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若未央走到邓家人房门口,心里反复回荡着昨晚邓怀的话。他本想自己可以一走了之,但现在自己的全盘计划都集中在这,又怎么能对莫家人不告而别?
但他也明白邓佳音对自己情根深种,想劝她离开自己实在非常困难。但难归难,他却又不得不来试一试!
忐忑的敲开了邓佳音的房门,开门的却是莲月。知道邓佳音不肯回碧云巅,莲月和芙蓉已经劝了她好久,但仍旧是一点用也没有。
莲月对若未央向来颇为不喜,更因邓佳音心里对他怀恨!此时见了她立刻没好气问:“你来干嘛?还嫌害人害的不够,非要把人整死才甘心啊?”
若未央无奈苦笑,芙蓉过来一把拉住莲月看向他:“去吧!现在,也许只有你才可能劝她了……”
看着莲月被芙蓉强拉出去,苦叹声,若未央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门。
看邓佳音此时正独自坐在那发愣,回想起昔日那个貌美如花的开朗少女,此时竟然为自己变的如此憔悴瘦弱,若未央心里也不禁暗叹“何苦”!
缓缓走过去坐到她对面,若未央心里不禁颇为辗转:“佳音姐姐!我……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样。你是个好女子,我想你以后一定可以……”
邓佳音看着他当即截口道:“我知道你愿意祝福我可以找到一个好男人!那样你就能摆脱我的纠缠了,对吗……?”
若未央听了不禁一皱眉:“难道你、我之间,就一定要这样吗?哎……!其实这两年在江湖上到处走,我常常会想起当初在邓家的时候!那时我虽然只是个小书童,但每个人都对我那么好!可如今我就算名满天下,但回想起来,却还是那段平静的日子是我虽开心的!但你也该知道,当年我本来就是假冒书童混进邓家!虽然我没想对邓家不利,但你曾经看到的一切都并不是真的。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真假的人这么苦自己,你又何必呢?”
邓佳音冷冷看着他道:“也许你说的对,我的确连你是不是真叫若未央都不确定。但你要不要试试告诉我,看我会不会因为对你了解多了点反而可以放下?”
若未央听了不禁一滞,苦笑声道:“至于我到底是什么人,其实我想不用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为了我这么苦自己,真的很不值得!”
“值不值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用你说。我只要你知道一件事,想甩开我对你来说根本轻而易举。但你能甩开我的人,却永远也甩不开我的心!不管你要不要,我的心已经给你了,再也拿不回来了。是丢掉喂狗,还是撕碎了洒到河里,全凭你自己高兴……”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可若未央还是忍不住伤感!只是虽然理智上明白这个女人就算真的为自己而死也不会怪自己,但感情上他却没办法不去关心!
看着邓佳音径自走到床边倒头向里,背脊微微起伏着明显是在强忍哭泣。若未央心里此时也在强忍痛楚,怎么还敢留下听她哭出声音?
走出房门,若未央心头一片茫然!而房里的邓佳音,也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回到自己房里,见叶灵正坐在那端着盘点心吃的津津有味!看到她这无忧无虑的样子,若未央心里羡慕之余,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也是个为自己已经整夜未眠的痴心人!
“怎么样大哥?可劝走了那邓大小姐?其实我说那邓大小姐人长得是美若天仙,而且又出身名门,对你还痴心一片,你又何必这么不知好歹呢?”
若未央听了心里不由一气,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食盘:“你看着她好,你去跟她一起啊!再吃,看你吃成个胖子以后谁敢要你……”
听他连说话都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叶灵心里不禁苦叹!可面上仍旧一副嬉皮笑脸:“可惜哟!如果我是个男人,有邓大小姐那么个大美人对我死心塌地,我早什么都不顾抱回家了。可想想也是,这邓大小姐人虽然好,可那百凤门的孟掌门,还有公主娘娘……,喂!大哥,喜欢你的可还真都是大美人呢?对了,还有没有哪些我没见过的啊?改天介绍一下……”
若未央心里本来已经极为烦恼,被她一说更是满腔的有苦说不出,当即伸手指敲了她额头一下气道:“你是闲着没事来寻我开心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要再气我,信不信我就地把你给嫁了,也省得看着心烦!”
“哟!才一个邓大小姐就让你烦妹子了,要是那些个孟掌门啊,公主啦,还有什么这小姐,那小姐的,还有没有我活路了……”
若未央是满心的烦恼,可却又实在对这妹子无计可施,只能不断把她嘴里塞满点心,赌气不再看她一眼!
可叶灵面对他的强颜欢笑逗趣,心里的苦却不是任何人能体会到的!对她来说,自己并不奢望什么,只是希望能多陪他一刻,那就可以成为自己今后人生中可以去回味的美好了!
叶灵很清楚在若未央心里一直都只是把自己当做妹妹看待,而且她也明白自己根本不能对这个男人有任何的期待。现在和他相处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可是如果能亲眼看到他找到一个可以陪伴他一生的人,叶灵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可以没有遗憾了!
相比起来,朝阳公主的容貌确实优胜于邓佳音和孟雨,但其身份势必不可能和若未央成就姻缘。而邓佳音和孟雨两个,也都是世间罕有的美人。但却并不是若未央心里真正依恋的人,叶灵虽然没见过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但却可以恨深刻的感觉到那个人在若未央心里已经占据了甚至超过他自己的分量。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人的存在却也让若未央充满了苦恼和哀伤!每每想到,叶灵都告诉自己只是还不放心若未央一个人孤独所以不愿离开。但她自己心里也非常明白,真正看到若未央可以了无遗憾的放下一切时,自己也许真的可以不用再有什么遗憾,但却将带着永远的痛苦永远离开他!
只是这些若未央都不了解,也不曾想到过。也可能他并不是感觉不到,但确定没有更多心思去考虑了。不过更重要的,也许是他心底深处并不希望揭穿这些,因为这份兄妹亲情在现在来说是他非常重要的一份支撑!
在莫家多了邓怀等人,若未央自然会感到尴尬!尤其是每次邓佳音那看到自己全无掩饰的神情,连邓怀等人都不禁感到赧然!
莫流香最后也没能下定决心,而若未央表面虽然没说什么,,可明显对他也更加疏远了!
但经过众人的努力,浙东灾民的情况总也好转起来。
转眼就是秋末了,江南虽然从无苦寒天气,但到了晚上也不免感到些微寒意。
闲步街头,几个年轻俊秀的少男少女难免引人侧目!而邓佳音和莲月、芙蓉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一些距离,同时莫畅宁的心思也没能在全部放在若未央身上了。
听说飞来峰灵鹫寺今天会举行新主持的接任大典,一早起来莫畅宁就邀请诸人一起去观礼。本来若未央是不愿意去的,毕竟如果自己躲在屋里还至少能避免看到邓佳音的尴尬。而且飞来峰正是百凤门的地方,此去万一再遇到什么意外自己可真是要焦头烂额了!
可他最后还是没能耐住莫畅宁的苦求,无可奈何还是只能尽量不去看到邓佳音了……
相比起临近的灵隐寺,灵鹫寺确实无论名声还是规模都差了很多,而寺中的僧人也只三十来人。
可如果追溯到几百年前,这灵鹫寺在江湖上也真是曾辉煌一时。不过自从当年那位天鹰上人之后,灵鹫寺几百年中也就没再出过什么了不起的人才。同时随着江南灵隐寺,卧佛寺等佛门圣地的兴起,灵鹫寺的声望更是一落千丈。
索性华夏向来笃信佛教,江南地方又从来不乏富贵门第,所以凡是在江南的寺庙虽有大有小,但也很少会有因贫破败的。
走进灵鹫寺,前来观礼的人也并不多。莫畅宁认识其中一个是灵鹫寺的执事长老,当下就带着表妹过去寒暄了几句。
接任典礼开始后,诸人才总算见到了信任的灵鹫寺方丈,而此人看来恐怕还不到三十岁,身形纤瘦高挑,生的面白无须,唇红齿齐,一双朗目炯炯有神,两道剑眉英俊少见,实在没多少佛门高僧的样子!
听左近闲人暗中议论,这年轻方丈的法号叫做“入道”,据说是上代灵隐寺方丈收养的一个孤儿,除了临近的乡亲外人根本不会认识他。可熟悉的人却都很清楚,这入道年纪虽然不大,但才华横溢,佛理精湛,深受同门的拥戴!
但在若未央眼里,大致估计此人的武功恐怕已经足可列入当今武林一流高手境界,就算不如白守智,也绝对高过莫小天等人。只不过其神情虽然安详,可神色中却似乎怀有极深的有仇。
可若未央自己还是满身的麻烦,哪还会去无故关心别人?
接任典礼还很简单,无非就是同门的长辈宣示门中规矩,传授了方丈的信物等等俗礼。接着一众乡亲和宾客上前道喜,僧人们礼貌还礼!
正乱的时候,门口突然又走进两人,却是两个中年妇人,若未央见了认识正是百凤门的祖妈妈和姜婆婆!
见了这两人,入道眼里突显一抹光彩。祖妈妈当先捧出个盒子道:“恭喜法师荣任灵鹫寺主持,老婆子特奉家主之命前来道贺!些许薄礼,权当敬奉礼佛,还请笑纳!”
“多谢妈妈厚赐!”
知客僧接过盒子,入道看着两人沉吟又问:“两位!孟……小姐她可还好吧?”
“多谢法师关心!家主很好,听闻法师终证大道,家主也甚感欣慰!但愿法师今后精进佛法,他日必可成为一代名垂千古的得道高僧!”
“多谢……!”
见两人转身走向门口,若未央连忙拉着叶灵转过头去。而从另一边看过去,入道此时呆呆望着门口,双眼里尽是凄然悲伤!虽然不知他和百凤门有何渊源,但看样子这位年轻高僧显然是凡尘未了!
但转念间,若未央看着入道外表风度翩翩,容颜俊美,加上年轻有为,实属难得佳婿人选!如果能和孟雨站到一起,想象中的确不失一对佳偶!只是如此俊杰竟然遁入空门,向来不免觉得可惜!
下山的路上,几人边观赏周围美景,边闲聊着。而若未央心里则仍在好奇虽然看出入道必定武功不弱,但自己却无法从其举止中看出其武功的路数!
正走着,若未央突然感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袖,看了眼叶灵,顺着她眼光看去,前面不远处正站着两个人微笑冲着自己这边,正是祖妈妈和姜婆婆!
呆了下,若未央不禁微微皱眉!本来刚才在灵鹫寺里莫畅宁见了这两老就感到眼熟,只是没有细想。可此时再见,又看了看若未央,他才突然想起这两人正是当日武林大会上出现过的百凤门中人!
虽然若未央此来曾暗暗希望不要见到百凤门的人,但此时人家明显四只眼睛都在看着自己,那自己又如何能视而不见!
心里苦叹,若未央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微笑道:“祖妈妈!姜婆婆!好巧啊,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两位……”
看看其他人,祖妈妈微笑点头道:“是啊!真巧,我二人刚从灵鹫寺下来,远处看到似乎是公子,所以才过来看看,原来不是我们两个老眼昏花看错人啦……”
若未央如何听不出其言中讥讽?尴尬着心知她们在灵鹫寺其实已经看到了自己,当下只好笑道:“在下也只是和几位朋友一起上山来闲逛,一时未得空闲拜会贵派,还望两位勿怪啊!”
祖妈妈听了淡然一笑道:“公子如今既然是与朋友游览山水,那想必是没有什么特别要事了,不知可有空闲和老婆子聊上几句……?”
若未央虽感为难,但却也不便太强硬。转念间只好点点头,看向莫畅宁道:“莫兄,小弟有点事情要离开一会儿,稍后自己会回去,舍妹还请你照顾……”
莫畅宁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好点点头。而叶灵看着若未央的眼色,也会意的点点头,心里明白他是让自己小心应付邓佳音!
跟着二老走进树林,到了一块清静的空地。祖妈妈回过头看着他到:“若公子聪明绝顶,老婆子也不跟你绕弯了!我家小姐近来身体不适,如果公子还念着本门的一点点交情,老婆子希望公子可以去看望一下小姐!”
若未央听了皱眉犹豫道:“这个……,孟掌门功力深厚,纵使偶然微恙想必也可不日痊愈!在下只是路径杭州,不久就要离开,所以恐怕……”
祖妈妈淡然截口道:“公子来杭州已有数月,本门虽甚少与外间来往,但凭公子如今的江湖声望,一旦在何处现身必然会极多传闻,只要不是聋子也一定会听到些事情的……”
若未央听了不禁颇为尴尬!半晌,祖妈妈轻叹声摇摇头道:“若公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家小姐的心意,凭你聪明必然早已心知肚明!老婆子虽然不敢自称了解公子,但自认我家小姐无论人品样貌,皆可称得上世间少有,且论及出身也断然不会辱没了公子!但公子你,又到底为何对我家小姐不屑一顾……?”
若未央微微皱眉道:“祖妈妈言重了!在下与贵派虽然萍水相逢,但承蒙贵派厚爱多番帮助,在下心里甚为感激!但祖妈妈所言,这……,在下不过一介布衣,岂敢轻视于人?更加……”
祖妈妈淡然截口道:“公子既然不肯明言,那就是非逼着老婆子把话挑明了……?”
“祖妈妈……”
“小姐对公子一往情深,自与公子你相识以来,早已情根深种!但公子却向来淡漠对人,小姐为你害的这相思病已非一日,且日渐成痴!即使公子你出身如何令人高攀不得,看不上我等草莽之人。但好歹念在相识一场的情分,公子连看望一下也如此吝啬吗……?”
若未央本来希望只要事情不说破总还可以暂时逃避,但此时终于还是被说破了,让他想再装傻都不成!
沉吟半晌,若未央轻叹声道:“二位!孟掌门的一番深恩厚意,若未央极为感激!但恩义归恩义,在下自认福浅命薄,出身低微,难以承担!因此还望两位可以多加劝道,让孟掌门能早日解脱对在下的无谓深情!”
两人对视一眼,祖妈妈沉吟问:“若公子,你这番颓唐之词,自己认为可以取信于人么?如果公子真的早已心有所属,或者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尽可直言,我百凤门虽然没什么了不起,但也还不至于……。但公子尽说这些场面话来搪塞,未免太目中无人了点吧?”
皱眉思索着,若未央长叹声道:“二位!在下如今确有许多难言之隐,一时无法分说!孟掌门一番错爱,在下的确是无福消受。还请两位体谅一二……”
两人听了皱眉对视,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男女之情终究不是一厢情愿就能行的!
想了想,祖妈妈道:“既然公子有苦衷,老婆子也不便多问。但还请公子记得,百凤门中有个人正为公子饱受相思之苦,如今已是形容憔悴消瘦!只要公子还不至于心如铁石,但盼可稍加慰藉,也不至让人郁郁终日……”
眼见两人远去,若未央心里不由又苦又愁!世间最难消受的就是美人恩情!
但说到底对方一厢情愿,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可是毕竟人家始终是为了自己而伤心,自己又怎能视而不见?偏偏这种事还不是能凭言语开导,或者想什么办法解决的!已经有个邓佳音让自己无法摆脱了,如果再加上个孟雨的话,自己还有什么时间去做那些筹谋已久的事?
苦思良久,若未央只好决定一切以大局为重,儿女私情都先放到一边。就算自己此生终将辜负了谁,任何后果都一力承担就是了……!
经过几个月时间,朝廷虽然没发下什么赈灾钱粮,但好歹批复免了浙东一年的钱粮。而除了月影门和浙江商会中寥寥几家的捐赠,赈灾的大部分银子和粮食,都是来自几个不明出处的地方。
原本莫隽为了收买人心,也想捐资赈灾,可朝阳公主及时阻止了他。借口虽然合理,但其真正的目的只有自己明白,一来是不愿让莫隽积累他自己的名声,以后会不容易控制。
而另外,在发现有大批来历不明的捐助涌入这动作之后,朱朝阳派人分别去追查过那些来路,最后发现竟然都和若未央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本来这个人已经是疑点重重了,可无论他武功和才能再高,只要没有什么特别的实力也不用太担心!可是渐渐地,若未央已经显露除了其背后无法估量的实力,而且其势力范围居然也非常的广大。如果他是和朝廷作对的势力,甚至于他自己本身就有很大的野心,那实在是后患无穷啊!
所以朱朝阳有意借此机会要暗中调查处这若未央究竟是何方神圣,而朝廷中就算有大臣提议对浙东发放救灾物资,也都被她首先给反对掉了。
当天灵鹫寺外见过祖妈妈二人后,邓佳音也确实向叶灵询问过。而叶灵则只是敷衍她百凤门是自己兄妹结交的朋友,彼此很有义气!莫畅宁虽然不明内情,但如今也能想到若未央和百凤门的关系绝对不如叶灵说的那么简单,可他又岂敢在事情不明的情况下多嘴?
不过若未央回来之后情绪低落,也是人所共见。但他既然不说,别人也不敢多问。
另外,三义门在江南的势力蔓延很快,单论声势活跃度已经有盖过月影门的态势。但如此迅猛的发展,加上莫隽领导不力,三义门良莠不齐的弊端也开始显露无疑!
那些平素欺行霸市,嚣张跋扈的事情是屡见不鲜。而三义门的人在江湖上也多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已经发生了很多次的冲突,这一切都难以不让人担心!
但对若未央来说,这一切都还只不过是小事而已。因为三义门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是仗着朝廷在背后的支持。
而如今真正的危机还没有明白显露出来,无论如何不能因小失大。必须等待时机,一举铲除深埋武林的危险之后,像三义门那些无胆匪类就太容易对付了……