足了众人胃口的丽妃都来了。
消息灵通的宫妃昨夜就听说了这个令人无比震惊的消息,消息不那么灵通的稍晚些也听说了!慕容琮居然大半夜的在冬日的荷花池偶遇一个山泽局的宫女,还颇有兴致地临幸了她,直接封为答应!
要是夏日里倒也罢了,穿得单薄曲线毕露,人面荷花两相辉映多少有点看头,可现在明明是冬日,也就是说,荷花荷塘身甚至月亮都不会惹祸,慕容琮喜欢的只会是她这个人!
更何况,还得了一个封号,还是个“琼”字!
琼者,精美也!
这个能另辟蹊径、在夜深人静之时为自己杀出一条路的宫婢到底美到了何种程度!
一时间,众妃心里的警报纷纷拉响,有些期待起这位神秘的琼答应的真面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