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未央到了乐山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而见他身上似乎颇有风尘仆仆之象,脸上也明显能看出疲惫,许秀嫣关心问:“公子样子看来很劳累,要不要今天先算了,你先去休息一天,谅那些乌合之众也跑不了!”
诸人听了都点头表示赞同,若未央微微摇头道:“我没关心,大家不用担心……!”
说着,若未央看向雪山双侠和龙泉剑主等人拱手道:“多谢各位仗义援手,若未央感激不尽!”
诸人见了忙欠身还礼,龙泉剑主捻须微笑道:“若公子年轻有为,文武双全,果然不愧莫仙颖大侠之子!老朽昔日有幸与令尊结交,蒙他厚爱,出资出力助老朽光复本门,让老朽得以告慰本门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但可惜莫大侠英年早逝,老朽纵有报恩之心却也不可得!天幸今日有机会为公子效力,纵是一死,老朽此生也了无遗憾了!”
若未央听了当即颔首道谢!此时雪山双侠中的老大储玉谋拱手道:“不错!若公子乃当今武林首位高手,且侠义无双,德才兼备,能有机会与公子共事,那也是在下兄弟的福气!况且,说起来令尊莫大侠对我雪山派也可说是有莫大的恩情啊……”
若未央听了一愣!老二储玉思微笑接口道:“不错!说起此事也已有三十年了,昔日令尊莫大侠带领武林群雄攻打汉阳峰,期间曾将昔日大名鼎鼎的雪山玉郎斩杀。而那雪山玉郎,彼时本是我雪山派掌门,家父的师兄!不过此人平生骄奢狂傲,目中无人,不仅在江湖上恶名昭彰,即使在本门对同门也是如使奴仆。令尊杀他虽然只是顺带举手之劳,但却等同救了我雪山全派。公子对此或许不会放在心上,可对于本门来说这可谓再造之恩,无论如何都是不敢忘怀的……”
当下诸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述说着对若未央的敬佩,对他爹又是如何的仰慕!
对若未央来说,那些陈年往事和客套都毫无意义。他所以会请这些人来帮忙,原因只有两个,一是他们的武功确实都有其独到之处,且距离较近,招呼方便。二来他们都并不是常走江湖的人。
现在这些人里,情山一柱乃是成名的独行侠,龙泉剑主本门是以冶金为主,更偏向于商家,此行也只带了门下两个武功最高的弟子。雪山双侠的名气其实只要出了四川也就没什么,其门下人数也并不多,这一次也只各带了两个得意弟子。
所以也只有巴蜀山王乃是川蜀有名的侠盗,此来带了足足有三百人。而对此人,虽然颇有名望,但身为绿林侠盗,同道中人都对他要忌惮三分。而那些名门正派,却多看不起他出身。所以这一次若未央居然派人相请,他还真是感觉有点受宠若惊的!
眼见此时已经天光大亮,思量着此时自己一方大约有五百人左右,而山上青城派所带领的绿林群盗约有两三千。索性其中并没有特别厉害的高手,所以也不会很难对付!
沉吟半晌,若未央看着众人缓缓道:“众位!此番围剿青城等败类,并不仅仅是为了武林铲除害群之马,更是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的安乐。但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希望最好还是可以劝他们悔改,能不伤人命才是最好!不过我若未央也非迂腐之人,自然明白这并不简单。所以稍后上山我会先好言相劝,如果实在无法免除一战……”
见他犹豫纠结,许秀嫣当即道:“公子放心!连青云那群家伙人数虽多,但其中并无顶尖高手。有公子掠阵,想必我等已经足够应付了。而既然公子心善,我等也尽量不伤人命好了!”
点点头,若未央当即带头往山上走去。
此时山上以青城派为首的两千多绿林盗贼也都接到了消息,其中颇有些人感到心慌意乱!
毕竟若未央就算只是名气大,并非名符其实。可这几年中他在江湖上打败的那些顶尖高手,难道也都个个浪得虚名?况且听说他此行同来的都是川蜀武林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就算自己一方人数比他们多了几倍,但又能有多少胜算?
也是若未央事先严瞩众人保守秘密,所以他们今天到了山上的人才知道,否则岂会留下等死?
远远见到一大群黑云般人影,若未央当先走上山顶空地,扫视对面人群问:“敢问哪位是青城派掌门连青云?”
众人面面相觑中,头排走出个大约四十六七岁的中年男人拱手道:“在下便是连青云!这位想必就是近年来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若未央,若公子?”
点点头,若未央见此人身材魁伟,方面大耳,本是个正直大气的坯子。不过那双稀眉鼠眼,以及两撇倒八字胡着实让人见了就心生厌恶的奸狡之徒!
当下,若未央也不耐跟这种小人物废话,直接开口:“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列为皆身为华夏子孙,如今却勾结外邦异族残害同胞,实在有违人道!不过在下平生不喜杀人,因此还希望各位能听在下一言劝告。只要列为肯答应容我等暂时照应,待来日大事一了。若未央以性命担保,众位绝不会少一根头发……”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说实话,论武功这些人比起少林、武当那些名门大派实在差太远。但他们却都是些惯于杀人越货,成日提着脑袋过日子的主儿。就算也会怕死,但多数还都是性情鲁莽,脾气暴躁的。
这世上偏偏有一种怪事,有些人们心里即定的“光明正大”的代表,他们的确会拥有一些赖以树名的本事。但却多数为人自私,贪生怕死!除非真的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们才会去“登高一呼”,慷慨激昂的去鼓舞别人冲锋陷阵。而自己,则在盼望着所有那些有本事,能立功的同伴全都死光才好,只留自己一人享受胜利果实。
而反过来,那些常常让人们感觉畏惧的亡命之徒,几乎从来没人会把他们当做好人,甚至鲜少有人会去关心他们成为所谓“坏人”的原因!但“亡命之徒”这个称号,却至少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悍不畏死!
青城派虽然是绿林盗首,但其门派本身却从来没真正参与过抢劫掠夺的事。自从前辈“青城三孤”相继去世,青城派也是人才凋零。这连青云为人虽然奸猾,但武功智计倒也是同门翘楚。所以才能继承掌门,能统领这么多的亡命之徒!
听了若未央的话,连青云心里也感觉非常纠结!毕竟要和面前这些人交手,他是没有半点信心的。可自己暗中投靠阿里王也多年了,这眼看阿里大军就要发兵,怎么能甘心多年的期盼一朝付诸东流?
心里犹豫着,连青云微笑点头道:“若公子果然宅心仁厚,在下甚为感激!那凭着公子的金面,在下愿带这里各位朋友答应从此不与阿里来往……”
其实连青云自己也明白骗不过对方,而若未央听了淡淡摇头道:“连掌门,我若未央又不是白痴,你耳朵也该没什么大毛病才对!我说过了,是要请列为暂时接受我等的拘押。你想这么随便搪塞过去,那是不可能的!”
“但我等此时有两千余人,公子想轻松生擒我等,恐怕也未必容易吧?”
若未央听了苦叹摇头!身后集万雁冷笑道:“人多不方便,那杀一部分不就行了……?”
连青云听了不禁一愣!他怎么会不明白?就算若未央从来不杀人,但他身后那些又有哪个是善男信女?但事到如今,束手就擒终究难逃一死。如果拼一拼,自己一方人数多过对手几倍,至少自己未必没机会趁乱逃跑。
主意打定,连青云森然一笑道:“各位皆是当今武林顶尖高手,我等自知万万不敌。但此时我等人数占优,各位又真有把握能杀光我们?”
若未央淡淡看着他道:“连青云!你认为我从没杀过人,所以就一定永远不会杀人吗?如果你不想死,我劝你最好还是放聪明点……”
“哼!若未央,你自恃武功高强就敢目中无人?再有,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残害同胞,但你身为阿里子孙,如今却反过来对付阿里,你又有什么颜面在我等面前大言不惭?”
若未央心知此人狡猾,因自知无力硬拼,所以想用言语激起别人对自己的疑忌!可惜他的算盘是打错了,因为和若未央相比,他的一字一句实在是太没分量了,根本不够引起人们的臆想!
果然,听连青云羞辱若未央,集万雁第一个就忍不住拔出长剑冲了上去。而许秀嫣等人也立刻纷纷兵器入手,几百人到了两千多人里一时间宛如清溪入海。但很快,这一股清溪已显然凌驾于汪洋之上了!
但可惜了!人世间的善恶观念,却是永远无法有这种可喜变化的!
此时面对着两三千人的生死搏杀,若未央脸上充满了空洞的冷漠。那种表情已经没办法用任何词汇去形容,因为就算是淡漠,也可以看出人内心的苍白!
可现在若未央的脸上,根本已经看不出任何东西,甚至面对他的五官都让人感觉那么不真实!
而实际上他自己也是一样,现在他仍然可以清楚的掌握当场,哪怕是某人被利刃带断了一截发梢都逃不过他的双眼。但他那注视着战场的双眼,却没有任何东西反应到内心里。
这一刻,若未央和一切都脱节了,也和自我脱节了!但当连青云等几个武功最高的人溜出重围,打算逃走的时候,却被眼前的若未央惊呆了!
他们虽然很明白的看着这个人,但心里却没有半点他真实的存在感!而这种感觉,已经远远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那双原本黑白分明,清可见底的双眼,在这一刻仿佛突然变成了一片横亘世间的黑幕,让人望而却步,面对着连一步都不敢再靠前。但当无意中和这双眼对视,就会立刻赶到自己整个人好像突然坠落在无底深渊一样,无力、失重,直到脑袋里一阵阵晕眩,茫然,最终完全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突如其来的这一幕瞬间惊呆了所有人,原本某人的刀已经架在了另一人的脖子上,却再也没有砍下去。
没有人会认为若未央真是个可怕的人,也没有人会认为连青云这些亡命徒会被死亡以外的事吓到,何况是突然的晕厥!但现实摆在眼前,他们倒下了。而唯一的解释,只可能是被若未央吓晕的,因为他从始至终就连手指都没动一动。
若未央感觉双眼仍旧看不到半点东西,只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但他不会让别人发现自己的现状,缓缓转过身:“这山里有些以前当做墓室的山洞,把这些人先关进去,以后就有劳巴蜀山王代为看管了……”
眼看着他消失在山路上,这一刻敌我双方没有人再说一个字。一切的发生好像都很自然,该到里面的人都自觉的走进去,外面人的则钉好栅栏,分班看守。
很久,似乎每个人都失去了对现实反应的意识,只是机械的进行着先前已经筹备好的一切而已……!
凭着感觉走到了一个完全分辨不出的地方,若未央心里渐渐清晰起来。从有意识开始,到刚刚突然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从来没感到过如同那一瞬间的震惊!他终于了解自己所拥有的力量竟然那么强大,只是那一瞬间的失控,居然会让自己都感到恐惧!
锁魂针的副作用已经开始出现了,但这仍然比若未央预想的快,或许无论什么时候开始,他都会觉得比预计早。但就是锁魂针发作的一刻,瞬间激发出他身体中自己一直控制的功力。但即便只是那一瞬间,也已经足够令所有目睹的人生不如死!
连青云那些人不会死,但当他们醒来会忘记一切。他们的余生,将是一种被称为“行尸走肉”的状态继续,没有思想,没有意识,更加不会有人去理会他们。他们只能毫无意识的任由身体静止在某个地方,直到死去。
可他们所以没死,原因却只是他们的内功修为并不够深,根本无法丝毫抵抗若未央爆发出的气场。如果刚才面对若未央的是云梦居士岳书林,或者白守智,乃至白守信,他们现在绝对都已经是死人了。
可如果真的能死掉,其实未尝不是更好!
若未央知道自己的功力正在慢慢减弱,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功力正在减少。当锁魂针越来越接近心脏的时候,自己不受控制的功力就会越来越强。但自己最首先要考虑的,是该怎么样避免让别人受到伤害。
恢复意识,以及视听感觉的时候,若未央发现已经是深夜了。他看到自己是在一片竹林中,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加上周围干净的空气味道,证明不久前下过雨。但那也可能是很久以前,因为他记得自己在乐山上的时候并没下雨,而此时衣服还湿着。
但自己究竟在这里多久了?也许只是几个时辰,也许是已经几天,甚至可能几年,或者还更久,他完全没办法确认!但心里却不禁在想如果真的是过去了很久该多好,一切都应该已经结束了,自己再也不用去承担任何本不该是自己承担的了……
自嘲的臆想着,直到隐隐约约听到很多人的呼喊声。
若未央缓缓走出竹林,远处有人发现了他,立刻招呼同伴纷纷赶过来。
许秀嫣当先急问:“公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若未央微微摇头,不太有自信问:“一……一切都……安排好了?”
许秀嫣心里感觉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想来问也没用,当即点头道:“是的!上午公子离开乐山之后,我们按你吩咐把连青云那帮人全都关到山里的墓穴,现在巴蜀山王正带人看押着。我们出来找公子也大半天了,没想到你竟然到了这。刚才下着大雨,还真让人担心呢……”
暗暗松了口气,若未央知道了自己只是“失踪”半天而已。看到这些人脸上的担忧和疲惫,以及湿透的身上斑斑泥点,若未央知道这些人为了寻找自己一定非常辛苦了!
“真抱歉!可能……可能我确实还是不太习惯看杀人,所以白天的时候……”
许秀嫣微微摇头道:“公子宅心仁厚,不忍见生灵涂炭,我们能理解!公子请放心,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我们会尽快解决……”
若未央听了哭笑点点头。此时情山一柱突然问:“若公子,你白天打倒连青云那些人的是什么功夫啊?真太厉害了,我们连你怎么出手都没看出来呐……”
“啊……?我……我……”
许秀嫣微微皱眉瞪着情山一柱斥道:“若公子武功盖世,连青云那些鼠辈也配让他出手么?再说公子武功出神入化,你问了能学得会……?”
情山一柱被她说的大为尴尬,红着脸讪讪傻笑!
这些人为了找若未央也的确是辛苦了大半天,顶风冒雪,一个个全身都湿透了,还沾满了泥点!几十个武林成名高手,此时看来竟比丐帮的人还脏,实在不免有些滑稽!
而许秀嫣毕竟是女人,心也较细,看若未央神情犹豫纠结,心知他一定有什么难言心事。当即提议大家先回峨眉修正,好歹把身上脏衣服先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