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清明须洒扫,安灵墓内祭阿婆。
愁云晓起凝无限,泪雨春来洒几多。
尚忆倾盆撑布伞,还思夜静捕蚊蛾。
春晖逝去无从报,寸草心伤奈若何。”
清明那天的丝雨,邂逅春日未散的轻寒,朦朦胧胧地沾衣欲湿,招惹在心田,滋生出淡淡的别愁。
前几日还春光日见明媚的京城,竟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凄风阴雨,又恢复了几分冬日万物凋残的凄凉景致。
正是:“春浓花艳天刚好,晨起阴云乍转寒。正是清明魂断日,哪堪风雨助凋残。”
虽然往年的清明日也多有雨,但唯有今年林深才切实感受到在阴云笼罩的天空下,正有种忧伤的情绪在悄悄地酝酿发酵。
林深手中捧着的一盆鲜花在小雨的滋润中却是长势甚好,或许它的生命很短暂,但它还是爆发出它所有的生命力,焕发出迷人的风采。
林深并没有去买那种绢花或是花环,因为奶奶生前便喜欢鲜花。
今天清明,林深并没有叫上任何人。当然林深也没有招呼其他人一起过来的意思,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在墓地陪着奶奶坐会儿。虽然很希望任佳能陪伴在身边,但是林深并不舍得让任佳舟车劳顿地赶回北京,所以对奶奶去世的消息,林深在来往的信件中只字未提。
一瓶矿泉水,一盆鲜花便是林深的全部祭品。
用矿泉水把已被雨水灰土沾染的墓碑清洗干净,仿佛要冲刷掉岁月留下的斑驳记忆。只是随着墓碑上镌刻的名字越来越清晰,关于奶奶的一切记忆愈加的清晰起来。
“奶奶...”林深喃喃地呼唤。数点散碎的雨珠被路过的微风约带上,扑面抚弄在面颊,轻微而且柔和,酥润却是冰凉,泪水便也在这一刻和着雨珠零落在腮边。
郑重其事地把鲜花一丝不苟地正对着已清洗干净的墓碑摆放好,林深长吁了一口气,像是刚完成了一个神圣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接下来,林深便轻松地坐倒在了墓碑边,也不去管地面已被雨水打湿。
“奶奶,真的好想您!你若还在,该多好!”林深伸出手抚摸着墓碑,仿佛这里能把自己手掌的温暖传递给地下的奶奶。
“奶奶,最近真的好烦!我真的只是把她认作姐姐,比亲姐姐还要亲!可是...,似乎她并不是这样想的。我每天在公司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林深自言自语地倾诉着。
墓后的青松此时正在风雨中招摇着她依然青翠的枝条,似乎在向林深点头。
“如果任佳能早些回来该多好呀!我们早些结婚,或许就不会有这许多的枝节。”林深继续自顾自地倾诉,他也没有希望青松会和老槐树一样开口说话。
“要是有个机器猫的任意门该多好,我一闭眼一开门,然后再一睁眼,就能见到任佳。只是通往您那里的门却在哪里?”林深收到后来竟有些唏嘘,还真把眼睛缓缓地闭上。思绪浸入到一种玄幻的境地,时光似乎便在这一刻可以任凭穿梭。
“你可以开门,睁开眼睛了!”一个声音传进林深的耳朵里,竟一直钻到林深的心里,林深的身子猛地一颤。
“难道在做梦!”林深呓语般地说,却是不敢睁开眼睛,只怕眼睛睁开后所有的梦都会醒过来。
“大白天的在陵园做梦,你也真有创意!”眼睛没睁开,声音便没有散,这让林深暗暗地庆幸。
“任佳?“林深轻轻地呼唤着一次次地在梦中出现的名字,显得那么的认真、虔诚。
“嗯!”声音轻柔得如融化在微雨中的清风。
“真的是你!”林深虽然惊喜过望,却依然紧闭起双眼,努力地保持着原有坐姿,似乎只要他一动,这一切就会全部消失。
“你倒是睁眼不?”林深感觉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一只纤柔的手,还带着熟悉的香味儿,正轻轻地推动自己的身体。
“别推醒我,让我再做会儿梦!”或许因为在无数个思念的夜晚在睡梦中惊醒,林深依然顽固地认为这只是一场梦。
“林深,真的是我回来了!”这次林深感觉到的不仅是搭在肩头的手,而是一个非常温暖的怀抱,还带着梦中萦绕不散的体香。
“这次真的不是梦!”当林深意识到这一点,蓦然睁开双眼,于是常在梦中出现的身影渐渐的清晰起来。
林深反手把任佳轻轻拥住,意外地惊喜说:“你真的回来了?”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任佳郑重地道歉。
“没,没有。”林深完全沉迷在任佳的怀抱里,只会简单的发声。
任佳于是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任由林深半拥着自己。
“呀!”林深猛地惊觉似地叫出声:“任佳,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林深惊乍地举措,却是把任佳吓了一跳,从林深的怀里挣起身子,这时才感觉到腿上的酸麻。
“讨厌!”任佳扶住林深的肩膀,站稳身子,嗔责说:“吓人到怪的!”
林深抬起头,仰面看着任佳,眼神炙热地问:“你不会是支教提前结束了吧?”
“支教要到7月份的,自然不会提前结束。”任佳摇了摇头。
“那你…”林深略带失望地说,其实林深早就该料到任佳突然地回来是为了什么。
“哼!还说呢!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说!你还当我…当我是你女朋友吗?”任佳板起脸说。
“我这不是怕你一来一回地舟车劳顿吗?毕竟你那里的交通并不便利。”林深辩解说。
“第二次!”任佳伸出两只鲜嫩地手指,在林深的眼前晃了晃。
“什么第二次?”林深愕然不解地问。
“你这是第二次故意瞒着我!”任佳委屈地说。
“对不起!”林深羞愧地低下头。
“以后所有的事情让我们一起承担,不要再瞒着我,一个人承受好吗?”任佳目光灼灼地盯住林深说。
“嗯!”林深重重地点头,这一刻林深觉得自己忽然变得脆弱起来。
林深并没有追问任佳,她是如何得到的消息,这个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日思夜想的任佳就俏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任佳…”林深轻声呼唤。
“嗯?”
“我想再抱抱你。”林深羞涩地低下头,不敢去看任佳。
任佳把撑在林深肩头的手拿起伸到林深的面前,笑着说:“那你起来呀!我刚才可是蹲得腿都麻了!”
林深并没有去拉任佳的手,而是一骨碌就爬起身来,动作相当的干净利落。
“呵!呵!我手有点脏!”林深憨厚地笑。虽然今天并没有阳光,但林深笑起来的样子却比阳光还要灿烂。
这一刹那,任佳仿佛又回到厂里子校的操场上。那一天,自己伸手去拉因刚参加过5000米赛跑而瘫倒在地上的林深时,林深也是憨厚地笑,说得也是这句台词。这么多年过去了,林深却一如既往。
下一刻,任佳心中被柔情充满,主动地扑在林深的怀里,尽力地抱住林深,感受着林深因此而变得急促地呼吸声。
林深小心翼翼地用手臂环抱任佳柔细的纤腰,手掌却是不敢贴及任佳,生怕手上沾染的泥土弄脏任佳的衣服。
任佳侧过头,把头斜靠在林深胸口的位置,倾听着林深急促的心跳声,心疼地攒簇起一双秀眉。
林深轻拥着任佳,幸福地闭上眼睛,鼻中荡漾着的全是任佳的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处子清香。
往事历历,记忆如泄洪的闸门一样打开,于是爱恋倾泻而出。初见时的美好、高中时代默然的陪伴、大学四年两地的相思、三年静守的美好,都化成浓浓的爱恋在林深的心间流淌。
听着林深急促的心跳声,渐渐地平和了下来,任佳蹙起的眉头也随之渐渐的展开。
“咱们走吧!这雨下得似乎有些大了!”当只是沾衣的微雨渐渐地成了牛毛,林深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嗯!”任佳温柔地点头说:“那咱们和奶奶道个别。”
并排站在奶奶的墓碑前,深深地鞠躬,林深说:“奶奶,我们走了。”任佳却说:“奶奶,我们下次再来看您。”
主动地牵上林深的手,感觉到林深微微地挣扎,任佳笑着说:“其实我从来都不会嫌你手脏的!”
感觉到任佳手上传递过来的温暖,初来时的悲怀愁绪浓缩在心底深处。
“这次回来呆几天?”林深反牵上任佳的手,两个人缓步走在通往陵园出口停车场的甬道上。
“今天晚上的火车。”任佳歉然地说。
握着任佳的手微微一颤,林深讶然说:“这么急?”
“嗯!那边实在走不开!”任佳轻轻点头。
林深这才注意到,任佳的眼睛微微发红,心疼地问:“你是晚上坐了一夜的车,赶回来的?”
“没事的,我在车上也睡过了。”
“回去好好地睡一觉,晚上我送你。”
“可是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我守着你睡!”
“那…你不能干坏事呀!”任佳的话,让林深平静下来的心又是好一阵子的荡漾。
“任佳,等你支教回来,我们就筹备结婚,好吗?”
“不好!”
“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