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孩子回了家,每个人见了当然都是又惊又喜!莫仙姿、慕容仙珠和关剑兰三位奶奶那么久没见小孙女,此时只抢着去抱,再顾不上别的。
不过,听说若未央居然是从莫家把孩子找回来的,人们也掩不住脸上的惊奇!但若未央没打算多解释一个字,只说孩子既然找回来了也就没必要再追究。
稍坐片刻,若未央见诸人此时心思都扑在孩子身上,便站起来径自走回了书房,可还没坐下就听到了敲门声。
淡淡应了声“进来。”房门打开,通天缓步走进门,脸上看起来颇为尴尬!
礼貌请老人坐下,若未央坐在对面一言不发,静静等着。
半晌,通天似经过了心里一番纠结,才缓缓开口:“其实,我早就想找小清平回来了。只是……,哎!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心里还是没完全放下。而且……”
“而且世叔觉得我既然看上去并不担心,也没必要着急了,对吗……?”
若未央语气中的埋怨,让通天更加赧然,可他却并不想去顾忌老人的心情!
“世叔!您的好意我很感激,而且我也绝对相信您对我的关心是发自肺腑,真诚的!但我希望您还是要明白一件事,我这一生从来不怕别人陷害,反而最害怕有人千方百计想帮我,就是为了这个我和自己的亲兄弟形同陌路!或许你们会觉得我冷酷无情,但世上最害人的,却往往就是所谓的好心好意!我一开始就想到,既然有您在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无声无息偷走清平,除非是您把她送走的。但即便如此,我仍相信您是出于一片对我的爱护之心,或者是担心紫微宫趁火打劫,会对我不利,但无论您的目的是什么,我始终没有揭穿。可是清平是我唯一的女儿,就是因为有她,我才会活到今天。那么,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她?你们的那些好心,又到底有没有真的为我考虑过半点,我的感受对你们来说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他的哀怨,让老人心里大为忧伤!确实!发生的事有些让人措手不及,太意料不到了!但好心办的坏事,就可以凭动机减轻伤害吗?
从老虎口中救下兔子的猎人,之后把兔子喂给了自己的猎犬,这可以算是善良的行为?
前车之鉴必然可以是我们很好的老师,可错误的认识却会祸延池鱼!
当初若未央从医典中寻找出了一种可以在短时间激发出人体潜能的办法,但当潜能加倍耗尽的一刻,也同时加速了人生命的衰竭。他要用这种方法去治疗红儿的瘫痪,而对红儿来说,在紫微宫被叶灵用极端手法封闭了周身经脉,如果不是若未央的血和当年莫仙颖花费无数心力炼制的灵药,早已回天乏术。
但虽然是保住了一命,可红儿也落得个终身残废。可对她而言,生命早已不具备任何可期待的价值,天下间除了一个永远不会恨她的若未央,再也没有人会在意她半点。
而且以残废的身体活在早已生无可恋的世界里,还有会比这更痛苦的煎熬吗?
于是,既然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为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付出,红儿只会感到更加欣慰!但她答应了若未央的建议,可心里却有一种担忧!
无论彼此关系究竟如何,若未央好歹也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如果世界上可以有一个人了解他,那就一定是红儿。所以她的担心,就是若未央最大的弱点!
论武功,论才智,若未央比起父祖,的确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莫流香的生平无论对错,他至少承担了一切的荣耀和谩骂!也许他有过悔恨,但信念铸就了他的强大内心。而莫仙颖,他的强大体现在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但同时,内心的脆弱也并没能掩饰住。可这样一来,他心里的压抑至少可以得到缓解。
正是这一点,对自己心里的调节,若未央做的远不如父祖。他并没有一个可以让自己真正为之努力的信念,所以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付出不惜一切的努力。同时他从小就习惯把一切憋在心里,不会说,更不会发泄!
以前人们觉得他境界超然,不会为任何事牵动心绪!可红儿知道,这个在世人眼中无比强大的若未央原本就有一个,唯一的一个弱点,那就是他自己!
而如今,若未央的弱点又再扩展,加上了叶灵,还有他的女儿!
与紫微宫一战,红儿自知必死无疑,这也没什么可埋怨的。可她担心的是,一旦自己和叶灵同归于尽,若未央脆弱的心灵恐怕无法承受。而接下来,一旦他心里的压抑突然爆发,首当其冲要遭受灾难的,就是他唯一最亲近年幼的女儿。
不过红儿顾虑的还不仅如此,一旦失去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爱人,若未央的人生将会从此彻底迷失,他会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从而丧失了活下去的动力。而这个时候,女儿将成为他在世上唯一可以牵挂的人。可以让他尽力去寻找,经过一段日子或许他的心情可以见见平复。而当他度过的最艰难的时候,女儿重新回到身边则会可以见见抚平他心里的创伤。
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红儿暗中对通天说出了自己的心事。通天虽然觉得她的担心有些过分,但这种事终究还是要以防万一的好。可是让他惊讶的是,红儿竟然想让莫流香照顾若清平。
但虽然惊讶,可通天也很快就能理解。莫流香是若未央在世上最排斥的人,但却又是最不会去伤害他的人。至少目前若清平是他们若家第四代唯一的孩子,可想而知他一定会尽心尽力的照顾!
这一切若未央原本确实根本毫不知情,他更加想不到自己能在无意中练成父亲昔日留下的遗迹。或许是红儿的死原本在意料之中,或许也是他终于明白自己毕生的感情终属枉然,又或许叶灵毕竟还活着,总之事情的变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可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之后听说女儿失踪,他当时真的很着急!但已经恢复了武功,若未央的定力也已经恢复往日。经过仔细的思考,他确定就算是紫微宫的人,也绝不能从通天师徒三人眼皮下无声无息偷走女儿,其他人则更加不可能!
回到杭州后,他并没马上显示出已经恢复的武功,所以也不回去师徒探寻心里任何的谜团。但他并没疏忽女儿的下落,而他没让徒弟,或者身边任何亲近的人去寻找,因为他们的目标都太明显。
可如今若未央可以动用的人手太多了,只要女儿还在杭州附近,查找起来并不会困难!
直到雁荡山打退了紫微宫,虽然女儿仍旧毫无消息,但若未央从各处线索中发现了一个异常的情况!就是在女儿失踪的几个月里,莫流香每次出现人前,都没再见到往常寸步不离的两个小徒弟。而一向掌管莫家产业的莫仙玉夫妻,也突然消失人影,改由白守仁父子接手。
如此一来若未央突然想起,连慕容金胜的葬礼上,也没见过那四个人。一下子,若未央突然醒悟。如果真的是通天老祖把女儿送走,而且对自己并无恶意,还要瞒着自己的所有眼线,他可以托付的除了莫流香的确没有第二个人了!
虽然奇怪,但若未央始终没点破。一来他也明白莫流香绝对会善待自己的女儿。二来,这也是一个自己可以彻底摆脱那些无谓关心的最佳时机!
其实莫畅宁等人到处寻找若清平的事,若未央早就知道了。但他一直在等,等那些人忍不住来找自己。
如果人要是没有希望,其实倒是可以心平气和。但若未央心里突然有了期待,和女儿重逢的迫切,让他这一个月的日子着实也过的难受!
直到看见莫畅宁那些人的时候,当时若未央的心几乎激动的跳了出来,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忍住!最后的结果也一如他所愿,找回了女儿,也让哥哥他们不敢再来纠缠自己。
只不过,通天的解释又让他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失落!因为他突然想到,自己难道真的能对叶灵下手吗?白白错失了两次机会,难道不正是因为自己根本无法下定狠心?可如果有一天自己终于不得不面对那一刻的时候 ,又是否不会如红儿之前所担心的那样?
而这,也正是通天此时心里最担忧的……
良久,若未央看着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堆垒,相识以来似乎老迈了很多的世叔,心里顿时感到一阵不忍!
“世叔!对不起!我……其实我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毕竟我明白您也是一番好意。可是我希望您能体谅,正如您把我视如己出的关怀,我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怎么会置若罔闻?哎……!当年我被迫逃离义军的时候,巧珍就死在我面前,那时候我觉得天好像都塌了。可是就算再难,再活不下去,我还是抱着清平一步步走回来了。为了她,我可以放弃一切。因为,她是我唯一的女儿……”
深深看着他,半晌,通天慈爱的点点头:“好!我明白了……,哎!其实我和红儿一样,都只是记得你毕竟是莫家的孩子。但我们好像都忘了,你毕竟也是恩姐不惜一切生下来的。对这份骨肉亲情,其实你原本比任何人更加舍不得!只不过未央,现在的一切都还没了结。而且你的武功恢复了虽然可以威胁人,但终究息不了人心啊!”
若未央听了微微皱眉:“我明白!可是世叔,您说我该怎么办呢?去杀了灵儿?然后呢?就算杀光紫微宫的人又能怎么样?一切真的可以结束吗?”
“其实你还是在犹豫!”
轻轻摇头,若未央缓缓道:“我承认不忍,但我并没有犹豫!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牵扯进任何事端,西域、满洲、紫微宫、武林盟甚至大明朝廷,您能告诉我他们谁该存在?谁又真的应该消失?所以我并不是在犹豫,只是希望可以多过几天自己平静的日子!”
“但那可能吗?”
苦笑声,若未央点点头:“我知道那很难!因为我还有羁绊,还有牵挂,我可以看到很多,但不能彻底看破。所以看到的越多,羁绊也只会更多……!”
良久,通天长叹声:“哎!算了,这几年我也想通了。有很多事原本不是凭一份什么狗屁信念就能做成的。再怎么挣扎,到头来不过一场空!现在,世叔只希望你能一直平平安安的,不用再受那么多苦就好了……!”
院子里,下午的太阳有点大,不过围着孩子团团转的青年男女们,以及坐在檐下遮荫的老人,欢笑交织成的温馨早已令阳光黯然失色!
在人们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若未央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走出了家门。
自不久前少林方丈病故,如今门下大小事务已经全交在了息心身上。此时若未央算是第一次走进了屹立江湖数十年之久的月影门,但这里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江湖上最崇高的圣地了!
想起莫家几代的兴衰悲欢,若未央一时也搞不懂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以前虽然也没真正走进过这里,不多现在看来少林僧人似乎也没多大改动,只是到处弥漫了一阵香烟缭绕,多了份静谧、安详!
若未央很明白一句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所谓“**古刹,千年名寺”,这代表的绝不仅仅是一座山,或者一块块石砖堆砌的寺庙。
山峰的雄伟,在于诸多点缀的恰到好处。而庙宇的**,则要看供奉佛祖的僧侣是否虔诚!
姑且把这种专于一致的精神称之为“素养”,正是有了这份素养,千年少林屹立不倒,一脉相承的知识让少林僧人代代相传,使他们可以不再拘泥于只有身在少林寺才算是少林僧人。而是无论他们走到哪,都可以把这份优秀的素养带到那。即使身处穷山恶水,也可以让人感到一种身临**圣境的感觉!
世人不会明白,若未央所以看重少林,并不是因为少林寺人多势众,更没丝毫把他们的武功当回事。他只是相信,可以千年承袭的信仰,绝不是仅凭一代代伪装可以持续的。
也许少林僧人也有自私的一面,因为他们毕竟也是人。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可以具备高于常人的某种素养,因为那种信仰的正确面多于负面。而这种信仰延续至今,至少说明还有一些人在坚持中终于修成了那种素养!
正是这种看似飘渺,但却现实存在的东西,才是若未央对少林僧人最看重的一点!
见他亲自前来,息心连忙迎出来。“若大侠前来,贫僧有失远迎了!”
若未央微微颔首:“大师不必多礼!我来是有件事想和诸位商量一下……”
息心听了赶忙请他入内,吩咐沙弥上茶。
不久,见少林诸长老到齐,若未央环视一周,缓缓道:“各位!大家相识已非一日,我有话就直说了……”
息心听了合十点头:“若大侠如有吩咐尽请明言,贫僧等洗耳恭听!”
“好!其实我今天来是希望各位可以尽快回归少林!”
诸僧听了都不禁一愣!若未央接着解释:“中原多灾,不仅百姓祸乱频生,江湖更是多事之秋!自满洲起兵,辽东战祸不断。武林盟屡次入关生事,江湖已经被他们搞得千疮百孔。而如今西域兵祸已解,紫微宫残余已不足为虑。我想了很久,终究感到江湖各派集中江南虽然可以聚合实力,但却难免被敌人有机可趁。况今江北盗匪横行,朝廷无所作为,百姓苦不堪言,无人可以解救。所以我想如果各位可以回归少林,一来武林盟暂无威胁,各位也可重整寺庙。毕竟千年基业,我想众位也不会愿意就此荒废了……”
众僧听了他的话不禁一阵唏嘘,脸上都现同感!
点点头,息心合十道:“若大侠金玉良言,贫僧甚是感激!不过若大侠所言此乃其一,不知……”
点点头,若未央接口:“不错!另外一件事,我先前已请丐帮朋友北上与崂山,河北各地武林同道联络,希望可以重整江北武林,清除匪寇,同时可以对关外局势加以监视。所以我想如果少林可以重建,即可以与武林同道互相支持,又可凭借信众极多稳定局面。如果他日武林盟卷土重来,或者有什么其他的危机,我们都不至于会措手不及!”
众僧听了对视一阵,都感他所言有理!见同门显然心思如一,息心当即点头:“若大侠宅心仁厚,济世为怀,贫僧与众同门也深受厚待,方得保全命脉。如今既是大局所需,本寺必当责无旁贷。甘奉若大侠所命,尽快启程北上!”
若未央微笑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相信少林重建之后,其他武林各派也会陆续各归其位,今后江湖上也可以安生了。这样,我已经请金剑门王老押运了一批银两先行北上,好助少林重建。日后如有所需,尽可相告,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众僧道谢!息心亲自送他出门,走出里许,若未央突然站住,从袖中取出一部卷轴!
“这是我不久前偶然从西域客商那里买到的一本古籍,乃是昔日三藏西行所传。今日便赠与你,希望来日可以对你有所帮助……”
望着若未央转眼消失的方向,息心呆呆站着,心里思绪涌动,百感丛生。而当他轻轻打开已经有些腐朽的古籍,里面夹杂着一册虽然只有五十来页,但却显然很新的夹层,上面写着“神拳无敌”四个字。
惊讶之余,息心想起百余年前七绝六祖纵横天下,神拳无敌举世闻名!如今若未央以此绝学相赠,必当是他更多有增补的精华。
虽然大喜过望,但息心也明白,若未央送给自己这份厚礼并不会贪图自己的感激,也并非施恩,而是将一副重担交给了自己。不过息心没有怨言,不为曾经,不想以后,这份信任,只为了这一刻,足以让自己决心士为知己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