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羿深还在犹豫,我已经等不及了,摇晃着他的手臂,“羿深。你让我去吧。我真的很担心水柔。”
乔羿深知道我与郑水柔感情极好,他拗不过我,只好答应了,“手机开着,接到水柔就给我打电话。”
“嗯。”其实我觉得乔羿深有些过分紧张了,我之所以着急是因为担心水柔。而乔羿深好像觉得,我此去非常危险一般。
于是我下车之前,又安慰乔羿深,“我只是去机场把水柔接回来而已,你别胡思乱想,在家好好等我,乔勇他们回来我要是还没回来。你们就先吃饭,别等我了。”
乔羿深点了点头。
我拉开车门,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机场,能开多块开多快。”
出租车司机也是个八卦的,“小姐,这么着急,去找男朋友啊?”
我没心思与他搭话,就点点头,催促道,“你快点开吧,别废话了。”
“好嘞,坐稳了!”出租车司机说了这么一句,就发动引擎。
南城市中心到机场也是有段距离的,好在高速路上车流量并不大,再加上这出租车司机技术好像还不错。四十多分钟就到了机场。
“小姐,停哪儿啊?”出租车司机减了速,问我。
我一边给郑水柔打电话,一边往外张望着她的影子,“你先转转吧,我看到她就跟你说。”
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郑水柔坐在机场外面的天台上。风吹着她的长发乱糟糟的,我连忙对司机喊道,“就停在前面,看到那个女的没,就那儿。”
下车付钱,我看到出租车司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突然想到刚上车的时候他问我是不是找男朋友,我疲于应付说了是来着。
他大概以为我跟郑水柔是同性恋吧,接过钱就一溜烟走了,留下了一股尾气给我。
反正大学时候没少人怀疑过我跟郑水柔,我也习惯了。
郑水柔双只手撑着身子,抬头望着天,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已经来了。天台有我肩膀高,她耷拉着双腿晃荡,波西米亚的长裙子随时有可能给掀上去盖到她脸上。
不过还好,她没什么事,我总算放下心来,敲了敲郑水柔的小腿,“水柔?”
郑水柔低下头,我才看到她脸上全是风干的泪痕,妆容也花地跟个女鬼似的,看到我还凄惨地咧嘴一笑,“妍妍,你来啦?”
我心里“咯噔”一下,跟郑水柔认识快九年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失魂落魄让人心疼的郑水柔,“水柔,你怎么了?”
郑水柔仍旧咧嘴笑,拍了拍她身边的空地,“妍妍,上来陪我坐会。”
我瞅了一眼,这么高的台子除了郑水柔这种有功夫底子的人能跟轻而易举地跳上去以外,一般人都上不去,我扯着郑水柔的裙子,“我下来,我上不去。”
郑水柔又笑,“你真没用。”
说完便理也不理我,抬头继续看天空。
我皱了皱眉,“水柔,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跟我说好不好?别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郑水柔没反应。估庄讨号。
我急了,四下里瞅了几眼,没看到有什么可以辅助我爬上去的东西,一咬牙,双手攀着天台边缘,像只乌龟一样使劲地往上爬。
爬了好半天,郑水柔终于是低下头来看我了,她“噗嗤”笑了出来,“妍妍,你现在的样子像一只被扔到鱼缸里爬不上来的王八,真滑稽。”
我气喘吁吁地停止挣扎,本想翻着白眼说一句“还不是为了上来安慰你”,但是看到郑水柔的脸色以后就乖乖咽了回去,话锋转了个弯,“水柔,你听话,下来好不好?你下来我们好好说,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郑水柔眨了眨眼,我仰着头看她,脖子都有些酸了,郑水柔这才撑着天台跳了下来,裙子上下翻飞,春光乍泄,一时间吸引了众多淫.的目光。
我赶紧躬下身子给她按住,“水柔,你要蹦蹦跳跳就不能穿个裤子吗?”
郑水柔拿开我的手,看着我,又是哭又是笑,看得我一阵心酸,忍不住抱住她,“好了,别这样。”
郑水柔推开我,擦了擦泪,然后便定定地看着我,我以为她要告诉我今天她这样发神经的原因了,她却好半天也不开口,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就好像,透过我的身子,在看其他什么东西。
“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好不好?”我握着郑水柔的双肩,问得有些急。
“妍妍,我见到他了。”郑水柔嘴唇一张一合,声音淡地像是一落地就能被风吹散一般。
我愣了愣,完全不知道郑水柔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便问道,“谁?”
郑水柔双眼慢慢有了焦距,她咽了咽口水,“他,于风轻。”
于风轻?我脑袋飞快地旋转起来,搜罗着脑海中关于这个于风轻的信息,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这个于风轻是个什么鬼。
我便问道,“于风轻是谁?”
“丹雯帝国的继承人,于风轻。”郑水柔垂着眸子,轻声说道。
我愕然。
丹雯帝国并不是真的帝国,而是白俄罗斯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业集团,产业链系军火,以及石油等方面,据说丹雯帝国的家主与白俄的总统有些交情,所以丹雯帝国的人,在白俄罗斯几乎是横着走的。
而近些年,他们的家主有意将生意链扩展到中国来,不知道怎么的,就看上了南城。
我原本是不了解的,还是到了乔家以后才听说有这么一个帝国存在,乔守业毕生愿望就是也能将环宇做到世界级的顶级珠宝设计。
因为环宇在南城的地位,乔守业好像也跟丹雯驻华的负责人有过交集。
郑水柔是怎么跟丹雯扯上关系的?“你认识他?”
郑水柔看着我,“你还记得,我告诉你我在国外见到的那个男人吗?今天早上,我在南城见到了他。”
原来郑水柔暗恋着的那个人,竟然是丹雯帝国的准继承人,于风轻。
我知道这大概是他在中国的名字,所以我才不知道,但是我明明记得,于风轻在三年前,就已经成家了啊,取的还是白俄身份极为尊贵的女人。
这个认知简直就像个深水炸弹,炸得我半天没缓过神来。
“我原本不知道他的身份这样显赫,我只记得他是我喜欢的人,我在南城见到他,就跟着他的车子,结果被他发现,他质问是不是他的仇家派来要害他的人,他竟然认为我要害他,妍妍,我怎么可能会害他?”郑水柔说着抓住我的胳膊,手底下用力,我疼得皱了皱眉。
我安慰着郑水柔,“你别难过,像他那样的人,仇家肯定多,所以小心些也是很正常的。”
郑水柔摇摇头,“妍妍,为什么他不记得我?为什么我却能记得他这么久?”
我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她,只好沉默。
郑水柔抓着我的手继续说,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妍妍,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水柔,忘了他吧。”
郑水柔抬眼瞪着我,我咬咬牙继续说,“先不说他是个已婚的,就算他未婚,他的身份,不是你能驾驭的,水柔,我说话可能不好听,但这是事实,你断了对他的念想吧。”
显然我说的这些郑水柔比我还清楚地知道,她的眼神一瞬间黯淡下来,像个失去提线的木偶,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依仗一般彻底地垮了下来。
我心钝钝的疼,郑水柔眼泪流下来,背过身去不看我,“妍妍,我就是个傻逼。”
我鼻子一酸,“水柔,你别这么说自己,于风轻与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放弃吧。”
郑水柔好半天没说话,最后才小声地说了句,“妍妍,陪我吃饭吧今天,我想喝点酒。”
我没办法拒绝现在的郑水柔,我也不会拒绝,“好,今晚我陪你。”
郑水柔拉着我的手,往她的车边走过去,我任由她拉着,刚走了两步,手机响了起来,我猜应该是乔羿深打来的。
可是手机刚刚掏出来,连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都没看清,郑水柔就抢过我的手机,按着电源键直接给我关了机,“我知道你婚后生活幸福,但是现在能不能把你的时间分给我?等我心情恢复了,你再回去跟你的好老公好好恩爱。”
我无语,“手机你都关了,还这么说,我又没说不陪你,水柔,你把电话给我,我就跟乔羿深说一声,不然他会担心的。”
郑水柔不依,“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这么大个人难道会被拐卖不成?更何况有我在,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还要说话,郑水柔格外不耐烦地打断我,“好了,跟我走吧。”
我无奈,只好被她拉上了车。
郑水柔估计是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在方向盘上了,我死死地抓着座垫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瞟着指针稳稳停在底部的时速表,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好不容易到了,郑水柔一个甩尾,巨大的冲力带着我往前一倾,然后被腰上的安全带给扯了回来。
我蹲在路边,吐得七荤八素,郑水柔站在一边把玩着她手里的车钥匙,“我说,纪青妍,你也太没用了吧?”
说着,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我狠狠地瞪她一眼,接过来涮了涮嘴,胃里好受些了,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郑水柔,你失个恋而已,有必要连命都不要吗?”
郑水柔脸一塌,“有你这样往我伤口上撒盐的朋友吗?”
看着她泪眼汪汪,我只好认栽,“我错了,我不该戳你的伤疤,赶紧给我找个吃饭的地儿吧,胆汁都叫我吐出来了。”
郑水柔指了指我背后的餐厅,“就这里,走吧。”
说完,也不管我,很潇洒地转身进了餐厅。
我咒骂着跟上去,虽然没有提前订座,虽然餐厅人多的没什么空位子,但是老板还是在郑水柔的威逼下腾了个包房出来给我们。
郑水柔提着包包往包房走,我不好意思地跟老板道歉,那老板眉开眼笑,“乔太太,您太客气了,您和郑小姐来我们餐厅,这是我们的荣幸,本来不用你们开口我就应该给你们腾的,但是您看今天客人这么多,临时vip包房也占满了,您这间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先给你们的,这里还有一桌客人,他们八点半就来,你们可得抓紧呐!免得到时候我不好交代。”
我点点头,“谢谢你,老板。”
我后脚走进包房,郑水柔已经在点菜了,菜单一合,问我吃什么。
我坐下,“上一份你们的招牌菜吧,尽快点。”
郑水柔鄙视我,“纪青妍你真懒,点菜都不想想。”
我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唇,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七点四十七了,“我们只有不到四十三分钟的用餐时间了。”
郑水柔扬眉,“什么意思。”
我便把刚才老板说的话给郑水柔重复了一遍,郑水柔不屑地道,“我就不信他真的敢赶我走。”
我一个头两个人,“行了大小姐,你就别为难人家了,我们赶紧吃,然后各回各家。”
郑水柔脸又一塌,“我失恋了,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吗?”
我无奈妥协,“好吧,你说了算。”
比起郑水柔的潇洒,感觉我的狼狈才像个刚刚失恋的人。
郑水柔把电话扔过来,“我知道你急,给你家乔羿深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我因为郑水柔突然的想通感动地福至心灵,然后赶紧开机,乔羿深现在肯定急死了,说不定等下要怎么骂我呢。
手机亮了亮,又黑屏了,再按,就没了反应。
我去,这个时候没电。
我看着郑水柔,“你电话呢,借我用一下。”
郑水柔摊摊手,“给你打完电话,我就扔了。”
我再一次扶额,“算了。回去再跟羿深解释吧。”
郑水柔安安静静地喝着饮料,我狐疑地看着她,她的自我疗伤能力也太强了吧,这么一会就痊愈了?她这样子,比她平时还要正常啊!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晚餐,一抬头才看见郑水柔拿着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牛排,眼神空洞地发着呆,面前的晚餐一口都没动过。
她终究还是伤了心了。
我擦了擦嘴,“水柔,你再伤心也不能不吃饭,女孩子一定要懂得照顾自己。”
郑水柔默默然回神,然后点了点头,“知道了。”
可餐盘里的食物,仍旧是一口没动,她按了按铃,服务员敲门进来,郑水柔吩咐道,“拿两瓶白兰地来,度数要最纯最烈的。”
我连忙制止她,“水柔,别喝酒了。”
郑水柔像个闺中怨妇一样瞪我,“你刚才还说陪我喝酒呢,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那你先吃点东西,免得待会喝醉了胃里难受。”我叹口气,提醒道。
郑水柔象征性地吃了几根香菜,便把盘子一推,拿起一旁的酒瓶打开,“我吃饱了,我们喝酒吧。”
郑水柔给我们两个都倒上,然后举起酒杯,“妍妍,第一杯酒,敬我们八年多的姐妹情。”
都这么说了,我哪有不喝的道理?与郑水柔碰了杯,喝了。
我酒量不是很好,大学的时候每次同学聚会,郑水柔总是替我挡酒,她比我能喝,我反正没见过她喝醉。
一杯酒就辣的我直吸气,郑水柔嘲笑着又倒了一杯,“这第二杯,敬我们到现在还是好闺蜜,没有吵过架,没有红过脸,没有抢过男人,干杯!”
我又一次被她的敬酒词给说服了,不自量力地举起杯子,“干杯。”
“这第三杯,敬你嫁了个好丈夫,姐妹儿祝你和乔羿深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没的说了,这杯能不喝么?
接着,第四杯,第五杯,郑水柔总是能想到各种我不能拒绝的敬酒词。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以后,我只觉得自己眼皮重重的,脑袋晕晕的,脚下飘飘的,看郑水柔,也是两三个影子直晃荡。
我趴在桌子上,指着郑水柔笑,“郑水柔,你有一个、两个、三个脑袋,你是不是哪吒转世啊,呃~”
郑水柔也打着酒嗝,现在换她自斟自饮,“纪青妍,你真的很没用啊,怎么什么都不行啊?起来,起来陪我喝酒,不喝的不是姐妹!”
我“嘿嘿”傻笑,“我就不喝,你来咬我呀。”
郑水柔翻着白眼,“没劲,我自己喝。”
看着郑水柔又喝了几杯下肚,包房门突然被一脚踢开了,接着想起一个粗暴的声音,“是哪个不自量力的东西敢占用我主人订的包房?”
我循声望过去,是个人高马大的黑西装男人,带着墨镜,俨然一副黑社会的打扮。
要搁在平时,我肯定非常礼貌地道歉,然后提留着郑水柔离开的,但现在我喝醉了,喝醉了脑袋就不转了,只剩下一团浆糊。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指着男人的鼻子就骂道,“你才是东西呢,你们全家都是东西!”
西装男人怒了,气势汹汹地向我走来,举起拳头就要对我动手,我吓得尖叫,但是男人的拳头却没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