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来,王坎就等不及到若未央房里询问昨晚的情况!因为无论若未央多厉害,毕竟这次他要面对的是朝廷,那无论会有多大的困难也是很正常的。
倒是若未央说一切都按预想顺利发展,王坎不由心里诧异!但接下来若未央让他做的事,更加让他奇怪!
因为若未央居然把和东瀛武士的比武地点定在了罗浮山,而那里和中原武林与东瀛武士越战的丹霞山正好相对。如果说他只是单纯想和中原武林表现出泾渭分明,大可以提前或延后时间,但却是定在同一时间的不同地方,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既然若未央这么吩咐,王坎只能应了去安排。好在罗浮派有丁一等人可以暗中帮忙筹划,倒也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佛山毕竟是岭南重镇,向来也好武闻名。在这里不仅武馆林立,官府的校场也很多。
若未央独自徜徉街上,感到周围不同视线的监视,心里不禁感觉又可笑,又可悲!
可笑的是那些人明知道他们是否可以监视住自己,完全都只是看自己愿不愿意,可却还是那么轻易的暴露想来窥伺自己的弱点。
而可悲的是,如今大敌当前,说小了是整个华夏民族武学的兴衰,而说大了还可能是有关国破家亡。可这些人丝毫不想能去奋力反抗,保家卫国,反而依旧在干这些鸡鸣狗盗的勾当,实在是死不足惜!
而更加可悲的是,自己所救助的人力,竟然也包括这些人,那最可悲的究竟又是谁呢……?
恬淡的走在街上,百姓见到他都非常客气亲热的问候。若未央礼貌的对人,心里不禁感到人分三六九等的时候,却只有最底层的普通老百姓才能保持人性的纯真!
白云酒家是佛山城里最大的官办酒楼,真正的老板乃是绿营统领。此人原本是当朝康乐王的五儿子,而康乐王乃是当今朝廷里权势最大的亲王,其七子、二女中,儿子全都是当朝文武,两个女儿也都是王妃之尊。
这第五子在兄弟中是最不中用的一个,可仗着家势还是当上了岭南绿营统领,并且掌握了很多官办生意,而这白云酒家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若未央坐在酒家三楼的临窗位置,静静等候着一个执着的可怜人!
也没用他等太久,不过半盏茶而已!女扮男装的朱朝阳终于坐到了他对面:“若公子真是好雅兴啊!没几天就要应战强敌了,可还是有兴致来这饮茶养性……?”
淡淡一笑,若未央轻啜口茶:“人生得意须尽欢!在下平生畅游四海,为的就是能尽览江山美景。其他一切,不过都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朱朝阳看着他冷笑问:“可大明江山即将饱受战火摧残,有朝一日如果朝廷兵败,公子又到何处去欣赏天下美景呢?”
若未央听了眨眨眼笑道:“公主这话倒是奇怪了!兵祸连结虽然不是我希望的事,可那却与青山绿水毫无关系!在下眼中所喜也仅是山光水色,打仗总不会翻了山,干了水吧……?”
“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身为大明自民,岂可置国家危亡不顾?”
若未央无所谓一笑道:“这个我倒是确从没放在心里!天下大事,总是轮回往复!三皇五帝至今,天下改朝换代多少次?如果每个人都只忠诚于一朝一国,那天下怎么还会有人呢?”
朱朝阳听了不禁又惊又怒:“若未央!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可知道,就凭你这番话,已经是诛灭九族之罪了!”
若未央听了淡然笑道:“首先,错非在下甘心赴死,刑法律例还真未必能奈我何!至于诛九族更是说不上的,我向来孑然一身,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呢……?”
朱朝阳看着他不禁心里一阵泄气,实在是对这蒸不熟,煮不烂的家伙无计可施!
好半天,朱朝阳勉强平复情绪,沉吟问:“若未央,你仗着自己聪明就目空一切,可你也该听说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吧?”
“哦?敢问公主,在下可有什么失误的地方了吗?”
“哼……!”
冷笑声,朱朝阳得意道:“我知道你向来是个自负的人,你不肯入仕朝廷,又不肯统领武林,我都相信你是真心!但我却不相信,你是真的毫无名利之心!”
“请教……”
朱朝阳冷笑道:“你所以漠然一切,并不是你毫无涉世之心,而是因为你看不起这世上一切!就因为你看不起任何人,所以你才宁愿鹤立鸡群……”
看他沉默,朱朝阳不禁感到奇怪!因为想这应该算是自己猜中了他的心事,可为什么自己心里却没有半点的喜悦,反而还有种深刻的惆怅?
良久,若未央淡淡笑道:“也许你说的对!但也许不对!我不能否认,也不会承认!因为这个问题,我确实还真是没认真想过……”
微微皱眉,朱朝阳缓缓道:“那么,如果我要和你打个赌,你敢不敢?”
若未央听了一愣,沉吟问:“什么赌?”
朱朝阳微笑道:“我就赌你一年之内,必定会遭武林共弃……”
若未央听了心里不由一颤!说实话,朱朝阳所说的原本就是他自己心里已经预料到的。但从某种程度上说,走入江湖之前所预计的一些事,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却让他感觉不希望成为现实!
此时此刻,他心里倒是真想去赌一把,不仅仅是和朱朝阳赌,更是和自己赌!赌自己的人生,赌自己的所思所想,更是赌这个世界究竟能不能有未来……?
半晌,若未央点头道:“好!我跟你赌,但赌注又是什么?”
朱朝阳看事情发展已经渐渐靠近自己希望,当即笑道:“好!就赌输的人要答应一件事!”
若未央听了一笑,摇头道:“那真遗憾了!无论结果如何,公主输定了……”
“未必吧?”
“我当然也未必会赢……”
看着他翩然下楼,朱朝阳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阵后悔!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非常不安!世上应该没有无胜无败的赌博,但如果知道必输的结果,又该怎么才能反败为胜呢……?
若未央回到佛山派的时候已经是午后,而他一进大厅就见到里面多了五个不认识的客人!
见了他,王乾忙起身迎过来,为双方介绍!
原来这五个客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武夷山星月五老的徒弟!
而说起来,星月五老当年在天山上因为受了白莲教主严青峰的蛊惑,误解莫仙颖为人。但经过一番对决之后,他们才明白自己上了当。
不过当时五人众最小的也已经是耄耋老人,不愿为一时之气妄动肝火。
回到武夷山之后,星月五老深感严青峰的欺骗是不用在意,但自己已经年纪老迈,门下只有几个日常照顾生活起居的仆役。眼看自己一身绝学都将从此淹没,想到了和若未央的对决,心里不知不觉中感到了一阵激情。
当时星月五老感到自己毕生已经注定无法胜过莫仙颖了,可总想着有一天自己的传人可以胜过他,或者他的传人!
就是抱着这份信念,五个老兄弟各自离开了星月洞,到处寻找资质上佳的年轻子弟!也终于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时过两年,五兄弟按照约定回到了星月洞,除了老大苍龙月神找到两个徒弟外,其他四人都找到了三个弟子。
这十三人中,当时最大的也只有九岁,而年纪最小的也是老大的弟子,当时只有两岁多点,是一个受灾小村里的幸存者。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星月五老早已先后过世。十三个徒弟虽然都很少涉足武林,但一来仰仗师门声誉,二来武夷山洞天福地中的人大多见识过他们的本事,所以外界也盛传武夷山“星月十三仙”的名号!
而今天这五人,便是星月五老中老二天狂星大弟子,雷鸣掌屈俊,三徒弟,海中鲨石太霆。以及老四天才星小徒弟,白羽相公吴方,还有老五的大徒弟,百翎仙君王林,小徒弟,玉玲珑邓先风!
从五人表情可以看得出,他们此来必定是来者不善!
但若未央还是决定自己要保持礼貌:“久仰星月十三仙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在下甚为荣幸!”
五人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屈俊微微颔首道:“哪里?当今江湖上还有谁能比若公子声望最高?我等兄弟皆不过山野粗人,实在当不起公子谬赞!”
一听他说话,若未央就明白了他们这次来的意思,当即淡淡点头对王乾道:“王掌门!既然府上有客人,在下就先失陪了……”
“若公子……”
“慢着……”
若未央早就心知肚明,缓缓看向屈俊,后者缓步走过来,看都没看王乾一眼道:“若公子!实不相瞒,我等今天前来佛山,乃是听闻公子在此,所以才来拜访!”
“哦?那不知几位找在下有何贵干?”
屈俊淡然一笑道:“素问公子武功盖世,屡败当世高手。甚至有传闻说公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武功已经胜过了昔日江湖第一高手莫仙颖前辈!因此我兄弟特来拜访,希望能向公子讨教一二……”
若未央早就料到,但听他自己说出来,还是忍不住心里厌恶!
“江湖传闻大多夸张,实在不必在意!在下年轻时浅,岂敢攀比昔日武林前辈?极为也都是当世盛名高手,在下定然是不如的!”
“诶?公子这话可就错了,武林中人比试切磋何其平常?我等兄弟远来一遭,难道公子人心拒人千里……?”
若未央心里极不耐烦跟这些人废话,而还没等他开口,一边王艮已经忍不住奚落:“极为!星月洞乃是武林名门正派,向来受江湖同道景仰!但多年来东南沿海各地百姓饱受外敌欺凌,而星月洞妄称侠义始终视而不见!这也还罢了,可如今若公子远来乃是仗义维护武林正义,而几位却在此大敌当前之时前来挑衅,不怕日后被人说是卖国求荣之徒么……?”
“你说什么……”
其实屈俊五人一来就都是一副狂妄自大的态度,王艮早就看着不顺眼。而听说他们是来找若未央比试的,他生气之余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星月洞已经和倭寇沆瀣一气,故意来找若未央麻烦?
此时他终于忍不住说出心里所想,一边石太霆立刻到了面前喝问!而一见其身法之快竟然刹那就到了自己眼前,王艮不禁一愣!
但还没等人反映过来,石太霆突然听到耳边有人淡淡道:“他说你是卖国贼……”
石太霆大惊回头,而若未央正侧身站在他身后丈许之地。最惊讶的还是屈俊和王乾,因为两人一直都面对若未央说话,可竟然没看出来他是怎么到了石太霆身后的。
此时堂中十几人的眼光都集中一处,若未央淡然笑道:“当今世上,每个人都认为我是来此为大明天下苍生抵御东瀛的。那么此时如果有人来找我麻烦,不是敌人自然就是汉奸!即便几位真的只是喜好武功,那也无法以此去堵天下悠悠众口吧……?”
按若未央心意,本来不想和他们动手。因为莫仙颖的笔记里对星月五老的评价非常高,甚至称其为自己一生所遇极少值得尊敬的前辈。所以对若未央来说,他实在不想由自己给星月五老的盛名印上污点。
可惜这十三人本身很少涉足江湖,虽然都是二十多的人了,可对事态都看不太清楚!加上素来在武夷山骄横惯了,又自恃武功,不免惯性的到哪都一副蛮横!
此时被王艮数落,又让若未央指摘,五人都忍不住心里动气!
当下,屈俊冷笑声道:“我星月洞向来独来独往,从来不在乎别人如何说!今天我们兄弟是来讨教若公子高招的,总不能就这么轻易回去吧?”
见其他四人都全副警惕的看着自己,若未央心里暗暗惋惜:“既然如此,我若未央虽然没什么了不起,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和人动手。所以想让我出手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后天就是我与东瀛武士约战之期,今天如果我败给五位,那自然不用多说,任凭处置就是。可如果我能侥幸胜了一招半式,那我请五位自己挂上卖国贼三字的招牌,在佛山门外站上三天。直到我前去赴约,如何……?”
连王乾等人听了这话都不由大为惊讶!毕竟人家只是来比试武功的,就算最后到了不得已生死相搏的时候,也只不过各凭本事!江湖中人向来把声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如果这五人输了真要按他说的照办 ,今后天下就再也没有星月洞了!
五人虽然年轻气盛,但也不是傻子。本来他们只是出门结伴同游,偶然听说若未央人在佛山派。因为他近来名气实在太大,五人就忍不住想来较量一下,而其同门都并不知情!
不过想想若未央年纪轻轻就能得享大名,而且少林和天门山上两次打败强敌,加上近来又连败两大东瀛高手,必定也是有些不简单本事的。如果自己能赢自然是好,但万一真的输了,自己五人可就连死都没脸去见恩师和同门了!
见五人脸露难色,若未央倒也不想欺人太甚!当即又道:“看来五位倒也真只是想来考校在下功夫的,并没有其他意思!那既然如此,切磋武功什么时候都可以,也不必非急在一时。可万一真的如此毁了师门,实在很不值得,几位觉得如何呢……?”
王乾听了见五人神情犹豫,也忙劝道:“不错!若公子所言极是,五位乃是远来,想必身体也疲惫了,如此时与若公子动手也难免无法尽全力!况且若公子后日便要与东瀛高手决斗,无论胜败都总是会消耗力气。大家都是武林一脉,确实不该在此时做出那种会令亲者痛,仇者快的自残之举啊……”
五人听了对视一眼,天才星小徒弟白羽相公,吴方缓缓道:“不错!不错!二哥,此次若公子迎战东瀛武士,好歹也算是义举,咱们兄弟这时候和他动手确实不太合适!我看不如这样,等这次打败了东瀛武士,我们再和若公子约个时间切磋,若公子意下如何?”
“如在下侥幸没死在阵前,定会恭候星月洞各位!”
“好……”
看着五人离开,王艮忍不住气骂:“什么星月十三仙?简直是一群猪狗不如的混蛋!居然这时候来挑战若公子,我看他们根本是存心找茬!”
王乾也不禁担心问:“公子!如果星月洞真的暗中和倭寇有什么勾结,我们实在不能不防啊……?”
若未央看着两人微微摇头道:“不必了!我看他们确实只是想来和我比试武功的,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而且我以前听说过,当今星月洞主光明侠郑子月为人极为仗义,决不至于会卖国求荣!而且你们没看他们五个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而衣着却还整齐,显然是已经久在外面游荡,并不是专门从武夷山赶来。所以我想,他们的同门都未必知道这件事……”
两人听了相视点头,都感觉他说的有理。
半晌,王艮担心问:“公子,后天就是正日子了,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王艮一愣道:“这次东瀛武士一定是抱着必胜之心来的,单以我们这些人恐怕未必能硬拼啊……”
王乾听了也点头表示同意弟弟的话,若未央只是淡淡笑道:“放心吧!东瀛人虽然野心勃勃,但他们都是很重名声的人!尤其是东瀛武士,对信誉更是重于性命。事先讲好公平的比武,他们是不会用什么肮脏手段的!不过要利用对手的优点,我还真是觉得很不忍啊……”
兄弟俩听了他的话都不禁奇怪!而若未央也没多解释,径自走出门去,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