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未央一行四人离开广州以后,径直往福建武夷山而去。
倭寇的不断侵扰多年,不仅各地百姓都饱受苦楚,江湖门派也都人心惶惶。曾经名动江湖的武夷山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早已多只游客心中的憧憬而已了。因为先前那一百零八个大小门派,如今其实连十个可能都剩不下了。
一直以来,武夷山上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的江湖门派倒还是桃园观!当年莫仙颖东来的第一站也就是这里,而当时的观主道义已经去世多年,如今的观主乃是其大弟子流波!
因为星月洞的关系,武夷山上受到东瀛武士波及的门派其实比其他地方还少些。可那些小门小户毕竟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也只有桃园观这样的大门第才能勉强支撑。可整个武夷山,有他们这种规模的门派也没三五个!
四人入观之后,**雷径自去向知客表明求宿之意。而小道士见来人彬彬有礼,而且年轻多金,并没多想。只当是什么地方的富贵少爷、小姐出来游山玩水而已!
到了厢房里,叶灵有得玩自然是心情大好。而**雪却知道若未央此来必定有所为:“公子!这次来武夷山,可是为了星月洞?”
看看三人,若未央点头道:“对!星月洞在江湖上名声不小,可真正知道他们根底的人却少之又少。当年我爹在天山上胜了星月五老,但也并不容易!现在他们既然已经找到了我,虽然星月五老已经去世多年,可其弟子绝非泛泛,未免日后麻烦还是不得不来应付一下。否则万一他们日后真到江湖上去闹,说不定会怎样呢……”
三人听了都点头认为有理,**雷缓缓问:“那公子,要不要我先上山去投个拜帖什么的?怎么也得先礼后兵吧?”
若未央摇摇头道:“不!我一直以来都坚持自己并不是武林中人,所以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能按照江湖规矩去办。我们就当游山玩水,顺便拜访一下星月洞。我想我爹既然对星月五老那么敬重,他们的弟子应该也不会太差。而且我当日见那屈俊几人似乎也不是特意去找我挑衅,所以还是不要太冠冕堂皇,一切随机应变为上……”
正因为十有八九那五人当日并非是代表“星月洞”找自己,所以若未央也不想为了这种小事耽误太久。休息了一夜,次日一早四人便往武夷山上星月洞走去。
星月洞乃是依大王峰开凿,由外看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地方。而此时四人就正在星月洞大门外,**雷当先过去敲门。
半晌,星月洞大门打开,走出个年约六旬的老者。看看四人颔首问:“四位客人,如果是来无疑山游览风景就请自便。本府乃四人住地,向来不接待外客,还请原谅!”
**雷对着老者恭敬一礼道:“老丈有礼!在下四人并非游客,而是应贵府雷鸣掌屈大侠之约前来。还请老丈回报一声,就说若公子求见……”
老者听了脸上显得非常奇怪!顺着**雷眼光看去,见到若未央似乎和传闻中的印象也还吻合。但其心理却在奇怪屈俊怎么会认识这个人的?不过怎么人家已经找上门了,又说是屈俊越好的,只能是先回去问清楚了。
当下,老者道声“稍后”,便转回了洞府……
四人在门外静静等候,若未央一看老者反应心理立刻就有谱了。
不久,门里依次走出七人,除了先前开门的老者,还有就是当日佛山派中见过的五人,再有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书生!
见了他们,屈俊五人脸上都显得很尴尬!那初见的书生径直来到若未央面前拱手道:“在下邝文杰,久仰若公子大名!今日有缘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若未央见此人相貌堂堂,而且言语彬彬有礼,心里先有了三分好感,当即拱手道:“不敢当!圣音秀才名动江湖,在下也是久仰了!”
邝文杰微笑颔首道:“若公子抬举了!得知公子大驾光临,本府掌门师兄深感荣幸!只不过还请几位原谅,掌门师兄日前偶感微恙,一时不便出见。而本府向来独居世外,也确实不便请几位贵客入内,失礼之处还请恕罪!至于几位师兄日前对公子的失敬,掌门师兄已经大加斥责,特命在下带他们出来亲自向公子赔罪!还望公子大人大量,勿再挂怀!”
若未央听了丝毫没有奇怪!因为这在他当天见到屈俊五人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可此时自己既然来了,且不论自己今时今日的身份名望,以及这件事错本在他方。就算平常的客人如此拒人门外,也未免有违星月洞这样的大门户声望!
略一沉思,若未央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异味,显然是从洞府中传出来的。
思量片刻,若未央微微一笑道:“光明侠名震江湖,在下素来敬仰!既然此事本是误会,也不必再说了。什么请罪之说,在下更是万不敢当!不过……,邝兄,恕在下直言,府中病人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如不能及时救治,恐怕……”
听了他的话,七人都不禁脸上一惊!而邝文杰脸上异色一闪即逝道:“公子说笑了,本府好歹也是习武之人,岂会有何大病?而掌门师兄虽有微恙,可也只是操劳过度而已,并无大碍……”
若未央听了知淡淡一笑道:“如此就最好了!只是在下多嘴奉劝一句,五石散虽然可暂抑病痛,但如果用久了不禁会耽误病情,还会适得其反,望贵派各位三思……”
说完,若未央径自转身就走。而就这一刹那功夫,邝文杰心里转了无数念头,几乎像是纠结了一百年那么久!
而见四人已经走出丈许,邝文杰心里一横,当即追上去挡在面前深深一礼道:“若公子名震天下,武功盖世无双!望公子仗义相救,本府上下必当以死相报……”
三人呆看着若未央,都是一脸疑惑。可看他只淡淡点头,伸手扶起邝文杰道:“在下平生喜好极多,于医药之道也略有所知。虽不敢自称能起死回生,但若蒙信任,也可以一试……”
邝文杰等人听了大喜,连忙恭敬的请四人进入洞府。
跟着他们一路走进洞府,若未央四人才知道这条洞中隧道可真是不短。而越往里走,隧道也越狭窄,而且那药味也越刺鼻。
直走了大约一盏茶功夫,才见到前面透出了亮光。走出漆黑的山洞,两人并肩宽的窄道往下,居然是一片偌大的山谷。谷中植被繁茂,而且屋舍林立足有数百。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其中有很多人,而且彷如外界到处可见的偏僻山村一样人来人往!
看出四人的奇怪,邝文杰边引路前行,边解释道:“江湖上传闻本门人丁单薄,地处偏远,原本是没错的!只是没人知道,星月洞外表看来虽然只是个寻常的山洞,可内中却别有洞天。这下面山谷中原本都是一些世外的山民,数百年前本门祖师偶然经过这里,见此处风景清幽,民风淳朴,便就此定居。而这数百年中,星月洞人丁虽不旺,但这些山民却依旧繁衍生息,彼此相处极为融洽!而我们之所以一直与江湖隔绝,主要也是为了怕打扰到这些人的生活……”
若未央四人听了暗暗点头,心里都感到如果能生活在这样的世外桃源里,自己也不会愿意被人打扰的。
顺着山壁小路前行,邝文杰随手在一块头顶凸出的石块上推了一下,平整的山壁上立刻出现了一道门户。里面是一座很大的洞室,而三面另有十几二十间的房屋,想必这才是星月洞的真实面目!
邝文杰侧身让进四人,引着他们走向正前方的一间房子。而此时房里面正有个大约三十左右的少妇,满面愁容的坐在床边。床上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躺在那,脸色极为灰暗,气息也若有似无的样子!
邝文杰走过去低声道:“大嫂!这位就是当今江湖大名鼎鼎的若未央,若公子,这位是叶姑娘,肖兄和小姑娘兄妹!四位,这位就是我们的掌门夫人,也是我们的四师姐,张花雨!她的外号说来不雅,叫母老虎,都是三师叔当年想不出好名字乱起的,但其实人非常温柔善良。四位别见笑啊……”
若未央微微颔首道:“名字只是代号而已,并不能以此断定为人……”
说着,若未央走到床边看向床上的郑子月,又看张花雨道:“郑夫人,容在下为郑大侠诊治一下……”
张花雨见邝文杰点头,当即站起来道:“有劳若公子了……”
看其表情,若未央心知郑子月伤病非只一日,恐怕已经有过很多人来诊治过,所以她此时对自己也并没抱什么希望!
当下,若未央坐在床边,轻轻搭住郑子月的手腕。半晌,看看脸上虽然满是凄然绝望,可眼中仍旧可见些许期待的张花雨!
“如果在下诊治的没错!郑大侠应该是被人重创受伤,以致筋脉坏损,真气亏耗外泄。而后为了保住他性命,有人以困龙钉封住了他背后大椎十二大要穴。但后来他又用内功将困龙钉逼出,所以才会导致瘫痪,直到如今……”
星月洞诸人听他说的彷如亲见,皆不由满脸喜色!
邝文杰连连点头道:“对!对!公子说的对极了,那……那公子可有医治之法?”
看着诸人皆是满脸期待,若未央沉吟道:“本来如果只是受了内伤,倒也不难医治!可困龙钉虽然可以为重伤之人保住元气,但却也会伤损伤者的骨骼,后患极重!加上郑大侠不惜自毁性命逼出困龙钉,对身体的伤害实在不容乐观!不过,如果仅仅是要保住性命,倒也不难,只是……”
他一番分析病情,可把诸人都说的心里大为担忧。而听他说能保住性命,诸人才是一喜,但他又话锋一转,刚放下的心又都不禁提了起来。
思索片刻,若未央缓缓又道:“先前重伤郑大侠的人,下手极其阴毒,乃是存心要取他性命!如果不是郑大侠内功深厚,恐怕当场就已毙命!而之后的困龙钉虽然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却也使他身体受损,气血阻滞!我想郑大侠应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因不甘一生残废,所以宁求一死,才会奋力逼出困龙钉!然如此一来,自然也加重了他伤势。可之后你们却让他服食五石散,虽然暂时缓解了痛苦,但却令毒性侵入脏腑。这一系列的治法虽说暂时让他保住了性命,但却对体质伤害非常的大。所以就算我能救活他性命,但毕生的武功恐怕是再难恢复了……”
诸人对视一阵,脸上大多显得惭愧又后悔!而张花雨心念丈夫,当下连忙求道:“只求公子能救他一命,武功能不能恢复……哎!只要人活着什么都好说……”
看看诸人,若未央心里不禁暗叹!“这五石散绝对不可再用,我先开张药房,让郑大侠喝两幅药先清清体内余毒,再看情况设法医治如何……?”
诸人听了当即一阵忙活,立刻就准备好了纸墨笔砚。等若未央写好了药房,邝文杰立刻让老管家去抓药。
走出房门,诸人分宾主落座。屈俊五人走到若未央面前,一排跪倒在地:“我等有眼无珠,对公子多有得罪!可公子不仅不计前嫌,还肯出手救治我等掌门师兄。此番恩德,我等必当铭记于心。来日公子但有所命,我等必当万死不辞!”
若未央微微一笑问:“五位如此,万一在下没能救回郑大侠,那又该怎么好呢……?”
五人听了诧异对视!若未央笑了笑又道:“五位快快请起,在下怎能受得如此大礼……!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下于医药之术虽只略通,但也深感医者父母心,又岂有见死不救之理?至于五位先前对在下的误会,不过小事一件,实在不值一提!”
五人听了皆面露感激,钦佩!邝文杰轻轻叹道:“若公子年纪轻轻,不仅武功盖世,而且还有如此广阔的心胸,实在是让我等汗颜啊!”
若未央微笑颔首道:“邝兄言重了!不过,不知是否方便能将郑大侠受伤之事告知?或许会对救治其伤有用……”
邝文杰听了微微皱眉沉吟道:“并非在下有意隐瞒!只是,不瞒公子!其实我等对重伤掌门师兄之人,确非认识……”
长叹声,邝文杰当即将郑子月受伤的情况缓缓说了出来!
大概是一个月之前,突然有一天星月洞外来了很多人狂妄的叫骂。当时邝文杰和几个师兄出去查看,发现来人大约有三十多人,可却没有一人是认识的。而询问之下,来人只说是因为听星月洞在江湖上名声很大,认为是言过其实,所以要来见识一下他们是否真有能耐!
当时屈俊几人正好在场,也是他为人实在冲动,心里难忍怒气便忍不住冲上去和人动手。而来人虽然态度嚣张,可武功却也真是都很了得!
见屈俊一人不敌,邝文杰等人无奈之下也只好出手相助。可如此一来,对方更是一拥而上,以多欺少。
就在诸人情势危机之时,郑子月在洞府中感觉师弟们出去半天,可一直没回来,一时担心就出来查看。
当时见了郑子月,立刻有人向他出手,而且招招狠辣!郑子月为人向来侠义,并不愿意随便伤人。可惜对手却更加得寸进尺,招招紧逼。
本来郑子月的武功并不是不如对手,可挡他意识到对手厉害,而且是存心要杀自己的时候,却已经失去了先机,再无还手余地。终于,勉强支撑了三百多招。一方面对手武功虽然不如他,可也确极厉害。另一方面他又为了担心同门师弟,精神难专。对手觑着个破绽,连发五掌,其中两掌正好击中郑子月要害。
可见郑子月重伤昏倒,对手却并没乘胜追击,反而是长笑而去。邝文杰等人也顾不上追敌,只能急忙救治郑子月。
昔日星月五老中的老三天才星不仅武功了得,而且身兼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样样造诣不浅!而其大弟子墨羽相公谭嵩,武功虽然不如师弟,但却对师父传授的各种杂艺都深得精髓。论及医术,恐怕当今江湖上有数的几个著名神医也不见得能强过他。
郑子月的伤势非常严重,本来是难以生还的。当然,其实任何一种内伤,只要有一个内功极其深厚的高手为伤者运功治疗并不是没有痊愈的希望。可至少在星月洞中,郑子月的武功是最高的,也没有人具备能救他的内功!
所以谭嵩只能想到用困龙钉刺入他背椎十二大要穴,先保住他性命。可郑子月为人虽然侠义,可却也的确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无论如何忍受不了自己要一生残废,急怒之下居然拼着散尽真元的危险将困龙钉逼出身体。
索性谭嵩发现及时,勉强保住他一线生机,但如此一来,谭嵩能力所及也只能想到用五石散暂时延续师兄的性命了!不过他自己当然也明白这种方法只是因为实在没有其他方法才会用,所以一个月来他日夜翻阅师父留下的医术药典希望可以找到能救活师兄的方法,人也累的大为憔悴,看起来未必比郑子月更健康多少!
听完了邝文杰的叙述,若未央心里暗暗思索着出手伤了郑子月的会是什么人?可是郑子月的武功实非泛泛,放眼江湖能与之相比的也并不多,要找出能把他伤到如此地步的更是太不容易的!
况且按照邝文杰的描述,那些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若未央一时也想不出端倪!
半晌,若未央看看诸人道:“以邝兄所言,对方前来只是要杀郑大侠,并无捣毁星月洞之意!那么除非对方是和郑大侠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恐怕一定有非常严重的阴谋……”
邝文杰听了连连点头道:“若公子所言极是!其实在下等多日来也几次商议,但却实在想不出师兄会有非要杀他不可的仇家。因为师兄本来就极少出门,就算以往和人交过手,也都是熟人的切磋比试,还都留着情面,决不至于会惹来如此大祸!而且本门向来就极少出外,就算是星月洞从此真的在江湖上消失,也未必能算什么大事。那对方如此大费周章要杀师兄,我们实在想不出会是为了什么……”
若未央听了心里也大感疑惑!而**雪此时沉吟着突然道:“对方来历不明,也就是说如果日后星月洞想报仇,首先想到的会是到底有什么人能把郑大侠伤到这样的地步……”
若未央听了一愣!随即皱眉点头道:“小雪说的不无道理!以郑大侠的武功,以及江湖声望,当今天下能把他伤到如此程度的人实在少之又少!那如果有一天星月洞要向报仇……”
他语声一顿,果然邝文杰等人的眼神顿时都落到了他身上……
半晌,邝文杰紧皱眉头问:“难道对方是有意挑衅本门,想要嫁祸于人,借本门的手去杀他们要杀之人……?”
若未央听了淡淡一笑道:“其实在下的武功也是被江湖中人夸大很多,并不见得能胜过郑大侠!所以对方未必是想嫁祸给我,或许也有其他人的可能!不过无论是什么人,一旦是被星月洞找到拼命,肯定会引起江湖上的轩然大波!所以如果真的不幸被在下言中,对方的目的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嫁祸给什么人如此简单了……”
邝文杰为人本也是足智多谋,此时缓缓点头道:“若公子所言极是!首先这件事发生在屈师兄等向公子挑衅之后不久,而按公子分析,万一师兄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恐怕也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而一旦发生了,就等于是中了奸人的毒计。无论会否真的向公子寻仇,必然也会掀起江湖大乱,可见那些人的奸计实在极其恶毒!不过当世竟然还有如此人物,不仅武功奇高,而且心计还如此狠毒!就算此番本门并未中计,但恐怕江湖从此也将多事了……”
若未央缓缓点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如果那些人的目的真像我们所猜测的一样,正如邝兄所言,恐怕遭灾的不会仅只贵府。要挑起武林大乱的话……,小雷、小雪,你们两个马上去见肖伯伯和婶婶,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设法查出会是什么人……”
“是,公子……!”
当下,邝文杰亲自随同若未央把**雷和**雪送出了洞门,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心里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所有人都不由得大为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